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日與中國復交的中美洲國家尼加拉瓜，有着一段被美國殖民主義肆意干涉的痛苦回憶。
結緣美國險遭傭兵“奪舍”
尼加拉瓜1838年從中美洲聯邦共和國中獨立，隨後國內的自由黨和保守黨兩大陣營為奪取國家控制權開始了漫長的內戰。就在尼加拉瓜各派大打出手的時候，1848年美國在從墨西哥手上攫取的上加利福尼亞地區發現了金礦，隨即爆發了加利福尼亞淘金潮。當時聯結美國東西海岸的鐵路尚未修築，人們更青睞走海路，從東部各州前往“蠻荒”的西海岸淘金，中間會經過尼加拉瓜的聖胡安河以及尼加拉瓜湖。於是，尼加拉瓜從此與美國結下了延續至今的孽緣。
△早在西班牙殖民時期，就有聯結各水體，修建尼加拉瓜運河（圖中左邊的黃線）溝通兩大洋的計劃，但最後成功的是巴拿馬運河（圖中右下的紅線）（圖片來源：VOX）
1855年，尼加拉瓜自由黨為了奪取政權，邀請了臭名昭著的美國傭兵威廉·沃克。他代表着美國南方奴隸種植園主的利益，1853年他企圖效仿當年得克薩斯共和國的先例，搶佔墨西哥的領土，為美國南方政治勢力擴大地盤，但他的傭兵隊伍很快就被墨西哥政府軍攆出了國境。不甘心的沃克將尼加拉瓜自由黨的邀請看作是實現夢想的天賜良機。
沃克前往尼加拉瓜的真正目的，是在當時已經廢奴的中美洲國家重建奴隸種植園經濟，並將之併入美國南方，增強南方各州在當時極度分裂的聯邦政府中的政治勢力。他入主尼加拉瓜後很快驅散了保守黨的軍隊，扶植起忠於自己的傀儡政權，這個政權很快被美國皮爾斯政府承認。坐穩尼加拉瓜的江山後，沃克立即着手恢復奴隸制，還親自直接走到台前，當上了尼加拉瓜總統，宣佈英語取代西班牙語成為官方語言，大力鼓動美國南方白人移民尼加拉瓜。
△美國僱傭兵威廉·沃克（圖片來源：britannica.com）
沃克的行為，雖然受到美國南方民眾的大力支持，但得罪了美國北方工商資本勢力。經由尼加拉瓜的美國東西岸海運交通生意，當時被著名的鐵路大亨範德布利特壟斷。他的兩個副手看到尼加拉瓜政局的變化，企圖自立門户，便私下與沃克商談，承諾向沃克提供資金援助，但要求沃克查封自己老闆範德布利特企業在當地的資產。範德布利特得知此事後，大為惱怒，他利用自身巨大的政治影響力，向皮爾斯政府施壓，收回了對沃克政權的承認。失去聯邦政府支持的同時，中美洲各國也對沃克企圖將中美洲地區併入美國南方的行為開始警覺，各國就此聯合起來，最終在1857年成功驅逐了沃克。
一段被間接殖民的黑歷史
美國南方勢力在內戰中失敗後，北方工商業勢力開始做大，美國的殖民主義思路開始同英國趨同，即不追求直接統治，而是通過軍事幹涉和扶植地方傀儡勢力，實現間接殖民統治。這樣的殖民模式避免了殖民者對殖民地人民的統治義務，而殖民地人民要承受殖民者和傀儡政權的雙重剝削。
具體到尼加拉瓜，該國東部臨近墨西哥灣地區有一片“三不管”地帶，即莫斯基託海岸。這片地區19世紀前未受到任何外來勢力的有效統治，並逐漸形成一個受英國人保護的地方政治實體。將全美洲視為自己勢力範圍的美國，將此地看作英國的地緣政治威脅，因此大力支持尼加拉瓜控制莫斯基託海岸。1860年，英國同尼加拉瓜簽訂協議，將莫斯基託海岸的“宗主權”轉交給後者，但要求保留該地的高度自治權。1895年，美國政府又鼓動當時的自由黨澤拉雅政權強行剝奪莫斯基託海岸的自治地位，並以身作則，以“保護美國利益”為由，派遣美軍佔領了莫斯基託的首府布盧菲爾茲。
△尼加拉瓜地圖 紅色區域為莫斯基託海岸
雖然澤拉雅得益於美國的軍事和政治保護，但是他也有自己的小算盤，澤拉雅積極吸引非美國資本，在尼加拉瓜投資修建運河，同美國控制的巴拿馬運河競爭，甚至想恢復早已瓦解的中美洲聯邦共和國，這下子惹惱了在巴拿馬和其他中美洲國家擁有殖民利益的美國當局。美國轉而支持保守黨勢力，在尼加拉瓜各地和臨近的哥斯達黎加策動反對現政府的叛亂，但是卻被澤拉雅輕鬆地平息了。美國終於坐不住了，於1910年親自出兵佔領了尼加拉瓜全境，並扶植了新的傀儡政權。該政權上台後立刻拒絕歐洲資本的投資計劃，徹底根除了建造尼加拉瓜運河的可能性，同時還向美國資本全面開放本國的自然資源，美國人充當政府各部門的顧問，由美國人控制尼加拉瓜的經濟命脈。為了確保尼加拉瓜政府唯美國馬首是瞻，平定各地的反美起義，美國海軍陸戰隊佔領了該國長達21年（1912-1933）。即便美國撤軍，其扶植起來的索摩查家族依然把持尼加拉瓜政治到1979年。
△安納斯塔西奧·索摩查·加西亞 美國軍事佔領尼加拉瓜後扶植起來的索摩查政治家族領袖
左派政權面臨種種挑戰
時間快進到21世紀，當年推翻索摩查家族的左翼革命領袖奧爾特加，從2006年開始連續在尼加拉瓜執政15年。由於政見不和，美國和奧爾特加的關係向來緊張，而根據“維基揭秘”披露的文件，美國長期與反奧爾特加陣營，特別是革新桑地諾運動（Movimiento Renovador Sandinista MRS，從奧爾特加的桑地諾民族解放陣線分裂而出）保持緊密聯繫。據“維基揭秘”披露的美國駐尼大使館2006年機密文件《MRS：我們想要把奧爾特加趕下來》顯示，美國共和黨下屬的國際共和學會（IRI），2006年在尼加拉瓜大選期間培訓了MRS30%的“投票觀察員”。而根據2014年美國政府解密的文件《尼加拉瓜協調No.37：與賽吉奧·拉米雷斯的私人會面》，MRS的創始人，曾擔任尼加拉瓜副總統的賽吉奧·拉米雷斯，早在1978年尼加拉瓜革命之前就成了美國政府的線人。
△解密文件《MRS：我們想要把奧爾特加趕下來》顯示，美國國際共和學會負責訓練尼加拉瓜反對派人員（圖片來源：“維基揭秘”網站）
2018年，尼加拉瓜反對派發起政治遊行，反對奧爾特加政府的一系列財政改革措施，尼加拉瓜陷入一直延續至今的政治動盪，而美國則以奧爾特加抓捕包括MRS骨幹在內的反對派為由，對尼實施了經濟制裁。由於美國的經濟制裁，加上2020年開始的新冠疫情，尼加拉瓜經濟狀況十分堪憂，過去三年GDP已經累計收縮8.8%。在沒有外部支援的情況下，美國對尼加拉瓜的制裁，將使這個人均GDP不過2000美元出頭，與印度持平的貧窮國家再度陷入絕境。
殖民主義的幽靈還在遊蕩
美國前國務卿奧爾布萊特和很多美國國務院官員常説，美國對外干涉有一個工具箱，種類應有盡有。直接領土侵佔、軍事佔領和扶植傀儡政權、策動親美集團發動軍事政變、操縱選舉。尼加拉瓜和美國的交往史，就是美式殖民主義外交工具的陳列櫃，其他拉美國家和東半球國家亦深受其害。至於全世界被美國製裁過的國家，更是不計其數。人類文明發展到目前的階段為止，美國在干涉別國內政方面，可謂古今集大成者。
更加重要的是，美國完全不需顧忌拉美國家的感受和當地人民的福祉，將整個西半球當作了大號“東印度公司”，通過軍事脅迫、資本滲透和思想輸出，讓拉美各國，特別是臨近美國的中小型國家，成為切開的血管，不斷向美國輸血。美國的南方鄰居墨西哥，名義上是世界十大製造業大國之一，但其國內市場被美國品牌壟斷，國內工廠完全為美國市場服務，甚至連農村經濟也被享受政府補貼的美國農產品衝擊得體無完膚，致使鄉村凋敝，大批無業農民湧入城市貧民窟，甚至加入販毒集團。墨西哥的慘景，在眾多中南美洲國家都是尋常一幕。當然，美國無須為這些“主權國家”的境遇承擔任何的責任。
更糟糕的是，這種類似19世紀英國式的殖民經濟，催生出一個人數有限，但是政治影響力巨大的城市“中產”買辦階級。這類大城市的富裕階層，與廣大的下層貧民形成顯著的人數差異，但是勢力旗鼓相當的政治對立局面，致使當下拉美各國政治不斷在“左”“右”之間搖擺，卻始終無法找到解決政治和經濟困境的出路。
從尼加拉瓜和拉美各國的歷史及現狀可以看到，殖民主義從未在世界上消失。如何在聯合國憲章的框架內，實現世界各國真正獨立自主的可持續性發展，是人類需要共同面對的嚴峻問題，但也是最容易被各種噪音帶歪風向的核心挑戰。（央視記者 景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