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 |尤福喜
英國疫情告急：多處出現變異病毒，目前尚無有效應對措施；
英國疫情嚴峻：單日新增病歷再創新高，多地疫情防控級別調升至最高級；
英國至暗時刻：首相約翰遜強調英國將面臨最嚴重的公共衞生危機！
……
天哪，這撲天蓋地來自英國的新聞，使我本來繃緊的心快要崩潰了！
因為：女兒在英國！
女兒是去年三月被英國伯明翰大學錄取的研究生。從女兒欣喜地告訴我的那天起，我便開始進入人生最密集地關注英國、關注伯明翰市的狀態之中。在為女兒能去英國這樣的城市、這樣的世界名校求學感到驕傲的同時，對女兒前去新冠疫情嚴重蔓延的英國又格外擔心。慶幸與憂心交織在一起，心裏經歷了自從有了女兒之後，面對她的人生抉擇，最糾結、最忐忑、最擔憂的一段難捱時光。
（圖片選自網絡）
女兒是去年十月下旬去英國留學的。她從老家的機場乘飛機到廣州，然後轉機飛往英國倫敦，再從倫敦乘汽車到達伯明翰市。
因為瑣事纏身，沒能送女兒，我內心一直十分愧疚！
當知道疫情中英國開始更大範圍封城的時候，我不安的心情再次焦慮起來。躺在牀上輾轉反側，徹夜不能入眠，翻來覆去，浮想聯翩。有憂慮，有牽掛，但更多地是想起女兒在我心中的許多往事。
女兒對人心裏有愛，自小知感恩。有年我過生日，上大學的女兒專程回家來看我。她給我買了一件羊絨衫。當她將衣服遞給我的時候，我就知道她是用平時節儉下來的錢買的。我臉上禁不住露出了不悦，數落她還在上學，還是個學生，應專心學習，不該操心給我買什麼衣服之類的事情！誰知，女兒卻面露愧色，歉意地對我説，買得衣服質量不是很好，等將來她工作有錢了再給我買更好的。聽了這話，我鼻子一酸，眼睛剎那間濕潤了。我的心被女兒這難能可貴的孝心深深地感動了。過後，我一再懊悔，不該責備女兒。女兒給我買的是件圓領羊絨衫，款式時尚，色澤柔和，薄厚適度，我很喜歡。更讓我動心的是，衣服穿在身上不肥不瘦，不長不短，連袖口鬆緊都恰到好處，如同給我量身訂做一般。我不得不感嘆女兒對我身材觀察的細緻和眼光的獨到。這件羊絨衫成了我在深秋和早春換季時節，參加朋友聚會時喜歡穿的衣服。
記得女兒大二時，我去學校看她，女兒老早地就在學校門口等着我。那是一個初秋的中午，金色的陽光灑滿學校門口寬闊的廣場。女兒站在構思精巧、獨具匠心的校標雕塑的不遠處。婷婷玉立，長髮飄逸，得體的着裝透着優雅的氣質。許久未見，我倆都分外歡喜和激動。女兒神彩飛揚，不停地問這問那，關心家裏的每一個人。擔心女兒學習繁忙，我詢問了她一些學習、生活及身體情況後，把帶的吃的用的東西交給她準備告別時，女兒抿嘴兒一笑，俏皮地對我説，她想擁抱我。我心裏一楞，覺得有些不習慣，因為女兒長大了，加之校門口學生來來往往。看着女兒期待的眼神，我還是禁不住對孤身在外、苦心學習的女兒的憐愛，張開雙臂，緊緊地把她摟入懷中。
女兒出國日期確定後，我們聚會相見的最後一面是在老家的定軍山下。這裏是三國時期的古戰場，也是諸葛亮的長眠之地，更是久負盛名的旅遊聖地。女兒開心地陪我們登上了定軍山，遙望層巒疊嶂的座座山峯，林木蒼翠，鬱鬱葱葱。我不由地想起當年同單位年青人上定軍山植樹的情景：那天，我栽了20多棵松柏樹。次年，又專程帶水澆灌，精心修剪。轉眼四十年過去，眺望山巒中的那片蒼松翠柏，我已經認不清自己當年栽的是那些樹了。但我想，不管認得清還是認不清，它們都在那裏根深葉茂地挺立着，都在奮力地張開自已的臂膀，給大地撐起一片綠陰。看着即將遠赴英國求學的女兒，我覺得她不就是一棵正在成長的樹嘛！我期盼，將來的她也能長成一棵這樣的大樹！
那天的午飯，親家安排在定軍山下的一個度假山莊。親家開車去接親家母的時候，女兒便陪我坐在池塘邊的涼亭裏。抬眼望去：波光瀲灩，山水一色，三、五隻白鷺正在戲水，翩翩起舞。微風拂面，成熟的杏子、李子飄來沁人心脾的陣陣芳香。令人賞心悦目，心曠神怡。女兒興高采烈地向我暢談了她對到了伯明翰大學的安排和打算，也暢談了她對人生、對未來的規劃和設想，神情自信，對未來充滿憧憬和期待。我不由地被女兒的遠見和嚮往所感動，內心激情澎湃，一個勁地點頭，連連讚許説好好！興奮地對女兒説，我唱首歌獎勵你。女兒的臉上頓時樂開了花，説好啊好啊！手不停地鼓起掌來。於是，我打開了手機裏的K歌軟件，扯着不着調、不靠譜的嗓子一連串吼了四、五首歌。
窗簾的縫隙透進一絲晨曦。朦朧中，我發現天已亮了。儘管是睡眼惺忪，但實質上一夜未眠。起牀洗漱後，我又靜靜地坐在沙發上。腦子裏仍然揮之不去的是女兒的張張笑靨，更揮之不去的是對女兒的無限牽掛！
又是新的一天，疫情肆虐的英國安好？伯明翰安好？女兒安好？
真是憂心如焚哪！
女兒是我在她八個月大時認得“乾女兒”。當年實行計劃生育，政策規定一對夫妻只能生一胎。我生的是男娃，當時歡天喜地。過後時常想，再有個女兒該多好！於是，別人建議我結個乾親，認個“乾女兒”。
認乾親，是陝南秦巴山區流傳很久的民間習俗。所謂的乾親，指的是沒有婚姻關係和血緣關係的兩家人，因兒女結成親戚。一家人將兒女拜寄給另一家男主人，兒女成為男主人的“乾兒女”。認乾親，並非隨隨便便的事，雙方都要經過精挑細選。兒女方希望找個“好乾老子”，“幹老子”也希望找個滿意的“乾兒女”。我很猶豫，心想：找個能走到一起的乾親家庭不易，找個投緣的“乾女兒”更不易。更為重要的是，認個沒有血緣關係的“乾女兒”，自已能盡好“幹老子”的責任嗎？我對自已信心不足。
隨後，看着身邊的同事不少都喜結良緣，不是給自已的兒子找個姐姐妹妹，就是給自己的女兒找個哥哥弟弟。相隨相伴，其樂融融，好不眼饞。於是，我便動了心思，開始在茫茫人海里尋找女兒了。託親求友，四處尋覓。真有點踏破鐵鞋的感覺。誰知道，“眾裏尋她千百度,驀然回首,那人卻在燈火闌珊處”。當時，我的一位金融系統的同事，也在為女兒四處尋找年齡與他們相仿，為人與他們一致的屬相為豬的“乾爸”。朋友牽線，一經介紹，原來都是熟人。女兒的父親在人民銀行工作，當年曾與我共同執筆完成了一個西北大學牽頭的關於縣域金融業發展的研究課題；女兒的母親在税務局工作，與我妹妹是同學，關係甚好。
一見女兒，我就格外喜歡：一雙珍珠般的黑眼睛，粉嘟嘟的小臉蛋，靈動潤澤的小嘴巴，滿臉閃爍着稚嫩、活潑的歡笑。着實招人喜歡。一見我招手，就想往我懷裏撲。我心禁不住一陣猛跳。訝！就是她！這就是我朝思暮想的女兒！
結拜相認的那天，親家、親家母説按風俗讓我給女兒起個名，在我們家好有個名分。我摳了摳腦殼，想起了曹植名詩《美女篇》裏的佳句：“柔條紛冉冉，落葉何翩翩”。於是，就隨心給女兒取名“冉”字。在我們家，她就成了尤冉。
光陰似箭，如同白駒過隙。轉眼，女兒長大了。如今，她離開家鄉，告別親人，遠涉重洋求學深造。尤其是冒着風險，逆行疫情肆虐的英國。讓人無不擔心，無不掛念！
女兒到達伯明翰大學之後，一註冊報到，就對住所及周邊環境拍照，給我發來不少照片。告訴我，她住的是單身公寓。公寓裏有小廚房，有衞生間。整個公寓住得人不多，基本都是亞裔學生。自己做飯很方便。超市很近，國內的商品在那裏全都有。
女兒到英國時，英國新冠肺炎疫情已很嚴重，我們都希望英國政府採取有效措施，控制住疫情的進一步蔓延。誰知，許多天過後，疫情不僅沒有控制住，還出現了傳播力更強的變體新冠病毒。於是，我又格外擔心起女兒了。本不想打擾她，但我還是控制不住自己，給她撥了電話。女兒説她正在超市買東西。擔心她通話摘口罩有感染風險，我匆忙説不説了，你只要好着哩就好！女兒也急切告訴我，她學習、生活都好。讓我放心，也讓我多保重！
一眨眼，元旦即將來臨。打開電視機我又急切地想知道英國的疫情。一看，嚇了一跳：英國疫情更為嚴重，單日新增病例突破五萬大關。憂心、焦慮、煩躁，讓我再次心神不寧。於是，我又一次打開女兒的微信，發出了幾個音節的關心詢問和嘮叨叮嚀。
伯明翰與西安有八小時時差。女兒清晨醒來發現信息後，便及時給我回了長長的信息：親愛的乾爸，我在英國一切都好。現在學校小半學期的課程已經結束，目前正在準備期末考試。上課時，同學和同學之間的座位距離挺遠，而且都按強制性要求戴口罩。我去超市也必戴N95。一次採購一週的食品。中國大使館很關心我們，給留學生們都發了蓮花清瘟之類的藥品和口罩……乾爸放心，雖然我學習任務繁重，但我也一定注意自己的健康。遙祝親愛的乾爸、乾媽和哥哥、嫂子，以及兩個小寶寶平安、健康。我想念您們！
收到這封短信，我長長地舒了一口氣。雖然，一直懸着的心落了下來，但我心裏還是默默祈禱：願英國無恙，中國在英華人無恙，親愛的女兒無恙！
作者簡介：尤福喜，陝西省勉縣人。高級經濟師，退休前曾任中國農業發展銀行陝西省分行辦公室副主任、風險管理處處長、信貸管理處處長、資深信貸副經理。陝西省金融作協會員。發表各類作品10多萬字，作品散見於報刊及網絡媒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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