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算沙特阿拉伯以及同樣被“做工作”的阿聯酋被美國説服，補上能源缺口也有不少困難。
3月8日，石油輸出國組織（OPEC）秘書長巴爾金多在美國劍橋能源週會議上發表講話，重申當前世界沒有能夠替代俄羅斯石油出口份額的產能。圖/新華社
文 | 徐立凡
據《華爾街日報》報道，美國官員日前表示，美國政府在過去一個月裏向沙特阿拉伯運送了大量“愛國者”導彈防禦系統，以換取沙特增加石油產量，彌補制裁俄羅斯油氣後造成的缺口。
美國近來確實一直在勸説沙特阿拉伯增加石油產量。美國國務院發言人普萊斯曾透露：“我們每天都在與沙特阿拉伯聯繫。”
在這一背景下，沙特阿拉伯國家石油公司沙特阿美日前宣佈，將把今年的資金投入增加到400億-500億美元，以滿足全球不斷增長的石油需求。
兩個消息放到一起，似乎證明美國以“愛國者”導彈換取沙特石油增產的計劃，開始奏效了。然而，實際情況並非這麼簡單。
沙特外交部最新聲明“意有所指”
當地時間3月21日，沙特阿拉伯外交部發表了一則書面聲明，稱在沙特境內石油設施持續遭也門胡塞武裝襲擊的背景下，沙特將不對國際能源市場任何石油短缺承擔責任。
這則聲明等於將沙特阿美增產計劃與美國提供愛國者導彈之間的聯繫切斷了。
事實上稍加註意就可以發現，沙特阿美的增產計劃並非針對當下的烏克蘭局勢，而是基於對未來國際石油市場需求的判斷作出的決策。
沙特阿美總裁兼首席執行官阿明·納賽爾説得很清楚，該公司的投資計劃“旨在利用對可靠、可負擔、更安全和可持續能源不斷增長的長期需求”。
沙特阿美的增資目標，是到2027年將原油產能從每天1200萬桶提高到每天1300萬桶，到2030年將天然氣產量增加50%以上。
當然，沙特阿拉伯外交部的聲明也可能包含另一層意思：僅僅提供“愛國者”導彈，並不足以改善兩年多以來急劇惡化的沙美關係，以及讓沙特阿拉伯配合美國的意願。
兩國關係變數不減反增
其實自2020年以來，沙特阿拉伯與美國的關係就很緊張了。這種情況源於三個因素。
一是卡舒吉案。2018年沙特籍記者賈邁勒·艾哈邁德·卡舒吉在沙特駐伊斯坦布爾領事館遇害，美國調查後將矛頭指向了沙特王室，致使兩國關係降温。
2020年美國大選期間，拜登再次將卡舒吉案升温，並一度發誓要讓沙特阿拉伯變成“賤民國家”——同樣的措辭不久前拜登也用到了俄羅斯頭上。
二是也門胡塞武裝。拜登上台後，出於重新啓動伊核談判的需要，將與伊朗關係密切的也門胡塞武裝從恐怖組織的名單上拿了下來。美國對也門胡塞武裝與沙特之間的長期衝突，表現出置之不理的態度，甚至將一套“愛國者”導彈設備從沙特首都利雅得附近的蘇丹王子空軍基地撤走。
沙特最近幾個月多次申請購買“愛國者”導彈而美國卻拖着不辦，進一步讓沙特加深了猜疑。
第三個因素則與敍利亞有關。出於對美國的不安感加劇，沙特阿拉伯近來加強了自己獨立的外交行動。最典型的是從去年6月起，沙特就與敍利亞密切接觸，磋商關係正常化的問題。敍利亞與伊朗同屬什葉派政權，而分治中東是美國的長期戰略。沙特與敍利亞走近，自然遭到了美國的強烈反對。
總的來看，沙特與美國的關係變數，不是減少了而是增加了。美國現在大量出售“愛國者”導彈帶有明顯的功利目的，自然無法讓沙特釋懷。
這是3月20日在美國加利福尼亞州洛杉磯縣拍攝的一處加油站顯示的油品價格。美國洛杉磯縣的普通汽油均價20日上漲至每加侖5.982美元，再創新高。這是當地油價連續第26次上漲。圖/新華社
剩餘產能能否補上缺口
退一步講，就算沙特阿拉伯以及同樣被“做工作”的阿聯酋被美國説服，補上缺口也有不少困難。
俄羅斯石油產能為700萬桶/日，國際能源署預測，美國主導的嚴厲制裁將使俄羅斯石油產能下降300萬桶/日。補上俄羅斯石油空出的缺口，不可能等太長時間。歐盟判斷，如果今年冬季之前補不上缺口（包括天然氣），就將陷入嚴重能源危機。
想快速補缺口只能指望俄羅斯以外的石油生產大國的剩餘產能發揮作用。目前，石油輸出國組織（OPEC）勉強同意增產40萬桶/日，距離俄羅斯空出來的300萬桶/日缺口甚遠。
沙特阿拉伯2021年產量為920萬桶/日，最大產量為1200萬桶/日，理論上剩餘產能有200多萬桶/日，加上阿聯酋約70萬桶/日的剩餘產能，勉強能補上缺口。
但國際石油市場的供需不是簡單的算術題。一方面，石油產出國並不希望大規模增產妨礙他們獲得高油價帶來的超額利潤；另一方面，俄烏衝突可能導致經濟降速，經合組織估計全球GDP因此將下降1%，而經濟降速會導致石油需求下降。
實際上資本市場已經作出了反應。在連續兩天掉到100美元以下後，3月21日，主要反映歐洲石油需求的布倫特原油價格又漲回了110.83美元/桶。美國2021年每天從俄羅斯進口20.9萬桶原油和50萬桶石油產品，也並非沒有反噬之痛。
要重構沒有俄羅斯油氣的能源供應體系，美國可能不得不放鬆對伊朗的石油制裁措施。“拆東牆，補西牆”，美國自己把自己忙得不可開交。
新京報特約撰稿人丨徐立凡（專欄作家）
編輯丨遲道華
校對丨陳荻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