蒼翠滿目、生機撲面,“死亡之海”庫布其沙漠已成全球防治荒漠化的典範;
牧草青青、牛羊肥壯,一度嚴重沙化的呼倫貝爾大草原重披綠裝;
綠蔭如蓋、枝葉婆娑,昔日“沙丘會打滾、沙坨能長腿”的敖漢旗已榮列國家級林業科技示範縣、中國再造秀美山川先進旗……
超越自然的奇蹟,是在久久為功的拼搏中形成的。
內蒙古是我國荒漠化面積較大、分佈較廣、危害最重的省份之一,自然條件惡劣,生態環境脆弱。然而,這片土地上的人們就像沙海里的梭梭一樣,頑強而又執著地創造着一個個綠色奇蹟,取得了荒漠化和沙化土地“雙減少”的驕人成績。
夯生態建設之基,讓“含綠量”更濃
喬義,呼和浩特市和林格爾縣人。這位當年30歲出頭的白二爺沙壩專業治沙隊隊長,如今已兩鬢斑白。在他的記憶中,那場艱苦卓絕的“人沙大戰”至今依舊鮮活。
翻開他珍藏的《治沙工作日誌》:“4點半起牀,5點出工,晚上7點半收工,9點熄燈。”“雲縣長指示:搶抓時間,大戰100天。”往事一幕幕,喬義不由地濕了眼眶。
白二爺沙壩曾是和林縣風沙災害最嚴重的地區之一。1982年6月,時任該縣縣長雲福祥親自上陣,帶着治沙隊跟這片荒涼瀚海較上了勁。
“老漢幹起活來不輸十八九歲的小夥子。”喬義回憶,看起來生龍活虎的雲福祥其實患有多種疾病,肝病、眼病、糖尿病、腳跟骨質增生等病痛常常折磨得他睡不着覺,兜裏經常揣着止痛片。
多少次,雲福祥累暈在沙地上。有一次,他發高燒不省人事,大夥兒哭着喊着把他喚醒,他卻只淡淡説了句:“中暑算甚,離心遠着哩,都幹活去吧。”
由於過度勞累,雲福祥肝病復發,又一次暈倒後,醒來時發現自己已經躺在醫院。第四天清早,護士來打針卻找不見病人。原來,他已經偷偷跑回了白二爺沙壩。
參與造林的20多年裏,雲福祥有三分之二的時間戰鬥在造林第一線。他帶着120個年輕人,硬是把12萬畝荒沙地改造成了莽莽林海。
曾經窮荒絕漠,如今鬱鬱葱葱,喬義的記憶烙印着這片土地發生的鉅變。
這樣的鉅變,在內蒙古不是個例。種樹“種”到聯合國的王果香、32年打造6萬畝“綠色長廊”的殷玉珍、“與沙為伍”的治沙標兵鮑永新,還有許許多多“林二代”“林三代”……當肆虐的風沙吞沒了農田、草場,威脅着人們賴以生存的家園時,是他們站在了與風沙搏擊的最前線。
行之苟有恆,久久自芬芳。因為有了他們的堅守,才使得內蒙古大地的綠色由一點點、一絲絲,逐漸變成一塊塊、一片片,“含綠量”越來越濃。截至目前,內蒙古五大沙漠周邊重點治理區域的沙漠擴展現象得到遏止,五大沙地林草蓋度均有提高;森林面積和林木蓄積實現持續雙增長,佔全國淨增面積的近十分之一。
開防沙治沙之方,讓“含新量”更高
站在我們對面的董二虎很樸實,臉膛兒黑紅,額頭上還有未擦去的汗珠。
24年前,董二虎從部隊轉業分配到巴彥淖爾市林業勘測設計隊,從事林業工程作業設計、檢查驗收和技術支持等工作。那時,董二虎已經30歲。林業勘測設計隊希望能進來一些有專業知識的人,而不是一個啥也不懂的“門外漢”。
外業工作都在野外荒郊,以走路跑腿為主。為了摘掉“門外漢”的帽子,董二虎開啓了跋山涉水、用腳步丈量巴彥淖爾大地的工作模式,每年有200多天跑在基層一線。下一次鄉,少則幾天,多則兩三個月。那幾年,巴彥淖爾市每年造林100萬畝左右,僅他完成的作業設計及檢查驗收面積就有近20萬畝。
為給五原縣天吉泰鎮提供造林技術支持,他跑遍了飛機場、高速公路、繞城公路周邊等重點造林地段和56個村民小組,繪製出一本厚厚的圖冊。已造了多少林、有多少空地、還能造多少林、立地條件怎麼樣、選什麼樹種、用什麼模式等等,圖冊裏都講得清清楚楚,標得明明白白。他的技術指導,為天吉泰鎮實施造林綠化工程提供了重要基礎依據。
“最好能把二虎派過來。”如今,請求技術指導的單位總是這樣説。
先易後難,由近及遠,鎖邊切割,分區治理,整體推進,庫布其人在長久的實踐中探索出一套行之有效的治理原則。
記者驅車來到庫布其沙漠的第一條穿沙公路。20多年前,當這條凝聚着杭錦旗幹部羣眾心血、被譽為“大漠奇蹟”的公路全線貫通時,人們絕不會想到它帶來的生態效益會如此巨大。今天,這條115公里長的公路,猶如人體的主動脈,盤活了整個庫布其沙漠,為政府、企業、農牧民以及志願者創造了治沙條件。
實踐證明,正確的路徑和先進的模式,會加速改變整個區域的生態進程。在曠日持久的防沙治沙中,草原兒女用創新破局,探索出穿沙公路、飛播造林、以水治沙等多種行之有效的治理模式,還創出苦鹹水治理與綜合利用、飛播與無人機治沙、生物基可降解聚乳酸沙袋沙障等一系列新技術新成果。
走綠富同興之路,讓“含金量”更足
從北京出發沿111國道、239國道直奔多倫,沿途綿延不絕的綠色和高低起伏的草原讓人流連忘返。如今,位於錫林郭勒盟南端的多倫縣已是京津冀地區避暑休閒的首選之地。
但是,你瞭解20年前的多倫嗎?87%的面積是風蝕沙地,狂風一起,頃刻間飛沙走石。2000年開始,多倫縣先後實施了京津風沙源治理、退耕還林還草、百萬畝樟子松造林、百萬畝碳匯景觀經濟林等重大工程,綠化戰役一輪接一輪,人工植綠一波接一波,交出了一份漂亮的成績單:全縣林地面積達293萬畝,項目區林草植被蓋度提高到85%以上!
既要生態美,也要百姓富。今年66歲的張青家裏有130畝林地,通過林地評估抵押後拿到62萬元,再加上靠林權證貸款的30萬元,蓋了8間房,還買了沙灘摩托,生態旅遊搞得紅紅火火。
張青説,他家的林地就是一個“綠色銀行”。在多倫縣,像張青這樣的農牧民很多,他們40%的收入來自林業。
漫漫黃沙,不治,它是害;治了,它就是利。不毛之地成了“綠色銀行”,這樣的事兒在內蒙古並不少見——
“家裏幾代人都靠放牧為生,辛苦一年只能達到個温飽。現在梭梭接種肉蓯蓉,既改善了草原生態,又引來了遊客,收入翻了好幾番呢!”去年,阿拉善盟阿左旗吉蘭泰鎮哈圖呼都格嘎查牧民郭新軍,銷售肉蓯蓉純收入達到10多萬元,而過去放牧年收入僅2萬元。
鄂爾多斯市達拉特旗官井村是有名的“窮沙窩子”,每個村民都吃過草籽面窩頭。如今,防風固沙林帶讓沙地變成良田。村民們組建了林業專業合作社,統一生產、銷售沙柳苗條,年收入達120多萬元。
在大楊樹林業局朝陽林場瞭望員李曉蒙看來,以前是油鋸一響、黃金萬兩,現在是保護森林、修復生態,金山銀山、蔭庇子孫。在大興安嶺林區,林下資源變成了林下財富,伐木工變成了護綠人兼導遊、綠色食品推銷員。
厚植底色,綠富同興。從人沙大戰到人進沙退,從黃沙漫漫到綠浪翻滾,從水土流失嚴重到森林生態服務功能增強——在內蒙古由黃到綠的“涅槃”之路上,2500萬草原兒女將繼續發揚吃苦耐勞、一往無前、不達目的決不罷休的蒙古馬精神,把祖國北疆這道綠色風景線打造的更加亮麗。(施佳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