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片基坑，一處工地，一羣建築工人

散文：你之行雲流水，我之變化萬千作者：周金生

塔吊林立，腳手架密佈，水泥柱重重。機械聲，車輛聲，鋼管碰撞聲，此起彼伏。

工程車輛進進出出，如笨拙爬行的甲蟲。工人們忙忙活活，如簇擁的蜂蟻。一捆捆、一堆堆建材，被起重機吊起，移動，降落，拆卸，分解，組合，鉸接成大樓的筋骨。水泥罐車一輛一輛，泵車伸出幾十米高的管道，噴出水泥漿，凝塑成大樓的軀體。

一天一天，基坑一點點填滿，塔吊一段段聳起，房子一層層長出來。

塔吊直插雲霄，長臂在蔚藍的天幕裏旋轉，起落升降。鋼筋如雨後的竹筍，無窮無盡生長。腳手架如層層疊疊的天梯，一點一點向白雲處延伸。

一座座方方的，立體的，腳手架圍着的，安全網兜着，充滿力量，雄偉壯觀的大樓雛形，巍巍然矗立。

塔吊如桅杆，大樓如鉅艦，遠遠看上去，似乎一羣出海作戰的艦隊，而工人就是駕馭艦船的船長與水手。

我很驚詫，大樓高達幾十層，近百米，牆面立得這麼直，樓層架得這麼平，腳手架支撐得這麼穩當結實，這些工人有神奇的功力嗎？

他們站那麼高，不眩暈嗎？

在烈日的曝曬下，在烈風的搖撼下，他們天馬行空，高蹈出塵，如飛天的仙人。他們不慌不忙，駕輕就熟，走在百丈高的腳手架上，如攀援森林的猿猴。他們一招一式，自如灑脱，如深藏不露的大俠。

我覺得他們都是身懷絕技的人，或飛檐走壁，或力能扛鼎，或手可擘鐵，或仰手接飛猱，俯身散馬蹄。手裏的工具如十八般兵器一樣，玩得得心應手，嫺熟精通。

他們黝黑的面孔，通紅的脊樑，穩健的腰腳，筋疙瘩的臂膀，他們有一種陽剛力量之美，有一種內在的勃發之氣，有一種不服輸的鬥志。他們可能是一些人眼中的窮漢，但卻是我眼中的硬漢。

他們在工作，工具叮叮噹噹地敲，機器哐當哐當地響，節奏鏗鏘，韻律灑脱，場景宏大，那是雄壯的命運交響樂，是激昂的戰鬥進行曲。

他們有火一樣的熱情，豪邁的氣魄，與藐視困難的膽略。他們揮灑汗水，醬紅的肌膚下奔騰着血液。他們一呼一應，團結協作，吆喝着號子聲。

藍色的天空，白色的雲朵，炫目的太陽。一環環天宇滾滾旋轉着。

橙色的腳手架，紅色的鋼筋條，灰色的水泥柱，一根根橫豎的線條交叉靜止着。

黃色的安全帽，綠色的工作服，棕色的安全鞋，一個個矮矮的色塊舒展舞動着。

朝霧中，他們踏着腳手架，踩着茫茫騰騰的雲煙，虛影縹緲，飄然凌空。傍晚，落日如巨輪，他們的身姿在血紅的晚霞裏烙下一副剪影，彤彤欲燃。烈日下，他們舉着鋼管，臉上胸膛上的汗珠子“啪嗒”“啪嗒”一下一下往下滴，滴落到滾燙的鋼筋水泥上，“滋”的一聲化作青煙。嚴冬裏，嘯叫的寒風掣得塔尖的旗子呼啦啦地響，他們持杆握械，渾身冒着熱氣，猶如氣宇軒昂的武士。

高聳入雲的塔吊是他們強健的臂膀，鋼筋水泥柱子是他們粗壯的雙腿，高矗的射燈是他們灼熱的雙眸，機器轟鳴聲是他們高亢的嗓門。他們彷彿是鋼鐵水泥巨人，有頂天立地的氣魄，有着無窮無盡的力量。

他們揮舞工具，駕馭機器，腳踏祥雲，頭頂藍天，烈烈如青帝御風，巍巍如夸父逐日，躍躍如羿射九天，赫赫如共工觸山。

機械轟鳴，如雷公擊錘。焊光四射，似電母掣鏡。吊機上下，如蛟龍出海。

他們編織，他們塑造，他們攀登，他們如忙碌的螞蟻，敏捷的蜘蛛，勤奮的蜜蜂。

他們是繪圖師，一條線一條線畫出方形，矩形，三角形，菱形。

他們是雕刻家，一方方塑立體，一層層搭積木，用鋼筋水泥塑造出一座座雄偉的大廈。

他們是音樂家，以大樓為鋼琴，以樓層做鍵盤，以混凝土為音符，演奏出一部部凝固的樂章。

他們的目標，向上！向上！他們的步伐，攀登！攀登！他們的希望，成功！成功！

大樓與他們是一體，他們的精神傾注於大樓裏，大樓也有了生命。他們豎起鋼筋，塑模水泥，種植大樓。大樓與他們一起向上，一起雄壯，一起昂然屹立，一起威不可當。

他們有鋼筋鐵骨，個個都是硬漢子。他們的汗水浸漬了大樓，手掌撫摸着大樓，臂膀擁抱着大樓，大樓是他們的孩子，有了他們的血液，氣魄，魂靈。

他們仰視天空，俯瞰大地，遙望遠遠的故鄉。地上的芸芸眾生看他們似乎很渺小，很卑微，很可憐。

他們是平平凡凡的，普普通通的，猶如一粒粒沙子，一根根鋼筋，一塊塊水泥。

他們家中有父母，跟前有妻小。他們是家中的安全網，是不能倒下的擎天柱，是為全家遮風避雨的大廈。

他們又是偉大的，他們建造一座又一座大樓，創造一個又一個城市，他們所到之處，大樓如雨後的蘑菇蓬蓬勃勃，城市的面貌日新月異。

他們來的時候，一片荒蕪。

他們走的時候，一片繁華。

前人栽樹，後人乘涼。他們辛勤種植下大樓，把收穫的幸福留給都市棲息的人們。

他們默默工作，不張揚，不炫耀。他們日復一日，年復一年，不急躁，不氣餒。他們完成了使命，笑看他們手裏生長出來的大廈，依依作別他們用汗水心血創造的藝術品。

他們走了，一身風塵僕僕，灰暗的工裝，黃色的安全帽，黝黑的面頰，火一樣的熱情，爽朗的笑聲，不能停留的腳步，矮小的背影。他們揮揮手，不帶走一片雲彩。

作者介紹：周金生網名雲中漫步，漯河市網絡文學協會成員，高中教師，業餘三件事：讀書、寫作、練太極。讀書讓我智慧，寫作鑄我靈魂，太極給我健康，使我深邃。時刻謹記：寫作，就是用手中的筆喚醒社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