連日來,明尼蘇達州非洲裔男子喬治弗洛伊德慘死於警察暴力執法引發的抗議與騷亂席捲全美。因為30日、31日連續兩晚出現縱火、打砸等極端行為,以及隨後總統特朗普擺出的“鐵腕”姿態,首都華盛頓特區成為了這場抗議活動的又一箇中心地帶。無論是激烈的抗議聲浪,還是迅速展開的政治敍述較量,都讓人感受到這個權力中心此刻的撕裂與無力。
1日下午,記者沿着緊靠白宮的17街往北走。因為疫情,再加上警方對車輛的封鎖,偌大的街道上十分安靜。沿路的商鋪、銀行、辦公樓,正忙於加裝木板以防止更多打砸,似乎是要為一場持久戰做好準備。臨近H街交叉路口處,抗議人羣的口號聲開始變得清晰可辨。從這裏往東走幾分鐘,即是拉斐特公園——華盛頓特區抗議示威活動的中心地帶。
“我不能呼吸!”“黑人的命也是命!”“沒有正義,就沒有安寧!”“單膝跪下!”……近千抗議者面朝白宮,輪番高喊口號。街道的數個角落堆積着志願者為抗議人羣提供的水、水果以及餅乾、薯片等簡單實物。全場激情昂揚的抗議人羣中,令記者印象最為深刻的是一位非洲裔女性。她全程沉默,表情嚴肅,手舉標牌——“黑人母親們想要踹口氣”,一遍一遍在抗議現場來回走動。
拉斐特公園內,特勤局、公園警察、國民警衞隊等不同來源的人員全副武裝,嚴陣以待。數個瞬間,或許是因為誤以為執法人員將採取措施,抗議人羣突然集體往外跑。隨後發現並無明顯事態後,抗議者又重歸陣地,繼續高喊口號。然而,及至下午6點後,雖然特區政府規定的宵禁時間並沒有到,一場預料之外的清場行動卻突然開始了。警方開始發射催淚彈和閃光彈,騎警組成陣型往前推進,抗議人羣被強力驅散。隨後,人們通過電視才知道,這一突然進行的清場,是為了給特朗普前往聖約翰教堂清出道路。
前一天晚上,白宮北面的聖約翰教堂出現了縱火事件。1日下午,特朗普首次就抗議活動發表全國講話,宣稱要動用軍隊制止騷亂。講話完畢後,特朗普突然到訪聖約翰教堂,手舉《聖經》拍照,顯然也是整體“鐵腕”姿態的一部分。就特朗普的這一選擇,有人想起了1968年全美嚴重騷亂期間,理查德尼克松以“法律和秩序”旗號入主白宮的歷史。1日晚上,美國軍方的黑鷹直升機開始出現在華盛頓市區上空,以低空飛行製造噪音和狂風,來驅散人羣。據美國媒體報道,更多美軍部隊正被調往華盛頓地區。
面對這場持續的抗議活動,特朗普正在開啓的政治敍述之戰,無疑是華盛頓的熟悉劇本。然而,他究竟能否複製尼克松當年的軌跡,卻面臨着一個大大的問號。眼下,特朗普為了“拍照”而清場和平示威者的做法,正遭到民主黨陣營的猛烈攻擊,甚至一些共和黨議員也罕見地表達了異議。華盛頓特區市長穆麗爾鮑澤稱,聯邦警察清除和平抗議者的行為是“可恥的”,加大了特區警察的工作難度。靠近華盛頓特區的弗吉尼亞州阿靈頓縣委員會主席出於對特朗普行為的不滿,已下令將該縣支援特區的警察力量撤回。
更多人開始懷疑,華盛頓政治是否低估了這場抗議活動背後,瀰漫美國社會的不滿與憤怒——無論是對於數十年仍在原地繞圈的種族不公問題,還是在疫情應對上的嚴重失敗。一種對政治衰敗的無力感正被更多談及。透過示威者提出的種種口號可以看到,抗議羣體正在奮力爭取的,無非是對“這個社會存在問題”的最基本承認,遠非是解決問題的出路。有美國媒體寫道,國會甚至連簡單的問題也無法堅決,總統只知道迎合自己的“鐵盤”,人們又怎麼能指望華盛頓此刻能夠迅速制定政策以扭轉幾十年來的不公?
2日,拉斐特公園開始增加圍欄,白宮周邊則一度增加了對行人的封鎖。然而,許多人認為,這場抗議很難快速平息。畢竟,它的現場不止在街道和公園,也在許許多多普通美國人的內心糾結與痛苦之中。記者的一位白人朋友説,他不知道該怎麼表達自己內心的悲傷,覺得自己唯一能做的,就是將孩子——一個7歲的女兒和一個5歲的兒子——教導為敢於抗爭種族不公。在記者居住的阿靈頓縣,當地圖書館館長髮來一封信,其中寫道:“在社交媒體上分享一個描述種族歧視問題的帖子,或添加一個表情符號,這是不夠的。僅僅等待別人來決定如何解決結構性的種族主義問題,這是不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