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你回家、步履不停”——民間救援隊志願尋找失智走失老人
志援救援隊的志願者們在冬天的北京街頭尋找走失老人。（受訪者供圖）
新華社北京6月7日電（記者王曉潔、趙旭）無論酷暑嚴寒，49歲的蘇斆和42歲的徐廣春總是帶領着團隊不分晝夜地穿梭在北京的大街小巷，打電話、看監控、問路人……他們的腳步邁向同一個目標——找尋身患阿爾茲海默症的走失老人。這種病還有一個更廣為人知的名字——老年痴呆症。
蘇斆和徐廣春是北京志援應急救援服務中心的創始人。2016年起，他們共同發起了找尋失智老人的公益行動“救在身邊，益起回家”。至今，救援隊已經送320名失智老人平安回家。
“我父親65歲，三天前晚上9點走失，實在沒有辦法了，能幫幫我們嗎？”5月18日早8點，蘇斆接到了走失者女兒打來的求助電話。
10分鐘後，隊長徐廣春發佈集結報備通知。8點52分，尋人啓事通過各平台發出。9點40分，徐廣春帶領救援志願者第一梯隊迅速到達老人最後出現的地點——位於北京市朝陽區的南湖派出所。之後志願者分開行動，在附近的三個派出所和一座公園排查路面監控。
看了將近12個小時的監控視頻後，志願者終於在當晚9點半查出老人於15日23點51分路過附近的望和公園三號門。19日凌晨，第二梯隊的志願者上崗，到達望京西地鐵站進一步排查。
20日，搜救工作進入第三天，志願者沒有放棄，終於在24日發現了重要線索，當晚10點老人平安回家。
此次救援任務，志援救援隊累計投入4個梯隊，共有60多名志願者參與，歷時112小時。這是志願者們找回的第316位老人。
志援救援隊的志願者們在街頭張貼尋人啓事。（受訪者供圖）
至今，救援隊堅持義務搜救走失老人，不收一分錢、不要一瓶水。為什麼要幹這種“費力不討好”的工作？這與蘇斆的個人經歷有關。
喜歡户外運動的蘇斆從事了多年山地救援工作。2016年，一次意外“打撈”阿爾茲海默症患者的成功經驗，讓他萌生了專門救援走失老人的想法。
2016年元旦，蘇斆開車前往滑雪場，在東四環的東風北橋遇到了一位臉色蒼白的老人。老人拎着小布袋，説要買切面給兒子做炸醬麪。蘇斆的姥姥就是阿爾茲海默症患者，他敏鋭意識到，老人很可能患有同樣的病。
“她這樣的年齡和身體狀況，不太可能會照顧孩子。”蘇斆迅速給派出所打電話。民警到場後，發現老人衣兜裏有張紙片，上面寫着家裏電話。接到電話，家人激動萬分。原來，老人已走失多日，她從位於北京西南的盧溝橋出發，一直走到了40多公里之外的東四環。
“回家之前，老太太揪着我不放，讓我給她糧票去買面。”蘇斆説。糧票是幾十年前計劃經濟時代的事了。近期記憶丟失、遠期記憶清晰正是阿爾茲海默症患者的突出症狀。
失智老人很容易迷路，一旦走失，隨時面臨摔倒、墜河、凍傷、被車撞倒等各種風險。中民社會救助研究院於2016年發佈的《中國老年人走失狀況白皮書》顯示，每年全國走失老人約50萬人，65歲以上老人佔到了八成。迷路、精神疾病和老年痴呆是老人走失的重要原因。
救援隊的志願者們身穿醒目的黃色馬甲，在街頭開展排查工作。（受訪者供圖）
2016年，蘇斆和徐廣春在北京市民政局註冊成立了志援應急救援隊。除了日常的救援員培訓工作，兩人的精力幾乎完全傾注在了找尋失智老人的工作上。
成立之初，蘇斆採用“人海戰術”，多跑路、廣撒網。但他發現，這樣工作效率極其低下。經過幾次搜救之後，他與團隊逐漸摸索出經驗——一定要第一時間看監控視頻，找到確鑿的線索再開展搜救。
然而，看監控並不容易。公安機關願意提供幫助，但部分商户或單位出於種種原因很難爽快地點頭。每當這時，志願者們就堅持不懈地進行溝通。
搜救過程中，志願者們總結出一條經驗——老人幼年和青年時代的經歷是找人的重要線索。
一次，一位80歲的老人在石景山走失，直到第三天還沒有音信。一籌莫展之時，蘇斆無意得知老人幼年家貧，住在永定河的船上。蘇斆決定沿河找，結果真的找到了老人。
令人擔憂的是，許多人對阿爾茲海默症缺乏基本認知，導致老人走失的風險上升。
“90%的走失老人都沒有到醫院做過相關檢查。家人認為，老人記憶力下降是很自然的事，不用大驚小怪。”徐廣春説。
蘇斆還發現，老年痴呆症患者中，一些人年齡在60歲以下，最年輕的走失者只有49歲，最終通過醫學檢查確診。這部分人的異常更不易引起家庭和社會的注意。
還有一些家庭認為老年痴呆症“不吉利”“難聽”，不願向街坊鄰居、親朋好友吐露實情，無形中放棄了家庭的社會支持。
同時，社會對阿爾茲海默症的認知不足，還直接導致走失老人不易被識別出患病狀態，往往越走越遠、暢通無阻。蘇斆感嘆：“老人一路上都在吃愛心人士給的食物。路人更應該做的事是將老人交給警察。”
不少走失老人的家人也加入了志願者隊伍。目前，志援救援隊一共有500多名志願者，能隨時出隊的有30人，能根據工作時間安排出隊的有50人。
“我們多走一步，老人就離家近一步。”蘇斆説。每逢假日，他和徐廣春經常帶着孩子一起進行搜救。讓他們欣慰的是，孩子們工作起來無比認真，而且深深為父親感到自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