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國當地時間週二，美國總統拜登與加拿大總理特魯多舉行線上會議，這是拜登上台以來首次與外國領導人舉行雙邊會晤。在大約2小時的會談中，雙方試圖讓特朗普時代造成的盟友裂痕“翻篇”，制定重振雙邊合作的路線圖，並在應對氣候變化和中國議題上進行協調。
分析人士指出，拜登把上任後首次雙邊會晤獻給特魯多，迴歸了美國建制派總統上台伊始重視周邊鄰國、將其視為外交優先考慮的傳統。美加關係在一定程度上有望得以修復，但在一些具體利益上的分歧很難化解。
“隔着屏幕也寬慰”
由於受到疫情影響，拜登與特魯多隻得通過鏡頭“網聊”。除拜登之外，副總統哈里斯、國務卿布林肯、總統國家安全事務助理沙利文也參會，與加拿大同行進行了交談。
《紐約時報》寫道，以往，美國總統通常在白宮橢圓形辦公室接待加拿大領導人，那裏的攝像機會捕捉到這對地緣上親近的盟友共謀合作的經典場景。但疫情給兩國領導人會晤帶來另一種畫風：拜登坐在白宮羅斯福廳的一張長桌前，與20英尺外顯示屏中的特魯多互動。特魯多則在位於渥太華的辦公室中進行連線。
“不過，即便隔着遠處屏幕、與畫面中的美國新總統打交道，特魯多也明顯感到寬慰。”《紐約時報》説，“此前，特朗普破壞了世界上最平靜的鄰國關係之一。”
“特朗普時期，美加關係就像過山車般劇烈起伏。”麥吉爾大學加拿大研究所所長貝蘭德表示，儘管特魯多小心翼翼地試圖維持美加融洽的雙邊關係，但是美國政府的關税大棒還是無情地揮向了加拿大的鋼、鋁等產品。特朗普還經常把美國的北方鄰國、親密盟友和主要貿易伙伴形容為“經濟掠奪者”，重新談判了有着25年曆史的《北美自貿協定》。
特魯多與特朗普的私人關係也隨着雙邊關係波折而一路下行。最初，這“一老一帥”還能在會面時來幾次“握手殺”，但之後這股親密勁兒彷彿一去不回——2018年加拿大七國集團（G7）峯會開成“G6+1”後，特魯多對特朗普出言不遜，後者則以“軟弱”“不誠實”回敬對方。到了2019年，特魯多與出席北約峯會的其他領袖聊天時,被記者拍到他拿特朗普的記者會開玩笑，隨後立即被特朗普貼上“兩面派”標籤。而在今年1月6日美國國會衝擊事件發生後，特魯多也將矛頭直指特朗普，認為這是由“現任總統煽動的對民主的攻擊”……
在上述背景下，拜登此番與特魯多線上會晤，被視為重新點燃盟友熱情的重要外交行動。“會晤代表着那個爭論不休的時代正在翻篇。”布法羅大學專攻美加政策的法學教授凱瑟琳·弗裏德曼表示，“這與拜登過去一個月內發出的信號一致，就是他有興趣以外交為工具重整聯盟。”
穩住戰略後方
美國媒體稱，此次線上會議終於讓美加互動迴歸常態——氣氛和基調顯得“友愛”“温暖”。兩位領導人用“喬”和“賈斯汀”互稱對方，拜登還在通話末尾秀了句法語。如果要給會議內容劃一下重點，主要有以下幾方面。
其一，互釋善意。拜登對特魯多表示，加拿大是美國最親近的朋友：“這就是為什麼我成為總統後的第一通電話便是撥給你，而我上任後的第一次雙邊會議也是獻給加拿大。”特魯多回應道，“在過去幾年裏，人們非常懷念美國的領導力。”他表示期待再次與美國密切合作。
其二，共話合作。會議旨在制定一份重振兩國合作的“路線圖”，指導氣候變化、應對疫情、重振經濟、打擊種族歧視等領域的合作。
在氣候變化方面，雙方表示正在發起應對氣候變化的部長級會議，致力於到2050年實現淨零排放（二氧化碳消除量完全抵消排放量）。路透社分析指出，拜登將於4月22日主持全球氣候峯會，美加將就政策進行協調。雙方在水電、風能等清潔能源領域的合作，有望成為兩國早期談判的優先事項。
在經濟領域，雙方在為中產階級“挺身而出”的問題上建立共識，討論瞭如何加強供應鏈安全和抗風險能力，支持企業創造良好、高薪的就業機會。加拿大《國家郵報》稱，拜登和特魯多在政策上有不少相似之處，比如都採取大規模經濟刺激來提振疫情下低迷的經濟。
其三，應對中俄。拜登表示，更密切的合作將使美國和加拿大能夠更有效地與中國競爭。他承諾將與加拿大合作，確保兩名被中方依法採取強制措施的加拿大公民被安全釋放。拜登還説，他將特魯多視為他努力在全球恢復民主力量和形象的盟友，並再次搬出他的“民主與專制”論，《紐約時報》稱，拜登這一論調影射了中俄等國家。
上海國際問題研究院國際戰略研究所所長吳蓴思指出，拜登上台後選擇加拿大總理作為首次雙邊會晤的對象，有幾點考慮。
首先，“先見鄰居”遵循了美國外交傳統，也是最穩妥的做法。從歷史上看，美國新總統上台後在國內首次接待來訪的鄰國領導人或選擇鄰國為首個外訪國（主要是加拿大和墨西哥），已成為外交慣例。當然，偶爾也有特殊情況，例如一些美國總統在任期開始時出於戰略考慮，將首次雙邊會面的機會獻給歐洲等（如比利時等國），非建制派的特朗普2017年上台後則標新立異地將沙特作為首個外訪國。
其次，包括加拿大、墨西哥等在內的美洲國家，是美國在世界舞台進行外交活動的基本出發點和力量來源，對宣示美國的國家形象有特殊作用。無論是在經濟領域發揮積極作用的美加墨自貿協定，還是在能源領域美洲國家長期以來提供的支撐和保障，都凸顯出非同尋常的地緣意義。此外，加拿大在多邊外交議程中的角色也很重要——從七國集團到北約，從“五眼聯盟”到世貿組織，都與美方形成配合。
最後，拜登希望會議為彌合盟友分歧開個好頭，以此為樣板重拾其他夥伴國信任。美國與加拿大同種同源，具有相似的政經體制、價值理念和文化認同，邊境也幾乎不設防。“作為西方集團內中等強國的加拿大，對美國可以説全無威脅。但就連這樣的國家，都在過去幾年與美國鬧到如此地步，如何使人信服美國能與盟友搞好關係？”吳蓴思説，“因此，此次線上會議對美國整固盟友體系是一次展示，有很強的象徵意義。”
清華大學教授趙可金指出，拜登首次雙邊會晤“相中”特魯多，一方面是基於美國外交傳統，迴歸建制派重視周邊鄰國外交的理念，旨在修復特朗普給美加關係帶來的創傷。另一方面在於美國的60多個盟友中，與美國有着地緣和文化親近感的加拿大地位獨特，是個穩定的戰略後方，在美國外交安全中居首要地位。“如果連加拿大的積極響應都爭取不到，何談其他盟友？所以第一步要走好，然後再在歐洲國家中逐步開展外交進程。”
英國媒體指出，相比特朗普，拜登與特魯多的個人關係要平順得多。拜登任副總統時，曾與特魯多有過接觸，二人很合得來，“這是雙邊關係中很重要的因素”。拜登還在一次加方國宴的祝酒詞中，講述過自己與特魯多父親皮埃爾的交情：1972年拜登第一任妻子和女兒死於車禍，當時身居加拿大總理之位的皮埃爾向拜登致電。而特魯多也在2020年美國大選結果尚未正式官宣之際，就早早地致電拜登表示祝賀。
“並非沒有麻煩”
趙可金認為，美加關係在一定程度上有望得以修復，雙方將在會議提到的合作領域挖掘潛力，但在一些具體利益上的分歧很難化解。
“兩國關係並非沒有麻煩。”《紐約時報》指出。例如，拜登在上任後不久，就因阻止價值80億美元的“拱心石”美加輸油管道項目而令加方失望。拜登宣佈撤銷項目後，可能導致上千名加拿大工人失業。而且美國政府已向媒體表示，拜登不會重新考慮這項決策。
再比如，加拿大希望拜登為他的“購買美國貨”條款破例，該條款旨在確保美國納税人的錢花在國內公司而不是國外。不過拜登並未鬆動政策。加拿大電視台22日稱，美方條款未對加拿大網開一面，加劇了美加經濟緊張關係。
此外，拜登沒有撤銷特朗普時代的一項禁止疫苗出口的行政命令，這意味着加拿大隻能依賴輝瑞公司在歐洲生產的疫苗，而不是在鄰近的密歇根州生產的疫苗。美國《國會山報》稱，眼下白宮的重點仍是確保所有美國人接種疫苗。拜登的當務之急是順應國內民意。
“加拿大的外交決策包含了更多多元文化主義和後現代主義的成分，所以在某些問題上並非完全認同美國，對美國的霸道作風也頗有微詞，只是不會公然挑戰而已。”趙可金説，“但反過來也要看到，美加利益分歧再嚴重，也是‘家庭內部爭吵’，加拿大沒有能力與美國抗衡，最終會屈服。”
至於美加對華政策，趙可金認為中國是加拿大在經濟上的合作伙伴，但加拿大與美國的同盟紐帶卻貫穿經濟、安全等幾乎所有領域，因此在大國競爭上無疑會協同一致。
吳蓴思認為，在一些具體問題上，中美加三方還是應該理清是非曲直，對於無視中方合理訴求的做法，中方無法接受，也不認為這是一條正確道路。“在對華問題上，拜登政府就是要在一切可以與盟友達成妥協的地方進行讓步，集結它們共同對付中國。不過拜登對華並未採取咄咄逼人的進攻性姿態，還是留出了可能合作的空間和領域。我認為美國和加拿大的合作也會是這樣，目的在於儘可能從對華關係中獲得好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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欄目主編：楊立羣 文字編輯：楊立羣 題圖來源：新華社 圖片編輯：徐佳敏
來源：作者：張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