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英澳成立新的三國聯盟(AUKUS)引發外界強烈質疑,而這三個國家卻仍認為這一聯盟的模式值得推廣。英國外交大臣特拉斯近期就聲稱正策劃重啓英國外交和貿易政策,以便按照AUKUS模式與他國達成進一步的安全和技術協議。但事實是,AUKUS背後的戰略目標和造成的戰略後果只會讓其他國家望而卻步,對美英等國的類似倡議心懷憂懼。
AUKUS的成立證明,拜登政府“迴歸傳統外交”“重返多邊主義”旗幟下的對外政策仍服務於其總體戰略目標,即以大國競爭方式護持霸權。拜登政府認識到當前美國實力相對衰弱的現實,繼承了特朗普對國際形勢及美國地位的看法,認為只有通過競爭才能重樹美國領導地位。不同的是,拜登政府調整了同盟在競爭中發揮的作用,強調通過“價值觀外交”及“多邊主義”凝聚西方共識、藉助同盟體系分擔競爭壓力。拜登政府不再揮霍“蠻實力”或單打獨鬥,而希望通過更為精巧的競爭方式強調引導塑造作用,拉攏盟友加入大國競爭,並鼓勵盟友在其中發揮關鍵甚至先鋒作用。
在“拜登主義”指引下,美國的聯盟戰略出現兩大新特徵。一是努力推動盟友及夥伴組建分門別類的“小多邊”,根據議題拉攏不同對象參與。比如在意識形態領域推動召開“全球民主峯會”;在軍事安全領域新設美英澳三國聯盟、升級美日印澳“四方安全對話”機制、完善美英澳加新“五眼聯盟”;在基礎設施領域發起針對“一帶一路”倡議的“重建更好世界”倡議;在科技領域打造美歐技術聯盟等。二是在同盟內部劃分“三六九等”,根據盟友與美國的親疏遠近分配大國競爭的不同任務。AUKUS是基於盎格魯-撒克遜共同認知的結果,因此其涉及到有關核技術的分享,絕非“四方安全對話”中的日本和印度所能享受的“待遇”。
拜登調整聯盟政策背後的真實目標和嚴重後果將疏遠包括盟友與夥伴在內的各方,造成同盟體系的“內卷”和地區國家的擔憂。其他國家對拜登“中產階層外交學”下的聯盟政策產生質疑,如果美國對外大國競爭的基礎是從“優勢地位”出發,目的是壯大自身力量且維護美國中產階層利益,最終卻造成在各個領域出現大國對峙、他國遭殃的結果,那麼盟友和夥伴又能從中獲得什麼?
具體而言,AUKUS是美國在印太地區組建反華聯盟,以實現對華戰略競爭目標的最新案例。但管理盟友體系遠比資源重新配置複雜,AUKUS雖然促使印太地區出現更為緊密的美英澳集團,但這一集團的“排他性”和任務屬性讓其他盟友和夥伴心情複雜。AUKUS這種以謀勝大國競爭為目標,製造核擴散風險、誘發軍備競賽、推升地緣緊張的聯盟方式仍是“冷戰思維”的過時產物,不會受到其他各方的認可和歡迎。
在接連經歷阿富汗撤軍與AUKUS事件後,歐盟進一步認識到拜登政府調整對歐政策的有限性,拜登“中產階層外交學”是改頭換面的“美國優先”,歐盟謀求戰略自主的信念只會更堅定。尤其是AUKUS的出現給歐盟雄心勃勃的“印太戰略”蒙上陰影。歐盟的“印太戰略”依託美國、澳大利亞等國作為重點盟友,但AUKUS清晰表明美國並不把歐盟國家視為印太地區的核心夥伴。這一方面將加大歐盟內部對“印太戰略”必要性和可行性的質疑,另一方面也將使法德等歐盟大國重新評估其“印太戰略”的現實目標與路徑,美歐在印太地區的對華政策協調難度只會加大。
AUKUS也讓地區國家尤其東盟國家疑慮加深,向美國提供戰略配合的意願進一步動搖,對於美英澳未來可能提出的地區倡議也將更加抗拒。多數東盟國家擔心AUKUS脅迫和擠壓東盟,損害其“中心地位”,削弱其戰略自主,導致東盟成為大國競爭的“戰略旁觀者”,同時擔憂AUKUS相關舉動將導致《東南亞無核武器區條約》遭受衝擊,危害地區安全局勢。
地區國家更擔心被美國掀起的大國競爭波及,不願做出非此即彼的戰略選擇。雖然美英澳強調組建聯盟不針對第三方,但美國戰略重心轉向印太並組建“看單點菜式”聯盟已經成為拜登政府“陣營式”對華競爭的新特徵。這些國家擔心,美國對印太地區的接觸將更偏重軍事安全領域,而不是拜登口頭聲稱的基礎設施建設或應對氣候變化。因此,地區國家不願成為大國競爭的前沿陣地,擔心美日印澳、美英澳等四邊和三邊機制將最終“化零為整”,成為以美國為首的新軍事集團。因此,英國外交大臣要複製AUKUS模式到頭來不過是一廂情願。(作者是清華大學戰略與安全研究中心客座研究員)
來源:環球時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