斯里蘭卡經濟崩潰，究竟哪裏出問題了？
今年以來，素有“印度洋明珠”美稱的南亞島國斯里蘭卡遭遇嚴重社會經濟危機，進入7月份後情況更是急轉直下，政府宣告破產，總統也於近日辭職並離境。斯里蘭卡全國已進入緊急狀態，然而外匯見底、物價高企、社會動盪等一系列難題依舊沒有解決。
用“崩潰”一詞形容斯里蘭卡的狀況並不誇張。斯里蘭卡政府已見底的外匯儲備甚至無力支付貸款利息。與此同時，國內的通貨膨脹不斷加劇，物價正以十分駭人的速度上漲，其中食品價格漲幅超過50%，其他日用品的價格也迅速攀升。斯里蘭卡政府幾乎沒有外匯進口汽油、牛奶和衞生紙等基本生活用品以滿足民眾日常需求，甚至連學校裏用的紙張都已無法供應。普通民眾要排隊數小時購買生活中稀缺的燃料，許多人甚至等了幾天都買不到。極度嚴重的經濟危機很快演變成為大規模的社會動盪，憤怒的民眾上街抗議，要求總統和總理立刻下台，甚至一度佔領了總統官邸與總理府。
在斯里蘭卡科倫坡的一處火車站，滿載乘客的火車駛離站台。唐璐攝（新華社）
斯里蘭卡淪落到今日之狀況，原因錯綜複雜，簡而言之就是“兩內因、一外因”。
內因方面，斯里蘭卡經濟崩潰的首要原因是長期經濟結構單一導致的脆弱性。旅遊業一度佔斯里蘭卡國內生產總值（GDP）的10%，並佔外匯儲備的14%，是斯里蘭卡外匯主要來源之一。與此同時，斯里蘭卡還仰賴農業和服裝加工業。斯里蘭卡農業以茶葉、椰子、橡膠等出口創匯型產品居多，遠近聞名的錫蘭紅茶即產自當地。服裝加工也是斯里蘭卡重要的出口產業，因為其勞工成本較低且能享受歐美出口優惠。這些支柱產業都嚴重依賴穩定的國際市場，旅遊業依靠國外遊客，偏重出口的農業和服裝加工業依靠國外訂單。一旦全球範圍出現“風吹草動”，斯里蘭卡經濟就會遭遇巨大沖擊，這一隱患在當前風雲突變的國際環境下最終釀成國家危機。
另一重要內因是斯里蘭卡政府決策出現嚴重失誤。其中，影響最為深遠的是斯里蘭卡政府在去年4月份頒佈的“化肥禁令”。斯里蘭卡政府出於“改善人民健康、促進國家繁榮”的考慮，宣佈禁用化肥和農用化學品，要求農民必須使用有機肥料。禁令頒佈時，斯里蘭卡政府承諾將承擔國家農業生產從傳統農業生產轉變為完全有機生產的成本，保證糧食價格穩定，並且每年向農民供應100萬噸有機肥料。然而，此後斯里蘭卡政府無力兑現上述承諾，大批農民未能領到所需的有機肥料，而停用化肥的耕種地由於缺乏養分，作物產量顯著下降，大片耕地甚至荒廢。這一政策頒佈後的半年內，收成不好的農民收入大幅下降，斯國內大米產量下降20%，價格飆升50%；胡蘿蔔和西紅柿價格上漲5倍之多。看似美好的有機農業之夢，卻釜底抽薪般嚴重損害了斯里蘭卡農業，不僅重創農民收入水平，推升了食品價格，甚至還造成了一定程度的糧食危機，許多家庭要麼無糧可買，要麼無錢購買，只能忍受飢餓。許多專家認為，政府管理失誤對此次斯里蘭卡危機負有不可推卸的責任。
一名男子在斯里蘭卡科倫坡貝塔市場搬運貨物。唐璐攝（新華社）
如果説上述兩大內因是斯里蘭卡為自身經濟危機所埋下的“雷”，那麼2020年之後錯綜複雜的國際環境則是引爆的導火索。
新冠肺炎疫情肆虐全球，各國旅遊業均遭受巨大沖擊，斯里蘭卡也不例外。2020年，斯里蘭卡旅遊業總收入暴跌至6.8億美元，2021年未能止住頹勢，旅遊業總收入繼續暴跌至2.6億美元。疫情對國際貿易的衝擊，也給斯國內的農產品出口和服裝加工出口帶來巨大挑戰，貿易逆差短時間內迅速增大。這些因素都是斯里蘭卡外匯枯竭最重要的直接原因。
今年以來，國際形勢急劇變化，不確定性陡增，全球糧食、能源以及大宗商品價格飆升，通貨膨脹也席捲了包括斯里蘭卡在內的許多國家，這讓日子本就不好過的斯里蘭卡“屋漏偏逢連夜雨”，國內物價進一步推升。今年6月份，斯里蘭卡通貨膨脹率達到創紀錄的54.6%，食品通脹率更是高達80.1%。物資奇缺，政府也沒有外匯購入基本物資，因此物價上漲的速度根本無法抑制。這種情況下，民眾的生活一天比一天困難，尤其是尚未走出“化肥禁令”陰影的廣大農民更為艱苦。世界糧食計劃署數據顯示，在該國約2200萬人口中，超過620萬人面臨食品短缺，約61%的家庭不得不減少食品消費。
在斯里蘭卡首都科倫坡，人們排隊等待加油。王申攝（新華社）
在內外因的雙重作用下，斯里蘭卡政府財政見底，民眾日子也過不下去了，整個國家由此陷入徹底失控的社會危機，只得宣佈破產。破產後的斯里蘭卡該何去何從？從局勢看，斯里蘭卡的未來主要有兩個走向。
一是面對當下的動盪局面，斯里蘭卡迫切需要的是一個務實、能幹、得民心的新政府。斯里蘭卡議會20日宣佈，在當天議會總統選舉投票中，維克拉馬辛哈贏得過半票數，當選斯總統。斯新一屆政府應認真審視本國經濟政策，將經濟長遠發展與現實情況、國家財政現狀和民眾迫切需求放在一起通盤考慮，作出最符合實際情況的決策，爭取穩住局面，逐步將經濟帶回到正軌上來。
7月20日，維克拉馬辛哈（右）出席斯里蘭卡科倫坡的一場活動。薩米拉攝（新華社）
二是國際社會的協助也是一個重要因素。斯里蘭卡若想重建經濟，面臨的資金缺口相當巨大，光靠本國的力量渡過難關幾乎行不通，需依靠國際社會的通力合作才能紓困解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