1979年,我從黑龍江農場總局報社調到新華社黑龍江分社,加入了新華社記者的行列。那時穆青是新華社副社長。隔着遠遠的距離,我拜讀他的新聞佳作,仰視這位令人尊敬的前輩。
那時新華社每年都要開國內工作會議,總社領導、分社社長和總社各部門負責人一起研究全年新聞報道工作。1982年,會議搞了項改革:請一些分社記者參會。我被通知參加。這是我第一次到總社,見到了久仰的穆青。
正是改革興起的時候,“新華社怎樣在改革中發揮積極作用”成了中心話題,各種情況、矛盾、難解的問題和令人耳目一新的現象等都被擺了出來,會議開得熱氣騰騰。小組討論我也發了言,講了在基層跑很充實,深切感受到幹部羣眾對改革充滿激情,也感受到他們中藴藏着推進改革的能力和智慧,覺得有許多新聞可寫。沒想到我的發言被聯絡員寫成簡報報了上去,還發到各個小組。隔天又通知我,準備到大會發言。我急忙推辭:這可不行!我是新兵,在這麼多大記者、名編輯面前豈能班門弄斧!聯絡員説,這事穆青等領導都定了,你不要推。我只好硬着頭皮上台。穆青也來聽了。後來他多次講黑龍江分社有幾隻“小老虎”,希望總社和分社有更多這樣的“小老虎”。穆青對年輕記者的熱情鼓勵令我深受感動,平添了前行的動力。
1986年,黑龍江出版部門要出我的新聞作品集,定書名為《寫在黑土地上》。我頭腦一熱,給穆青寫了封信,請他題寫書名。信發出後心不安了:一個小記者、一本小冊子,怎能冒冒失失地去打擾穆青呢?……可沒過幾天,接到信封上有總社字樣的信,拆開一看,是穆青為我題寫的書名,而且橫的、豎的各寫了3條供選用。我頓時醒悟:請穆青題寫書名的信中竟忘了告知書名是橫排還是豎排的了!看着穆青清秀又富個性的字跡,心裏除了湧動着暖意,還有自責和內疚……
上世紀九十年代,我離開黑龍江,調到新華社上海分社參與浦東開發報道。穆青已從社長崗位上退了下來。浦東舉世矚目的大動作,吸引着他的目光。1955年到1958年,穆青曾任新華社上海分社社長,對黃浦江西面的繁華和東面的寂寞有深刻的印象。這回他特意來到浦東,要看看這片熱土的變化。我們安排他住在浦東新建成的“由由飯店”,告訴他,“由”是田字出頭,取這個名是因為蓋這幢大樓的主人就是生活在這片土地上的農民,它展示着浦東農民在奔向新的征程。穆青聽了連連説:“農民出頭好!農民也能蓋大樓了!”我們陪他在浦東轉了一個星期,他照相機不離手,一邊聽我們介紹情況,一邊摁動着快門,眼光裏滿是孩童般探尋和求知的渴望。
有一天,穆青説想吃油條,可是飯店早餐沒有油條。他説在上海分社工作時,常在馬路邊的大餅油條攤上買油條吃,感受市民的生活氣息。我們便到外面小攤買來油條。因為隔了幾條馬路,待油條上桌有些涼了,沒有剛炸出時香脆可口。可穆青笑眯眯的,吃得津津有味。
今年是穆青誕辰一百週年紀念日。回首往昔,我寫下這些文字,表示後輩對這位新聞界大家的緬懷之情。(張持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