優步司機案：並不簡單
撰文 / 朱 琳
編輯 / 錢亞光
設計 / 杜 凱
來源 / Autonews，作者：Pete Bigelow
拉斐拉·瓦斯奎茲（Rafaela Vasquez）當時看的是《美國好聲音》（The Voice），而不是道路。這一點很清楚。
在亞利桑那州坦佩，優步自動駕駛測試車輛與行人發生致命碰撞，當時看視頻的她應該受到什麼樣的懲罰？據專家們説，這仍是一個令人煩惱的問題。
這個問題的答案可能會對開發駕駛輔助系統和自動駕駛汽車的方式產生深遠影響，也可能會對誰或什麼東西被視為汽車駕駛員產生深遠影響。這也為美國刑事司法系統處理涉及新興運輸技術的案件樹立了先例。
還可能會把瓦斯奎茲送進監獄。
她是優步僱傭來監督自動駕駛測試汽車的人類安全駕駛員。2018年3月18日晚，伊萊恩·赫茨伯格（Elaine Herzberg）被一輛自動駕駛測試車撞死。一項調查顯示，瓦斯奎茲在車禍前一直在看手機播放的《美國好聲音》電視節目。
8月下旬，一個大陪審團裁定現年46歲的瓦斯奎茲犯有過失殺人重罪，而她辯稱無罪。如果罪名成立，她將面臨4到8年的監禁。
事件發展時間表
2018年3月18日：一輛由瓦斯奎茲擔任安全司機的優步自動駕駛測試車撞了伊萊恩·赫茨伯格，並導致其死亡。
2018年3月28日：優步與赫茨伯格的家人達成民事和解，細節仍未公開。
2019年3月4日：美國雅瓦皮縣檢察官辦公室認定，與這起事故有關的優步公司沒有擔負刑事責任的依據。
2019年11月19日：美國國家運輸安全委員會表示，瓦斯奎茲分心駕駛可能是事故的原因。優步“不充分的安全文化”是其中一個原因。
2020年8月27日：在美國馬里科帕縣召開的大陪審團提出了對瓦斯奎茲過失殺人的重罪指控。瓦斯奎茲後來辯稱無罪。
2020年10月27日：馬里科帕縣高級法院將舉行預審會議。
2021年2月11日：暫定庭審日期。
傑西·哈爾豐（Jesse Halfon）是Dykema律師事務所汽車和產品責任部門的律師，他説：“兩年半之後才提起訴訟，這有點令人吃驚。但我理解為什麼檢察官會覺得有必要為死亡追究一些責任，我想我們都認為這是可以避免的，不管我們想要把責任歸咎於誰。”
法院已經解決了分心駕駛的問題，而這正是馬里科帕縣檢察官辦公室對瓦斯奎茲指控的着眼點。
縣檢察官阿利斯特·阿德爾説：“當司機開車時，他們有責任以遵紀守法的方式安全控制和駕駛車輛。”
但是赫茨伯格的死第一次涉及到自動駕駛技術的測試，可用數據的豐富和事故發生時測試的性質，表明這不是普通的分心駕駛案例。
“這裏出了這麼多問題，讓問題變得複雜的是技術，”專攻新興技術法律的律師蓋爾·戈特勒（Gail Gottehrer）説，“如果這件事繼續下去，它將開創先例。”
自滿和崩潰區
陪審團可能會因瓦斯奎茲的注意力分散而生氣——在車禍前的三分鐘裏，她向下凝視了23次。來自內部攝像頭的視頻可能會引起陪審團的譴責。
在車禍前的三分鐘裏，瓦斯奎茲向下凝視了23次
但這些因素產生了複雜的感覺。一些專家表示，人類監控自動化系統天生就很困難，而“自動化自滿”這種現象會導致本應確保機器正常工作的人注意力不集中，這讓瓦斯奎茲註定要失敗。
“我有點同情瓦斯奎茲女士，因為我對這份工作的挑戰性有一定的理解，而且在某種程度上，這類案件是不可避免的，無論是特斯拉的Autopilot，還是通用汽車的Super Cruise，或者是優步的自動駕駛汽車。”哈爾豐説。
無論是由於自動化自滿還是其他原因，當機器出現故障時，擔責任的首當其衝是人類。麥德林·埃利施（Madeleine Elish）在一篇研究論文中創造了“道德崩潰區”這個詞，用來描述人類因這些系統問題而被賦予道德和法律責任的方式。只要看看2018年和2019年發生的兩起波音737 MAX飛機致命墜毀事件，就會發現人們傾向於將責任歸咎於飛行員。
“最初有人試圖説，這是飛行員的失誤，飛行員沒有理解系統的工作方式，或者他們沒有做出恰當的回應。”美國司法協會（American Association of Justice）的高級國家事務顧問丹尼爾·辛克爾（Daniel Hinkle）説，“‘道德崩潰區’太抽象了。當你設計你的系統來確保一個人承擔責任時，這是一個人類崩潰區。”
但坦佩車禍和空難着重要的區別，事故涉及一輛自動駕駛汽車，但此車只是一輛測試車，它需要人類的監督。
負責調查重大事故的聯邦機構美國國家運輸安全委員會（National Transportation Safety Board）進行的一項調查得出結論，車禍的可能原因是瓦斯奎茲未能監控前方道路。但該委員會還指出，優步的安全文化和自動化方面的自滿也是原因之一。陪審團如何對待這些結論將是一個關鍵問題。
“這是一個政府高層機構的發現，很有説服力。”戈特勒説，“但僅僅因為NTSB確定了一個可能的原因，這與確定責任或刑事或民事罪責所需的舉證責任是不同的。”
儘管NHTSA在2015年發佈了一份解釋，規定自動駕駛系統可以被視為車輛的駕駛員，但亞利桑那州的法律將駕駛員視為坐在方向盤後面的人。
法律判例表明，在不尋常的情況下，可能會出現共同操作，比如一個人推着一輛熄火的汽車，另一個人在駕駛。但在這個問題上，檢察官辦公室已經免除了優步的刑事責任。（該公司與赫茨伯格的家人達成了民事和解協議，具體細節尚未披露）。
辛克爾認為，這很麻煩，因為優步已經斷開了兩個安全系統：沃爾沃提供的工廠預裝的城市安全自動制動系統，以及優步開發的內部故障安全系統Reflex。此外，該公司還將其測試車輛中的安全駕駛員數量從兩名減少到了一名，此舉消除了另一項安全保障措施。
“他們把她一個人留在車裏，讓她自己監控。”辛克爾説。“這並不能以任何方式免除她的責任，但它顯然將優步與事故聯繫在一起。”
優步的角色仍然重要
律師們説，以刑事罪名起訴企業是出了名的困難，而美國司法系統的目的就是在民事法庭上賠償企業疏忽造成的受害者。但他們發現，優步在坦佩事故中扮演的角色存在兩個問題。
馬里科帕縣檢察官辦公室曾與優步進行過反酒後駕駛運動，這是一種利益衝突，因此將調查轉移到鄰近的雅瓦皮縣，隨後雅瓦皮縣澄清了優步的犯罪行為。
但是，針對瓦斯奎茲的刑事案件正在馬里科帕縣判決，這就提出了一個問題，為什麼利益衝突不同樣適用於優步公司的僱員瓦斯奎茲。
另外，他們發現這涉及到一名低級員工是否負有刑事責任。
他們認為，在涉及潛在企業不當行為的刑事案件中，應該起訴的是高層管理人員，並指出大眾前高管奧利弗•施密特（Oliver Schmidt）因捲入柴油排放醜聞而被定罪。
儘管優步的刑事罪名已被澄清，但該公司的角色可能仍會讓陪審團對判瓦斯奎茲有罪感到不安。
哈爾豐説：“在刑法中，一個人被用機關槍射殺12次，但是如果他還有一口氣時被推下懸崖，那麼槍手和推手都可能被起訴。”
“單純從法律上講，這並不能讓瓦斯奎茲擺脱困境。但是有了陪審團，她可能會比你想象的更令人同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