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夏撩起車簾向外看去,落日餘暉,眼見着天色漸晚,便問着趕車的岑福,還有多久能到客棧。
岑福説就快到了,今夏才坐回車裏。
小小在車裏快要睡着了,趴在哥哥身邊犯困。
啓程前陸繹問今夏想去哪,今夏説一路南下,順便,去看看老朋友。
於是他們第一站,去蘇州,陸繹不知今夏去蘇州要去見誰,但今夏既然説了,陸繹就沒問。
一共三輛馬車,陸繹一家四口一車,沈晚與兩名婢女一車,還有一車放行李,暗處跟了一隊暗衞隨行,只有他們遇到危險,暗衞才會現身相救,這是新帝的意思。
陸繹婉言拒絕過,新帝指着陸繹的鼻子數落:
陸繹只得順了新帝的意,新帝説這話時,也無旁人在,陸繹謝了恩,退出了偏殿。
陸繹小時候,陸廷和他説過朝堂上的事。
在陸廷的描述裏,世宗生性多疑,錦衣衞的職責便是世代效忠聖上,若明知世宗是賞給你的,或者有心試探,你可以裝傻充愣,切不可主動開口。
能做到恰到好處,才能使聖上放心。
等陸繹自己當上錦衣衞後,更覺得陸廷行事老辣。
陸家除了忌憚嚴嵩的勢力外,錦衣衞指揮使陸廷的名號,放在朝堂上,是響噹噹的,同僚們都會給陸廷個薄面,極少為難陸繹。
如今新帝待他,頗有些當年世宗待陸廷的感覺。
侍奉新主,箇中分寸,陸繹把握的很好。
世宗病逝前,他顫顫巍巍,拉着新帝的手,在他耳邊,低聲呢喃了一句:
這是世宗留給新帝最後的遺言。
這是新帝邀陸繹下棋時,和他説的,新帝望着大局已定的棋盤,望着陸繹開口:
陸繹彎腰作輯,拜叩皇恩。
世人皆知陸繹是當朝新貴,其得寵程度可及當年陸廷,當朝權貴一直試着拉攏陸繹,甚是頭疼。
送金銀珠寶,田產地契岑福都替他全都一一擋下。
更有甚者,直接塞姑娘進陸府的,都被岑福攆了出來。
新帝登基數年年,陸指揮使就落了個,油鹽不進的好名聲。
陸繹沒少樹敵,這結黨營私不成,那下一步就是以除後患了。
這次南下,新帝明面上是讓他出去散心,暗地裏其實是放餌,新帝想看看,這朝堂上有多少拉攏不成,要害陸繹,別有心思之人。
在京城,礙於新帝勢力,許多人敢怒不敢言,這離了京城,還不放開手腳,以除後患。
新帝與陸繹説這個計劃時,陸繹一口應下,新帝隨即開口:
“
陸繹知道,世宗信任陸廷,是因為陸廷曾經救過世宗的性命,而新帝只是相信了世宗的遺言,陸繹缺一個契機,一個徹底能得到新帝信任陸繹的契機。
所以這一次,出城,不管有多危險,陸繹只能去。
若是他孤家寡人一個,自是不用在乎這些,可現在他有了今夏,有了孩子,有林姨,丐叔,有楊捕頭一家,他不能賭。
陸家需要新帝的庇護。
這不,出京城才過兩個關卡,就來了三撥人。
陸繹不急,只是按住今夏讓她別下車添亂,自有暗衞收拾他們。
陸繹知道,暗衞會留一人性命,帶走審問。
他們車隊繼續向前走,這裏會清理乾淨,不會留下痕跡。
陸青忽聽車外有動靜,好奇,被陸繹眼神制止,小小的耳朵被今夏捂上。
這一路,並不太平。
到了客棧,安排好了客房,今夏哄倆娃午睡後,躡手躡腳的出門去尋陸繹。
屋門口派了隨行,扮做小廝的錦衣衞盯着,她去尋陸繹。
今夏坐在飯桌前,瞧着陸繹一副瞭然於胸的樣子,便猜到了幾分。
陸繹回應今夏,為今夏夾菜。
今夏本來興起的興致,被這一路的風波打斷,那些替他們出手的人,是暗衞,陸繹告訴她了,可那些要他們命的人呢?
今夏料定這一路,會危險重重。
今夏面色凝重,如果是她和陸繹兩個人出來,她倒不怕,她是擔心兩個孩子。
今夏這頓飯吃得一點都不香。
吃完最後一口,今夏擦完了手,就起身要走,陸繹的聲音,卻在身後迴盪:
陸繹沒有起身,坐在那裏,手裏還握着碗筷。
今夏忽得就覺得自己剛才特傻,他是誰啊,他可是錦衣衞指揮使陸繹,陸閻王,有他在身邊,就是沒有暗衞保護,也能逢凶化吉,遇難成祥。
今夏返回陸繹身後,給陸繹捏起了肩膀:
本來凝重的氣氛,被今夏這幾句話給緩解了,陸繹不用回頭,都能感受到,此刻的今夏,嘴角應該咧到耳朵了吧。
今夏瞧得多了,不禁感嘆,這長得好看就是好,嫁給陸繹多年,陸繹竟一條皺紋都沒長,俊俏依舊。
既然可以出來玩三個月,今夏便讓岑福把沈晚帶着,岑福起初一口拒絕,今夏盯着岑福,似笑非笑道:
岑福支支吾吾的,直撓頭。
陸繹見今夏逗岑福,連忙開口:
岑福瞧陸繹説的一本正經,便笑着應下了,別的考量,還不是大人體恤他,便樂着退下了。
今夏自是知道,陸繹指的別的考量是常州分舵烏安幫,這次南下,不管順不順路,怕是都要去一趟了。
多年默契,很多話陸繹點到即止,都不用説開,今夏略一思量,總能猜出幾分來。
剛到客棧,安頓好大人一家四口,岑福巡視完,便也回屋去瞧沈晚。
見沈晚一個人在屋中喝茶,便也倒了杯茶,坐下陪她喝。
瞧着自家夫人若有所思,岑福心直口快,就開口問了。
沈晚倒不是想兒子,只是這一路上風波不斷,她不知道這些人是衝着陸大人來的,有些擔心。
沈晚臨行前,她回了趟烏安幫,將兒子託付給哥哥照顧,哥哥給了她一個玉瓶,也沒説別的,只説關鍵時服下,以防萬一。
沈晚不明白哥哥的意思,夫君隨大人出遠門,她只是家眷隨行的,能出什麼事。
哥哥為什麼知道這路上不太平,難道和哥哥有關?
不可能,哥哥只是做生意,陸府又和烏安幫交好,定是巧合,自己想多了。
沈晚再瞧岑福,有些擔心她。
便隨口説是想娃,岑福安撫完沈晚,便出了房門,去尋大人。
入了夜,客棧裏只有長廊上亮着幾隻燈籠。
賓客們都睡了,今夏不放心倆娃,半夜起牀,準備穿鞋,手肘卻被陸繹拽住,陸繹比了個噓的手勢。
今夏立刻警覺,眼見着屋外有人影晃動,是衝着他們來的。
今夏順手拿起掛在牀頭的朴刀。
與大人一前一後,隱入了牀下。
只見那窗户外,吹進了白煙,不一會,便破了門栓,溜進了兩名黑衣人。
今夏瞧着黑靴黑褲已來到牀前,今夏想着應對,被陸繹制止。
一名黑衣人,一刀砍向牀榻,發覺不對,待掀開被子,才發現牀上無人,這時今夏從牀下偷襲,刀背直接砍向兩人小腿,那兩人順勢跌倒在地。
今夏和陸繹從牀底而出,幾招就制服了來人。
今夏看向陸繹,陸繹盯着牀前兩名黑衣人,拉着今夏,出了房門。
他們要去看看孩子可安好,今夏擔心一路,陸繹一路牽着今夏的手,怕她想多。
#錦衣之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