拜登就職演講:無法逃避的危機和難以實現的團結

拜登就職演講再譴責國會暴力事件:暴徒永遠不會如願新京報我們視頻出品。

對拜登和民主黨人來説,這是一場異常艱難的勝利。以至於當最後收割勝利果實的時候,所有人都疲憊而焦慮。

從拜登的總統就職典禮畫面看,除了三步一崗、五步一哨的士兵,華盛頓街上幾乎空無一人,只有就職典禮的國會山上,看上去人頭攢動。

拜登僅僅發出去了1000張邀請函,連上家屬,到場的也不到4000人。而在就職典禮現場,卻有超19萬面美國國旗獵獵招展,它們代表的,是本應到場的公眾。

當然,1月20日上午的主角仍然是拜登,更加準確地説,是拜登的演講。

所有人都在期待,在一場空前撕裂之後,拜登將會以何種思路和議題,開啓美國的新篇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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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可以簡單歸納拜登長達21分多鐘的演講,關鍵詞是三個:危機、痛楚與團結。

危機是多重的。

首先是新冠疫情的危機。

美國死亡人數已經超過了40萬,相當於整個二戰期間死亡的總數。除了數次大型戰爭之外,美國從來未在和平時代中,面對任何一次災難、瘟疫和衝突中,有如此之高的死亡人數。

疫情兇猛,讓經濟社會問題也更加嚴峻。美國已經基本上轉變成M型社會。也就是從中間大、兩頭小(中產階級佔絕大多數,富有和貧窮佔少數)的橄欖球型社會,向兩頭大、中間小(富有和高收入中產階級多,貧窮人數多,而中產階級人數少)轉變。

此類社會風險隱患巨大,衝突經常發生。而底層的許多人,或是已經破產,或是瀕臨破產。新冠疫情加劇了這一趨勢,使貧困人口急劇增加。

還有,就是氣候危機、社會公正危機,以及特朗普執政四年以來種種行為所造就的信任危機。

拜登在演講裏説:在我們國家的歷史上,只有極少數的人曾經如此被挑戰過,或者發現比我們現在的處境更具有挑戰性,或者更困難。

挑戰或困難,所帶來的就是痛楚。而痛楚的最大根源是分裂。雖然並沒有點特朗普的名,但是他在演講的前面部分,直接提到了1月6日的國會山暴亂事件。

顯然,他認為這是一場對於美國政治秩序與運行機制的衝擊和攻擊。

分裂已經持續了好幾代了。2000年大選,布什與戈爾的競爭,最後只能依靠最高法院的判決生效,正式拉開了美國大分裂的序幕。

此後的每一次大選,都是一次分裂的加深:2004年在911恐怖襲擊和打擊伊拉克的血色回憶之中;2008年在金融危機的沮喪之中;以及2016年在特朗普的民粹主義崛起之中。

每一場大選都像是美國社會彼此敵對的一場大秀。國會山暴亂只不過是一個爆發點而已。大選之時,親人反目、朋友絕交、同盟割席的事件層出不窮。這些遲早會以暴力的方式展現出來。

而到了現在,只有團結,才是一切的可能性。“要克服這些挑戰,重新在美國的未來植入靈魂與安全,要求的不僅僅是言語。它要求的是一個民主中最難以捉摸的東西:團結。”

拜登説他將林肯作為自己的模範。

為什麼在民主之中,團結是最難以捉摸和難以到達的?美國不是在團結中走到今天的,而是依靠矛盾與衝突中的妥協與交易。

民主和共和兩黨是競爭者,是交易者,而不是團結者。任何一場選舉,總統大選也好,中期選舉也好,都是紅着眼,一個州,一個郡,一個縣的選戰一場場敵對着打下來的。

拜登就職演講:無法逃避的危機和難以實現的團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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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麼,既然團結本來就並不存在於美國政治之中,拜登的“團結”呼籲,是真是假?是真心誠意,還是花言巧語?

拜登第一次敢於承認自己並非所有人都認同的總統。

拜登的誓言,也是在一個巨大的陰影下發出的:特朗普並沒有參加他的就職儀式。

這是近150年來第一次美國卸任總統拒絕參加新任總統的就職典禮。這似乎只是再一次反映了特朗普這個人的乖張性格:他仍然是一個華盛頓和美國政治的局外人,拒絕承認一切現行的美國政治傳統。

但這個陰影更加巨大的地方在於:特朗普拒絕參加就職典禮,意味着他拒絕承認拜登政府的合法性,拒絕承認拜登即將施行的政策,同時,也就拒絕拜登所提出的團結。

特朗普所獲得的,是7400萬張普選票,這意味着,會有大量美國選民拒絕拜登的和解。

當然,就如同拜登所言,在逐漸行進的過程中,如果他足夠優秀和足夠真誠,他能夠逐漸贏得那些起初並不支持他的人,關鍵的問題在於:拜登如何去證明他的優秀和真誠?

幾個巨大的危機和困頓橫亙在拜登-哈里斯的“團結之路”上:

美國新冠肺炎死亡病例已經超過40萬例,他們家人的傷痛該如何撫平?

經濟危機是極其嚴重的。從2008年金融危機以來,中產階級就沒有從次貸危機中緩解過來。全球化導致了北部鏽帶區的傳統工業幾乎全部破產,而農業也已經逐步退化到邊緣位置,只有互聯網和技術產業,依舊欣欣向榮。

但新興產業依靠的是全球市場和高技術人才。美國的經濟危機中受損的是下層中產。1.9萬億美元的紓困計劃只是杯水車薪,真正恢復國民經濟活力,依靠的是給中產和底層工人以工作機會。但這些,並不是美國的優勢所在。難道拜登也要提“工作迴歸”嗎?

還有移民危機。毫不誇張地説,美國建立的基礎,就是移民。從北美殖民地發端的“五月花號”,到19世紀的西部運動,到二戰後的歐洲移民,到信息時代的印度和亞裔技術移民,美國一步步依靠的,都是大量的新移民,演變成美國發展的動力引擎。

但現在完全不同。低技術的移民並不受美國的歡迎,一來美國的低技術崗位已經嚴重不足,本身就已經就業不足;二來這些人到達,無非進一步擠佔美國已經緊張的福利預算。高技術移民確實是帶來經濟活力的根本要素。

但是美國的高技術精英,已經成為了國內的不穩定因素了:技術精英的崛起,意味着中低層的失落。

美國的分裂,本身一個重要因素,就是精英與公眾之間的矛盾。大量引進技術移民,是否只是在加劇這一矛盾?

而支持特朗普的人羣,拒絕移民,尤其是非法移民,本身就是他們的主要訴求之一。

當然,還有黨派危機。共和黨與民主黨向來如同水火,經過四年的“特朗普化”,共和黨中的許多人,已經轉化成了特朗普民粹主義與極端保守主義的擁躉。

這些人在政治、金融、民族、移民政策上,與民主黨是有着本質矛盾,並非通過協商就能解決。

信任與信仰危機自然也無法消除。民主黨自由派愈演愈烈的“政治正確運動”、“黑人的命也是命”運動、墮胎、持槍……這些2020年大選中幾乎被忘記的話題,其實在民間一直熊熊燃燒,從未消停,抗爭不已。

拜登就職演講:無法逃避的危機和難以實現的團結

這些都是真實、巨大而暴烈的,沒有一個問題,能夠被輕易跨越。

一直以來,美國社會進步的方法,都是依靠進兩步、退一步的方式,進行緩慢的社會變革,依靠社會運動、立法進程、院外遊説、高法判例等方式,小心翼翼,試探前行。

但是,那是在社會整體和諧的基礎上,在兩黨和民眾尚可協商與交易的制度中,相互配合的政治探戈中達成的。可如今既然是分裂,既然是對抗,既然是衝突,何來這一切?

因此,拜登的承諾或者誓言,要跨越無數難以跨越的高山大河,才能實現。

他在臨近結尾的時候説:“我們一起,應當謝謝關於希望,而不是恐懼的美國故事;關於團結,而不是分裂的故事;關於光明,而不是黑暗的故事。一個關於體面和尊嚴,愛和治癒,偉大與善良的故事。”

一切聽起來都很真誠,但是一切聽起來又如此地像花言巧語。

當CNN和美國的媒體將聚光燈打在卡馬拉·哈里斯的身上時,他們或許早早地已經將希望放在了這個更加年輕、更加鋭利和更加時尚的新生代身上。

只是,她真的能夠順利接下已經78歲高齡的拜登傳過來的接力棒嗎?

歷史從來沒有現成答案。

□連清川(專欄作家)

編輯:陳靜 校對:陳荻雁

來源:新京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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