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歲那一年,因被佔領波蘭的德國納粹分子懷疑是“抵抗戰士”,他被關進了奧斯維辛集中營。
在這裏,他認識了一個猶太女孩。女孩有大大的眼睛,烏黑的頭髮,父母和兩個哥哥被趕進二號集中營的毒氣室裏,殘忍地被殺死。而她,被趕進倉庫做繁重的體力勞動。
在那樣艱難又危險的條件下,第一次見面,她居然衝着他友善地笑了一下。
正是這一笑,拉近了危難中兩個人的距離,從友誼到愛情的過渡,那麼自然,又那麼熾烈。
有了她,他再也不想在這個“死亡工廠”待下去,他要帶着她逃離,在自由的角落,快快樂樂地在一起。
他從在制服倉庫勞動的獄友那裏秘密得到了一套納粹軍官服裝和一本通行證,一個絕妙的計劃立即在他腦海裏醖釀。
一切都準備妥當,他才輕描淡寫地對她説:明天會有個軍官找你問話,而那個軍官就是我。
第二天,他穿上那套制服,走進她正在勞作的地方,和警衞打過招呼後,用手指了指她,她站起來,低着頭,緊跟着他的腳步,快速走了出來。
他把通行證交到警衞的手裏,等待檢閲。
彷彿過了一個世紀之久,警衞揮揮手,示意他們可以出去了。
一直走出很遠,他們的心還咚咚跳個不停,感覺隨時都會有一顆子彈從身後射過來,毫不費力地結束他們的生命。
好在,一切順利。他們終於成功逃出了黑暗無邊的集中營。
經過了9個晚上的摸黑前行,他們終於抵達了距離克拉科夫市不遠的家裏。
失散4年的兒子還好好地活着,母親激動得涕淚長流。但是,她是虔誠的天主教徒,她不同意自己的兒子和一個猶太女子結婚。
他不想讓母親傷心,更何況,戰亂不斷的大環境下,他們隨時可能再次被德軍抓走。為了減少被抓的概率,他決定和她分開一段時間,等戰爭結束了再結婚。
他把她隱藏在老家附近的一家農場裏,而他,則躲進了克拉科夫市裏。
臨別的前一晚,他們坐在梨花樹下緊緊相擁,她把頭枕在他的腿上,默默流淚。這是多麼寧靜的畫面,而這樣的寧靜,是他們一直渴望的。
他發誓,戰爭一結束,立即回到她身邊,再也不讓她受任何的委屈。
離開她的日子,他夜夜都在思念中度過,想着她的音容笑貌,他的心就軟成天上的雲,再多的苦都不覺得。
思念中,終於等到蘇聯紅軍趕走德國納粹軍隊的好消息,他欣喜若狂,一刻鐘都等不及了,連夜趕了40裏的雪路,終於在凌晨時分回到了她藏身的農場。
可是,她卻不在,4天前,她就離開了農場。
3個星期前,農場就解放了,她望眼欲穿,一直苦苦地等着他回來接她,實現娶她為妻的承諾。
在無助的等待中,她一顆滾燙的心漸漸冷卻,她以為他已經因為戰爭而死去,或者,已經將她忘記,再也不願兑現曾經的誓言。
無論是哪一種,她都沒有再等下去的必要。
於是,帶着滿心的悲傷,她登上了開往波蘭首都華沙的火車。
時間是一把無情的劍,毫不留情地斬斷了兩個痴心相愛的人之間所有的訊息。她嫁給了別人,而他,在經歷過一段艱難的尋找後,終於心灰意冷,另娶她人。
雖然已經各有家庭,但思念,像瘋長的野草,一刻也不曾停歇。
在丈夫去世7年後,她依然樂此不疲地對別人講她和他的故事。
那一次,當她對家中波蘭籍的女傭講起他們的故事時,女傭大吃一驚,説:我知道這個故事,我曾經在波蘭電視台看過一個小夥子帶着猶太女友逃出奧斯維辛集中營的故事。
像一顆炸彈在心裏轟然炸響,她這才知道,原來他一直沒有忘記她,原來他曾經費盡波折地找過她!
經過一番波折,她終於知道了他的電話號碼,電話接通的那一刻,她的聲音回覆到39年前的青春明亮,她説:我是你的小齊布爾斯卡!
電話那頭,他放聲大哭。
被時間無情捉弄了39年之後,已是暮年的他們終於再次見面。他手捧39朵鮮豔的玫瑰,每一朵,都代表他思念她一年。
可是,他們卻不能相守,因為他已有妻子兒女,他要對他們負起應盡的責任。
她流淚,卻沒有阻攔他離開的腳步。她愛他,所以不希望他面對兩難的選擇,畢竟,時間已經改變了一些東西。
只要他幸福,她別無所求。
他説:那是一種偉大的愛情,我愛她!戰後我時常夢見她,醒來後便止不住哭泣。雖然命運如此,但如果歷史重演的話我依然會那麼做。
他叫別萊茨基,她叫齊布爾斯卡。他們是唯一從奧斯維辛集中營的大門逃出來的“犯人”,為了愛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