楠木軒

她72歲,捱餓是常態,被兒子掐着脖子提起,被孫子故意從樓梯踢下

由 無英 發佈於 綜合

我初中期間,一直住在姥姥家。

是在北京城郊緊鄰着街道的一個小院子裏,兩層磚紅小樓房自成一棟。這裏除了四四方方的天,就是對面街道的山,前不着村後不着店。

這裏人煙稀少,樹木稀疏,風沙一天到晚呼呼地刷着,到處都是一片蕭瑟、荒涼之景。

那年冬天,我們來了鄰居。

是一家四口,一對夫妻,一個小孩,一位七十多歲的老奶奶。

他們搬東西的時候,我正好在門口玩耍,我看着他們兩夫妻忙進忙出,老奶奶站在一旁拿枴杖拄地,佝僂着背脊時不時捂着嘴巴咳嗽一兩聲,看見我後,她衝我慈祥地笑。

男人四十歲上下,高高大大,待人温和客氣,但是很少説話。

那天晚飯時間,男人敲開我家的門,送上來一盒牡丹餅,説是他們老家的特產。

我這才知道他們是河南人。 

姥爺熱情地招呼他進來坐,他擺擺手客氣地拒絕了。很快男人身後那個老奶奶也跟了過來,男人發現後臉一黑:“你過來幹嘛?回去!”

 

語氣不容置疑,老奶奶還沒來得及和我們打招呼,就被男人趕了回去。

那晚半夜,我聽到隔壁傳來老奶奶不停的咳嗽聲,一會後隱隱約約聽到男人罵她:“你個老不死的要不要睡覺?這麼晚了一直吵,孩子都被你吵醒了。”

我沒聽到老奶奶的説話聲,一會兒後又安靜了。

接下來的幾天每晚都能聽見老奶奶的咳嗽聲。


過幾天,姥爺帶着我去串門,男人和女人都出去上班了,小孩也已經去上學,家裏只有老奶奶一個人。

老奶奶很熱情地招呼姥爺,我一人百無聊賴滿屋亂轉,我發現老奶奶的牀在門口旁邊,是那種簡易的摺疊牀,上面整齊鋪着她的被子枕頭。

他們的房子是兩房一廳,兩夫妻住一間,小孩獨自一間。

老奶奶本來身體就不好,瘦弱又多病,走兩步都得歇一歇。也難怪晚上能聽見她的咳嗽聲,她的牀堅硬幹冷,就如睡着樓道上一樣。

夏天尚且可忍,頂多會蚊蟲較多。但是冬天出來進去,風呼呼地往裏鑽,哪怕是個身強力壯的年輕人也受不了。

姥爺似乎也發現了,問了老奶奶幾句,她的表情不太自然,似乎不想説這方面的事。

姥爺便也不好再問,從他們的談話過程中,我才知道那男人是個小公司的領導,而兒媳也是個國企職員,按理説這樣的條件,不至於讓老奶奶吃這樣的苦。

而時間長了以後我就明白了,男人在單位是個好領導,在家是個好父親,好丈夫。但是面對自己的母親,他不是一個好兒子。

我經常在窗口看見他攙着老奶奶在院子裏散步,老奶奶一步一步走得極其緩慢,天氣也冷,有時還飄着雪花,老人家的身體本來就不能折騰。老奶奶和兒子説她累了,走不動了。

男人卻充耳不聞,他一直戴着藍牙耳機聊電話。


老奶奶身體不好,一把骨頭,精神頭也很差。兒子和兒媳白天都要上班,便指使她在家收拾屋子、去二公里外的菜市場買菜。

每天早上老奶奶挎着一個籃子,手拄着枴杖,緩慢行走着。

回來的時候都快中午了。

我姥爺和她年紀差不多,但是姥爺身體硬朗多了,病痛也極少,每天都紅光滿面渾身是勁地步行去菜市場買菜。

於是姥爺每次買菜都問老太太需要買點什麼,幫她順便買了。

老太太總是戰戰兢兢掂量該買什麼菜,錢不能花多了,不愛吃的也不能買,菜不能買多了,吃不完也不能浪費。

要是買少了,不管多晚,兒媳都會把她推出門外要她重新去買。

從來不會讓老太太做菜,倒不是因為心疼她。而是兒媳嫌她髒,也怕她一個不小心點了房子。

有時他們一家三口懶得做飯,他們就會不給當天的買菜錢,自己在外下館子,扔老太太一個人在家。

老太太常常餓得三根腸子閒着兩根半,大米乾飯沒有配菜也能吃下去一碗。姥爺實在看不下去,就讓我去請她過來吃。

我幾乎每次一看見她孤苦伶仃一個人在空寂孤獨的家裏,對着一碗飯默默一口一口地吃,我就覺得莫名的難受。

那得是多麼狠心的兒子才讓自己的老母親這樣老年悽苦啊。

我説:“奶奶,去我們家吃吧,我們菜煮太多了吃不完,人多一起吃也熱鬧。”

老太太臉皮薄,説什麼也不肯過來。

偶爾的一兩次經不住勸,才手足無措在我們家餐桌前坐下。我給她夾一次菜,她就説一次謝謝。

後來她兒子知道老太太來我們家吃飯後,滿臉和氣上門致謝,表示痛改前非。可是回去後又是對自己母親變本加厲地拳打腳踢,要她別再在外丟人。

我實在不明白,如果是説老太太年輕時刻薄過自己的兒子,如今的晚年淒涼或許可以説罪有應得。但是她這樣一個不願意麻煩旁人,對所有人都極有禮貌的樣子,又怎麼可能是那種刻薄自己孩子的女人呢?

老太太曾眼淚汪汪在姥姥姥爺面前提起,她的兒子在她孫子面前,用手掐住她的脖子把她提起來,還神氣十足對孫子説:你看爸爸多有勁啊!

老太太幾次差點憋死過去。

孫子上三年級,自然跟着父親有樣學樣,完全不把她這個奶奶當人看,甚至比不上他的玩具。

那年夏天,孫子在她上樓梯時故意踢了她一腳,她拄着枴杖整個人滾了下去,孫子則在了樓梯上看着她哈哈大笑。

老太太被踢中右腳膝蓋,整個三個月期間,她的膝蓋像個氣球鼓脹起來,關節裏的積液把她原本褶皺的皮膚撐得幾乎透亮,沒人管她骨折還是挫傷,他她的兒子也不提帶她看病,孫子常常故意踢她受傷的膝蓋,或者揮着長棍短棒敲過去,看着奶奶疼得大呼小叫,他樂得手舞足蹈。

後來老太太實在忍受不了,向姥爺借錢去醫院看病才好了點。這筆賬,自然是她兒子前一刻感激涕零地還上,後一刻對着老太太大發雷霆。


我們問她,在這遭這個罪幹什麼,怎麼也應該還有點養老錢,出去住敬老院也比在這強。老太太無奈地説,工資卡和存摺都攥在兒媳婦手裏,兒子要面子,怕別人説他不養老。

後來姥爺病了,腦梗發作,整個身體不聽使喚,人也不靈光了。

老太太時常拖着她的瘸腿過來幫忙照顧一二,給喂點吃的,跟姥姥姥爺聊天解悶。

她這回每天也要走很遠的路去買菜了,每次都給自己帶幾個饅頭燒餅回來。

在她兒子閤家歡樂吃遍山珍海味的時候,她一個老人,在無數個日夜裏,就着一碗白開水,狼吞虎嚥地吞着不知放了幾天的幹饅頭。

直到後來小姨過來照顧姥爺,才幫她也買菜。

他們一家除了對待這個老太太,貌似對其他人都不錯。

我要回家那天,那小孩樂呵呵抓一把榛子給我,嘴甜着叫我姐姐,他的模樣天真無邪;如果不是知道他如果對待自己的奶奶,我會很喜歡這個小孩。

然後是老太太的兒子非要開車要載我到火車站,盛情難卻,我一邊笑着謝謝他,一邊提行李鑽進車裏。

一路上,我裝作不知道他在自己母親面前的樣子和他高談闊論,我有些糾結,到底哪一個才是真實的他?

有時候我是如此痛恨自己的渺小和懦弱,憎恨壞人和我相悖又如此相似。

後來又過了幾年,我從姥爺的口中得知那老太太去世了,隔着電話我覺得有點傷感,其實老太太那時的年紀不到八十歲,本可以安享晚年、有多幾年活命的時間,卻淪落在這樣不孝的兒子、兒媳和孫子的家庭中。

我沒辦法去詢問甚至猜測這背後發生了什麼,我只是從那幾年和老奶奶相處的日子中覺得,她是個可憐的人。

人性最殘酷的地方,其實並不是你所看得到的大是大非、殺伐決斷。而是在波瀾不驚的日子裏屈服於最苟且的生活方式,是在親近的人面前暴露無遺的本性,是在現實面前還要壓榨自己的最後一點良知。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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