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碼美國“退羣”的最後絕唱

向長河（國際問題學者）

11月22日，美國特朗普政府宣佈，正式退出《開放天空條約》。這天正好是美國通知其他條約簽署方退出意向後滿半年的日子，按規定退約正式生效。儘管讓華盛頓的歐洲盟友吃驚，也未得到他們的全部支持，但退約還是生效了。

美國新一屆總統將於明年1月20日正式就任，美國現政府執政的時間只剩下一個多月。從時間上推算，這應該是特朗普政府系列“退羣”行為的最後絕唱。美國單方面“退羣”再度凸顯其執意推行單邊主義、不斷逃避國際責任的行徑，損人不利己，給國際軍控體系和全球安全帶來嚴重威脅。

《開放天空條約》是為在冷戰後建立互信，由北約和前華約成員國於1992年簽署、2002年生效的，美國、俄羅斯等30多個國家是締約國。這一條約以提高軍事活動透明度為目的，規定締約國可以對彼此領土實施非武裝空中偵察。該條約被視作冷戰結束後美歐與俄羅斯之間構建互信的重要措施，有助於提升透明度和降低各方衝突風險。

美國單方面退約顯現了其自私的一面。華盛頓認為該條約已經“過時”，不如一退了之。一則美國已不需要通過偵察機來收集圖像情報，目前商用遙感衞星已具備甚至優於條約允許使用的相機分辨率水平；二則美國專門用於執行該條約飛行任務的兩架OC-135B偵察機“年事已高”，維護和更替成本高昂。

為了給自己“退羣”打掩護，美方一直指責俄羅斯違約，後者則一再否認。俄外交部22日發表聲明説，美方此前有關俄方違反《開放天空條約》的指責毫無根據，美方破壞《開放天空條約》是故意行為。

美國此舉惹了眾怒。《開放天空條約》不僅僅是美國和俄羅斯兩家的事，美國的一些歐洲盟友也是簽署方，他們渴望繼續保持《開放天空條約》有效。多年來，他們根據條約已經進行1500多次偵察飛行，藉此觀察俄軍事活動，並把這視為體現國際團結和透明度的重要舉措。美國執意退出《開放天空條約》，試圖再次將美國利益凌駕於包括其盟國在內的他國正當利益和國際社會共同利益之上，將給自身、盟友乃至全球安全都帶來損害。

這好比是好好一棟房子，美國擅自打掉承重牆，方便了自己，卻禍害了鄰居。正因為這樣，俄羅斯很憤怒，美國的歐洲盟友大都表示反對，只有波蘭和格魯吉亞表示公開支持。德國外長馬斯表示，《開放天空條約》是歐洲軍備控制架構的重要組成部分，這一條約實際上有助於維護整個北半球的安全與和平。

令人啼笑皆非的是，儘管退約了，美方不想失去條約所提供的好處，並想通過條約的盟友來做到這一點。美國近來多次“敲打”盟友，要求他們出具書面保證，提供在俄羅斯上空飛行所得到的情報，但條約規定只能向條約成員國提供信息。

美國能夠監視俄羅斯領土，俄羅斯卻沒有對等的機會，這種情況絕對不可能讓莫斯科滿意。俄外長拉夫羅夫抨擊美方的做派，稱這違背了條約的規定。俄方希望該條約現有成員國能夠嚴格履行職責，保證其領土接受偵察並且不向非成員國的第三方國家移交其偵察飛行的相關資料。

美方退約還有“埋釘子”的意味。近年來，特朗普政府“退羣”成癮，退出了一系列國際協定、國際條約和國際組織，比如《巴黎協定》、伊核協議、《中導條約》，總計超過10個，前不久連世衞組織這個牽涉民生健康的組織都退出了。種種“退羣”不僅衝擊了國際秩序，而且還成為特朗普的“外交遺產”，留待下一屆美國政府去消化。儘管即將告別白宮，特朗普政府快馬加鞭，退出《開放天空條約》，讓後任政府接受既定事實。

特朗普政府“退羣”行為可以細分為幾類，一類是全球發展，二是地區安全，三是全球軍控，此番退約屬於第三類。從去年退出《中導條約》到今年退出《開放天空條約》，再到消極對待《新削減戰略武器條約》延長問題，美方種種做法嚴重損害全球戰略平衡與穩定。上世紀70年代以來，軍控條約一直是美蘇及其後美俄關係的核心支柱，其意義遠超核彈頭的數量或情報圖像的清晰度。《開放天空條約》是軍控中“合作監控”的成功案例。美國退出該條約無疑是對全球軍控體系的一大打擊，或將進一步激化大國間的常規甚至核軍備競賽。

不過，未來不排除美國重新加入這個條約。拜登之前5月份曾強烈批評特朗普政府退出《開放天空條約》，他還宣佈要回歸《巴黎協定》。但是，重新入約需要國會參議院三分之二多數的支持，目前民主黨席位遠遠不夠，所以很難通過。下任美國政府或許可以選擇繞開國會，以行政協議方式重新加入這個條約，但拜登對特朗普政府“退羣”行為的糾正不一定是全方位的，而更可能是有選擇性的。拜登對俄羅斯不感冒是根深蒂固的，因此是不是會迴歸這一條約，目前還很難説。供圖/視覺中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