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導讀】在人類共同抗擊新冠肺炎疫情的2020年,調整了對華戰略的美國將中美關係急劇推向了十字路口,外交部發言人昨天(23日)回應:針對美方的無理行徑,中方必將採取必要的措施維護自身的正當權益。
九十歲的歷史學家許倬雲先生客居美國六十年,以歷史學結合社會學的視角,依據自己所見體悟,從美國“五月花”談到當今特朗普,出版新著《許倬雲説美國》,為我們認識今日美國提供了很好的透視鏡。他在最後一章《未來的世界與中國》中感嘆:六十年前,我滿懷興奮進入新大陸,盼望理解這個人類第一次以崇高理想作為立國原則的新國家,究竟能否落實人類夢想。六十年後,卻目擊史學家、社會學家正在宣告這個新的政體病入膏肓。
講堂現獲理想國授權,摘編第十四章,分享許倬雲先生對美國霸主和資本主義本質的觀察。
《許倬雲説美國》作者 許倬雲, 理想國|上海三聯書店2020年7月出版,定價68元
【正文摘編】
從 1492 年開始,新舊大陸合起來的陸地與海域才是全人類的舞台。美國就是這一活動中湧現的新事物,是人類歷史上的重要現象。這個新生國家地大物博,擁有充裕的發展空間,還有大西洋和太平洋兩個廣闊水域的隔離,使它與舊大陸的歐亞人羣在東方和西方都有緩衝空間。在 20 世紀,經歷兩次世界大戰後,美國儼然立足世界爭霸的巔峯。
尼爾·弗格森(Niall Ferguson)寫了《巨人:美帝國的崛起和衰落》(Colossus: The Rise and Fall of the American Empire )。弗格森是在哈佛大學和斯坦福大學執教的著名歷史學家,此前也曾寫過講述大英帝國的專著。這本新書顯然有意將英美兩個大帝國對照,比較其性質和起落過程。
弗格森教授採用《巨人》的書名,有他暗喻的用意。他認為美國的結構頭重腳輕,猶如上身強大、兩足不夠堅強的巨人。這本書的主調即是美國未成“帝國”的缺失。
違背開國總統囑咐走向擴張主義,不少是以人民名義的侵略
美國向外擴充並不是建國時的構想,反之,華盛頓總統在離任的時候曾經留下對於後人的囑咐:舊大陸各國之間的恩恩怨怨和複雜的國際關係都與美國無關,讓我們好好地在這個新的土地上,發展自己的國家,實現自己的理想。
美國沒有遵循開國領袖的囑咐,一步一步地走向擴張主義。在兩次世界大戰以前,美國的對外戰爭並不是很多,只是在建國之前和建國初期與法國爭奪密西西比河上的通道,又曾經短暫地侵入加拿大—這就是在美洲本土上最早的國際衝突。1845年後,一連串的衝突則是針對西班牙的殖民帝國,削弱其實力以奪取其領土,包括得克薩斯州、新墨西哥州、亞利桑那州和科羅拉多州。論其總面積,據有今天大半的南美洲、全部的中美洲、今日美國西部和部分內陸,疆域遼闊,超越了美國當時的疆域。
在太平洋西岸,美國的海軍和民兵合擊西班牙在今日加利福尼亞州的殖民地,將聖地亞哥到舊金山之間的土地納入美國版圖。這些明明是侵略的行為,卻因當地的居民很多已經是美國過去的移民,乃以人民的名義,自稱符合“昭昭天命”的任務。
在亞太地區,美國襲擊西班牙的據點菲律賓和中途島,從此建立了東南亞的殖民基地。美國在菲律賓的殖民活動有嚴重的歷史污點。
英國曆史學家尼爾·弗格森的著作《巨人》對美國的帝國之路作了深刻獨到的解析
與大英帝國相比,弗格森認為美國存在政權結構三大不足
美國雖有立國的高尚理想,但仍然擺脱不了帝國主義的階段。這一段歷史,也是美國建立“帝國”過程之一部分。該書作者弗格森認為美國建立帝國的過程過於短暫,成果不彰。
美國曆史學家將美國的擴張政策與理想的政治制度配套,稱為“美國特殊論”(American Exceptions):美國擁有與眾不同的特權。
弗格森的著作將美國當作帝國,也就是根據美國自己宣稱的特殊權力,才有如此獨特的帝國結構。與大英帝國發展的形態相比。他認為美國大帝國功業實際上並沒有落實,其緣故在於美國政權結構:第一,總統任期太短,每個總統要做的事業和後任之間無法銜接;第二,上層和下層之間溝通不易,因為美國體制是三權制衡和分州治理的聯邦制,不同部分不易協調共同推動擴展國力的規劃。美國人所認為的“美國特殊論”,以及美國所謂的“天賦使命”,其偽善的成分其實未必令人相信。
於是,弗格森總結:大英帝國崩潰以後的“大英聯邦”至今還是一個共同體。美國帝國體制沒有繼長增高,乃由於三方面的不足:投入資源不足、執行過程不完整、執行方向的理念不清楚。弗格森教授的説法未嘗不是誠實的評斷,只是他沒有將這些藉口後面的真實情況明白交代給讀者。
*美國貢獻了“聯合國”體制,對鄰居要求服從卻缺乏提攜幫助
美國在世界霸主這個位置上的所作所為,有稱職的地方,也有必須檢討之處。美國立國的理想是實現上帝賜給他們每個人的自由和平等,實現這些天賦的人權給予他們的福祉。
在國際行為上,美國確實也經常以“自由民主捍衞者”的身份出場。第一次世界大戰進行了一半,英國、法國幾乎招架不住了,美國以民主國家的身份幫助民主體制的英國和法國出兵參戰,擊敗了還是在皇權統治下的德奧俄集團。決定了一戰的勝負。
在戰後,美國的威爾遜總統建議成立“國際聯盟”,在這一架構之下,全世界人類都是平等的,所有國家都有同樣的權利,大家可以建構一個共同協議的國際秩序,解決彼此的糾紛,以維護世界的和平。這一理想也是世界歷史上前所未見的,將一個高尚的理念付之於行動。可惜後來威爾遜自己在國內遭逢反對,國會拒絕這個建議,但同樣的理想,在二戰之後終於實現了,就是今日的聯合國。聯合國在許多地方固然並不盡理想,但至少這一個世界各國共同接受的組織是走向世界人類共同社會的第一步。
一戰後,美國的威爾遜總統建議成立“國際聯盟”
整體而言,美國對世界的確有過特別的貢獻。美國教會的傳教工作和美國的貿易幾乎同步進行,有美國商人的地方就有美國教會。在非洲,美國傳教士成立的醫院和學校遍地都是,甚至超過若干非洲殖民帝國主義宗主國提供的數量。從 1960 年開始,肯尼迪呼籲美國青年參加“青年服務隊”(Youth Corp),在非洲等處幫助當地百姓,體現的仍是人類歷史上前所罕有的利他精神。
矛盾之處在於,美國對於周邊的鄰居,那些中南美的小國,卻並沒有給予當地急需的幫助。南美的大國如阿根廷、巴西、智利,都有自立的能力,墨西哥和秘魯也還過得去,但中美的小國幾乎都是由於美國鼓動,從西班牙殖民帝國獨立建國。它們處處依賴美國,尤其是巴拿馬,完全是依靠巴拿馬運河而成立的國家,一切接受美國控制。這些國家其實即是門羅主義主張“保護”的對象,可是美國並沒有幫助它們建立健全的民主政府。至今,中美不少小國軍閥主政仍是常態。古巴革命接受社會主義體制,美國立刻將古巴視同仇敵,絕交數十年。江湖上的“老大”,對於小弟兄們有照顧的責任,但美國這一“老大”對於鄰居卻只要求服從,並未盡提攜扶掖的責任。
美國是資本主義的帝國,商業利益的重要性高於一切其他部分。在美國勢力所及的範圍,“老大哥”並不容許“小弟兄們”挑戰其權威。日本在20世紀後半段的情形頗可顯示美國的如此作風。
美成為世界霸主後大小戰爭不斷,當地百姓承擔巨大損害
這個沒完成的帝國,雖然從弗格森的眼光來看,是一個銅鑄的巨人,終於因為兩條泥腿而垮掉。
二戰以後,由於美國參戰決定了同盟國得到了勝利,重新塑造了世界的秩序,美國成為世界的盟主。這是第一次出現全球性的大國。但從杜魯門開始到里根時代,冷戰延續了五十年之久,大沖突未起,小衝突不斷。美國因此必須維持龐大的軍備,也必須派遣大量的軍隊駐屯在歐洲。這種大帝國的格局,史無前例。古代最大的帝國如中國、羅馬,都未見“冷戰”,只有征伐。
中東地區,重要的戰爭包括美國參與的波斯灣戰爭、伊拉克戰爭,一直到最近還在進行的敍利亞等地的衝突。
伊斯蘭國家和歐美國家之間的仇恨,又轉移為各處的恐 怖分子活動。自“9·11”事件到今天,全世界各大城市、歐美各處,幾乎都有恐怖分子不時的襲擊事件。
以上這些戰爭,已經持續進行了七十多年了。美國的國防經費,包括防恐、反恐的經費,每年都到了天文數字,形成國家沉重的負擔。
為了應付這些戰爭,美國取消了過去的徵兵制,採取募兵的方式維持一個常備軍;尤其投入真正的戰場時,還另外招募“僱傭兵”(例如,伊拉克戰爭時,以“黑水公司”為名招募僱傭兵參戰)。如此方式,將美國的軍事人員從一般的人口之中逐漸分離,軍人成為不同於一般公民的職業。
黑水國際,現名Academi,原名美國黑水,是一傢俬人軍事、安全顧問公司,裏面是各種訓練場地,如射擊場、模擬扣押人質的樓房、武裝分子佔領的地堡等
弗格森指出,美國作為世界帝國,在資源的運用和人力的動員方面,都有不足之處;一般的國民對於維持世界霸權的意義,既不瞭解也沒有表示可否的機制。他認為這是美國無法成為世界大帝國的原因,或者是他所謂“帝國”的對外干涉為時短暫而成果卻不彰顯的原因。對於這些現象,他並沒有具體討論,美國立國體制其實沒有預料,也沒有設計過如何負擔世界大帝國的責任和地位。
在新大陸以外,作為大帝國必須要有取有予。美國成為世界霸主以來,幫助歐洲復興、救濟東亞戰後殘局,凡此都是付出。甚至過去傳教士對於中國的教育和衞生的貢獻,也都是付出。但是,戰爭本身的成本是美國承擔的,而戰爭造成的巨大損害則由當地老百姓承擔。戰爭沒有受益者,雖然美國作為大帝國,也不能逃避這些經驗、這些與地位俱來的責任。
再認識“資本”,皮凱蒂主張“財富”與“收入”分開有啓發
美國是資本主義國家,陳述美國不能不理解“資本主義”定義的變化。法國經濟學家托馬斯·皮凱蒂寫《21世紀資本論》,從各國工業革命以後的發展累積的各種現象入手,解釋今天“資本”是什麼性質。對於我們理解今天的美國極有啓發性。
自從亞當·斯密的《國富論》及馬克思的《資本論》以後,對“資本主義”的定義其實常常改變。20世紀以來,美國經濟學家西蒙· 庫茲涅茨(Simon Kuznets)主張,生產不斷提高,社會累積的財富也因此增加,而這增加的價值為全社會共有。因此,隨着國民生產經濟水漲船高,只要提升生產量,最終可以使每個人得到獲取利潤的機會。這一主張在近代各國的經濟發展政策上,具有巨大影響。
皮凱蒂的意見是,我們應當將“財富”和“收入”分開。收入是每個人以其工作或者貢獻,或者國家的補給得到的一份個人可以支配的財富。而總的財富,經常在不同人的口袋之間不斷流轉。這一財富總量之中,沒有被分配成為收入的就是盈餘。盈餘不斷增加卻不一定參與流通,因此,這一部分累積而成的盈餘總量,其實還有相當大的一部分,被截留於主要財富的掌握者手中。
法國經濟學家托馬斯·皮凱蒂的《21世紀資本論》
通過國家公權力征税方式改變,實現個人能分享國家財富增長
所謂財富總量,在過去根據凱恩斯理論,乃是將所有人的收入都當作生產量,國家的總財富(GNP)乃是將所有人的收入(有的是勞務,有的是盈餘)加在一起,成為國家的總財富量。
在今天美國,有許多號稱是第三產業的謀生方式,例如各種服務業,提供生活必需事物的單位如中介業、律師、會計師等。他們並沒有增加產品的真正價值,只是取得他們服務的收益。至於信息工業,更是巨大產業,擴大也加快了信息的流通,但並沒有增加產品的價值。
又例如,演藝、影視等行業,它們使得人有了打發時間的途徑,也回應了情緒上的需求—以產品價值而論,它們並沒有增加產品本身的具體價值。所有這些服務業所得,都加在所有國家總財富之內。皮凱蒂認為這是不對的計算方式。
美國今天的金融業,本身就是服務業。同樣一個數量的財富,經過金融業的運作,可以在不同的階段重複地以財富的方式出現。
資本主義的市場,將一切事物都可以視同商品。這些做法都是將財富與收入混淆,同一筆錢重新出現無數次。所有財富的總源頭,等於是一個大水庫——幾百年來,盈利的累積掌握者,即那些大財團掌握了水庫的總開關,市場升降都由這個總水庫來決定。
皮凱蒂認為,必須針對如此情況設計處理方法,才能實現財富的公平化,使社會中的個人都有機會分享世界經濟增長的利益。因此,國家公權力的徵税方式,應當有所改變。他建議所有繼承得到的財富,在繼承時一律徵收百分之八十的遺產税,列入當年的國庫收入。每個人的收入,也就是他們以勞力換取的薪津,不論大小都徵收百分之十五作為所得税。國家再以這些收入,按照國民的基本需要分配給每人應有的一份,使得人人可以不虞飢寒。他的構想在北歐的三個小國得到實施—亦即從財富盈餘總量中取出一部分,分配於一般國民供給其生活需求。
美國社會極化嚴重,占人口30%的中產下端隨時可跌入貧困
自從20世紀大恐慌時代以後,美國屢次有市場的不景氣現象。人民的生活,每過一段時候就會面臨困難,尤其貧而無靠者更是一籌莫展。羅斯福推行新政以後,美國才有社會福利制度。執行至今,雖然有所改進,尤其是約翰遜於60年代的“大社會”計劃增補項目最多。然而,美國社保制度還是有許多不足之處。
令人扼腕者,今日美國社會已經嚴重分裂:上述最需要幫助的貧窮弱勢社羣,亦即工廠勞工、社會低收入僱員、老弱、殘疾、初到移民、弱勢族羣(尤其是非裔、拉美裔)等,接受的教育程度較低,長期居於劣勢。勞工羣體過去有工會作為團結的核心,近來產業結構轉型,舊日工會已經渙散。少數民族族羣,雖有民權運動爭取權利,卻又始終不能從劣勢地位上升。於是,在最近數十年中,這些貧弱階層依舊沉淪於社會底層。沒有人替他們爭取公平福利,憤怒的他們成為政客操弄的工具。特朗普當選,即是煽動失業勞工奪得大位。這一社會底層人數不少,可是並沒有足夠知識,指導他們依法爭取福利。
美國社會極化嚴重,底層人數不少
社會最富有的階層,亦即皮凱蒂認為應當付出遺產税的富人,頗有傳世二三百年的舊日世家。今日,一般估計美國富人占人口總數的0.1%,擁有全國資產的一半以上。幫助財團生財的專業人士,乃是社會中產階層的上半段,佔總人口的10%左右,他們擁有資產佔總資產的20%左右。其他中產階級只是中產的下端,佔總人口比例的30%左右,資產比例也佔了20%左右。這些中產下端的較低層次,隨時可以跌入貧窮。這一階層的人口受教育程度較高,應是社會的中堅分子。如果主張和推行社會公平與公義的政策,他們應是重要力量,因為他們有能力認識社會問題,也應有良心投入如此志業。
保守主義、傳統和現代自由主義者面對社會痼疾,爭執不斷
其中最引起爭議者,則是政府給予低收入甚至無收入者生活費一事。在許多每年支出所得税的中產階層看來,自己辛勞工作的收入卻被政府抽取,以維持永遠依靠國家救濟的貧窮階層;而後者因此養成惰性,不求上進,也未必是好事。
面對皮凱蒂陳述的現象,美國社會的中產人士的確是願意參加討論和推行的主力。這些人士,尤以學術界、管理、科技、各項專業和公眾媒體的從業者為骨幹。
他們的立場,大致可以分為如下三類。
一類是保守分子,主張人生就是公開競爭,由此決定每個人一己的命運。這種觀念的基礎在於 基督教新教的教育,即上帝已經預定每個人的命運。
另一部分人則是傳統的自由主義者,覺得人應該負有人道責任,對別人的困難同情而伸與援手。這一類人,由於他們是自由主義者,一向反對政府的干預,因此處於兩難的困局:究竟政府是否有權取之於甲以養活乙?公權力是否可以干預到私人的權利?
第三類則是現在的自由主義者,他們不再相信命運,認為人的智力、體力不同,可是不應剝奪弱者生存的機會。所以他們主張經由國家公權力的干預,負責照顧弱勢人士,務必使每個人都有起碼生存的機會。
目前,三類人士間不斷爭執,希望能夠得到一個比較合理的解決方式。
我自己在美國居留前後有六十年,在我交往之中,都可以找到這三類人物。他們每一位都是誠實的君子,然而在尋求解決的方式時無法妥協。
回顧初來美國,曾經佩服這一國家立國理想是如此崇高。在這裏客居六十年,經歷許多變化,常常感慨如此好的河山,如此多元的人民,何以境況如此日漸敗壞?我以為,信仰淡薄,個人主義淪於自私;民主政治難有聚焦;資本主義變質,財富成為統治勢力之寄託;出現柏拉圖所謂的“僭主體制”。我認為,對於美國政治的匡正之道,首要在於糾正個人主義的偏頗:人之為人,在“人”有提升心靈性情的可能,“人”也有合作樂羣之需求。循此二端,“個人”不再自私,也無復孤獨。社會福利制度立足如此基礎,將可以落實為公平公義。但願美國回到坦途。
李念選編自第十四章《未成的帝國和敗壞的資本主義》,原文約2萬字
【目錄】
【作者簡介】
許倬雲,1930年生於江蘇無錫,1962年獲美國芝加哥大學博士學位,先後執教於台灣大學、美國匹茲堡大學,其間多次受聘為香港中文大學、美國夏威夷大學、美國杜克大學、香港科技大學講座教授。1986年榮任美國人文學社榮譽會士。代表著作有《西周史》《漢代農業》《中國古代社會史論》《萬古江河》《我者與他者》《許倬雲説中國》等。
編輯:袁琭璐
責任編輯:李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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