賈春陽 中國現代國際關係研究院美國所副研究員
提到美國印第安人,大家首先想到的是他們在歷史上所遭受的種種磨難,包括帶有種族滅絕色彩的大規模屠殺和驅趕。然而,美國印第安人歷史上所遭受的磨難遠遠不止這些。近日西方媒體多次曝光的加拿大的原住民寄宿學校,在美國曆史上也曾大規模出現過。作為美國強制同化印第安人的重要抓手,原住民寄宿學校可以説也是美國印第安人特別是印第安兒童永遠無法忘記的夢魘。
美國第一所印第安兒童寄宿學校是1879年在賓夕法尼亞州開辦的卡萊爾印第安工業學校。該校被視為美加兩國類似學校的“典範”。學校開辦者、原美國內戰時期南方邦聯將軍理查德·普拉特的名言是“殺死印第安人,拯救人類”。美國學者研究發現,從1869年到1978年的100多年時間裏,美國350多家寄宿學校試圖用基督教、西方傳統和英語取代美國原住民的價值觀、語言和生活方式。在寄宿學校發展的高峯期,約83%的美國原住民兒童都身處寄宿學校,他們除了要忍受繁重勞動和疾病外,還會遭到體罰和性虐待。
美國達特茅斯學院歷史學家普雷斯頓·麥克布賴德發現,1879年至1934年,僅在4所學校就有至少1000名印第安兒童死亡,最主要死因是疾病。由於遭受虐待,印第安學生一旦得病,死亡率很高。他估計,在這類學校,“相當可能”多達4萬名印第安兒童直接死亡或者死於居住環境糟糕,實際死亡人數恐怕更高。另有數以萬計印第安兒童被送到寄宿學校之後,就再也沒有跟家人或部落聯絡過。
如今,美國出現了第一位原住民內閣部長,即內政部長德布·哈蘭德。今年6月,哈蘭德宣佈,美國聯邦政府將審查過去對印第安人寄宿學校的監督工作,就這項迫使成千上萬印第安兒童離開家庭的政策所造成的“生命損失和持久後果”展開調查,以發掘真相。此前,包括美國時任總統奧巴馬在內的美國部分政要也曾為美國曆史上對印第安人的系統性屠殺和驅趕表達過“歉意”。如果單看美國相關政要的言詞,似乎美國在為自己歷史上對印第安人所犯下的滔天罪行懺悔。然而,如果看一下美國印第安人今天的經濟和社會窘境,就會發現,美國其實並沒真正悔罪。他們的相關“歉意”可能僅僅是一種政治作秀而已,並無多大實質意義。
在當今美國社會,印第安人雖自1968年開始擁有了公民權利,也出現了首位內閣部長,但仍是美國社會的二等公民,仍處於被忽視、被遺忘的不利境地。據美國內政部印第安人事務局(BIA)統計,美國目前約有560萬印第安人,約佔美國總人口的1.7%,但其經濟和社會發展狀況卻遠遠落後於其他族裔。據BIA統計,2017年,有21.9%的美國印第安人生活在貧困線以下,美國白人同期的貧困率為9.6%;在25歲及以上的美國印第安人中,僅19.6%擁有學士及以上學位,而美國白人的這一比例為35.8%。此外,印第安人的高中畢業率在美國所有族裔中也是最低的。在政治權利方面,雖然美國有了首位印第安人內閣部長,當前國會中也有4名印第安人眾議員,但印第安人整體的從政狀況和政治影響力卻遠遠低於其在美國人口中所佔的比例。
在現實生活中,美國的印第安人還常常成為“被遺忘”的對象。以新冠疫情暴發後印第安人的境遇為例,2020年1月,美國疾控中心發佈了一份關於種族與孕產婦死亡率關係的研究報告,但印第安人和阿拉斯加原住民沒有被包括在內。新冠疫情期間,英國《衞報》(The Guardian)分析發現,美國大約80%的州衞生部門發佈了種族人口數據,但幾乎有一半州沒有明確將原住民納入分類範圍,而是將他們歸類為“其他”。
聯合國適當生活水準權問題特別報告員根據人權理事會第43/14號決議編寫的報告指出,美國少數羣體和土著人受新冠肺炎疫情的影響最具破壞性,美國土著人的住院率是非拉美裔白人的5倍,死亡率也遠超白人。美國西雅圖印第安人健康委員會首席研究官阿比蓋爾·埃科-霍克(Abigail Hawk)説:“因為遭到種族滅絕,我們的人口很少。如果把我們排除在數據之外,我們就不存在了。”
華麗的辭令無法撫平美國印第安人在歷史上所遭受的苦難,更無法解決他們今天所面臨的經濟和社會發展窘境。常以“人權衞士”自居的美國,如果真的重視人權問題,那就首先從其國內開始,首先從解決美國印第安人所面臨的人權危機開始,讓他們享有與白人同等的經濟社會發展權利和機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