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年前的秋天,當下定決心對曾經的上司提起訴訟時,Godoy剛剛結婚4個月。她嫁給了一位出租車公司的普通職員,正懷着孕,他們的第一個孩子隨時都可能出生。
Godoy出身草根,最初只是洛杉磯貧民區一位普通女孩,但從不掩飾自己的野心。只花了六七年時間,她就成為了這個美國第二大城市政府中最有實權官員的副總參謀長。
她曾經的同事們都懷疑她有“額外的梯子”,否則不會晉升得如此之快。只是,這些一直都只是辦公室裏的談資,從未有人提供可靠的證據。
直到她自己把一切都公之於眾。
被她起訴的上司名叫惠澤爾,44歲,是3個孩子的父親,也是洛杉磯市最具實權的議員,是這個城市土地使用管理委員會的主席。
Godoy説,在之前的7年中,惠澤爾一直和自己保持婚外情,作為回報,她在官職的提拔和收入的提高上都獲得了對方的支持。
當Godoy結婚後,惠澤爾要求她必須和自己繼續保持這樣的關係,但被她拒絕了。於是,惠澤爾採取了報復行動,不再支持Godoy競選一家公共機構的董事會席位。
Godoy決定起訴惠澤爾性騷擾,同時列為被告並要求賠償的還有洛杉磯市政府。這引起了所有輿論的關注,因為賠償金將由所有納税人一起承擔,且當時正值議員選舉,惠澤爾謀取連任之時。
案件沸沸揚揚的喧囂了近一年,惠澤爾也被在燒烤架上烤了一年,直到次年選舉開始前雙方才突然和解。一夜之間,好像這則醜聞從來都沒有發生過,任憑公眾質問惠澤爾和洛杉磯市政府:
你們究竟是如何沒有花一分錢就解決了這個大麻煩的?
過去6年裏,這都是一個謎,直到2020年6月23日,惠澤爾被FBI正式逮捕。更早前,洛杉磯市政府已經有近十名高官被突擊搜查,他們被發現長期鉅額受賄。
Godoy不會想到,她當年的起訴會給FBI提供了突破口,並最終查明這座美國第二大城市市政府塌方式的腐敗。
更詭異的是,這些腐敗的輸送者都一樣:
4家中國地產商。
壹
Godoy最終決定撤訴,是因為惠澤爾開出了57萬美元的賠償價碼。
但是,實際承擔這筆賠償資金的卻是一家來自於中國深圳的房企:
深圳新世界集團。
這並非鄭裕彤先生創辦的新世界集團,而是一家在中國房地產行業並不怎麼知名的深圳地方房企。
創辦這家企業的是來自廣東陽春的黃偉,他最初在政府任職,也曾在萬科短暫工作過,於1993年創辦新世界,最初從事房地產代理業務,後來在深圳舊改中挖出了不少的財富。
但是,即便在中國的輿論場中,從始至今,他都像幽靈一樣神秘。
這些旅行被查證耗資至少85萬美金,其中的至少12次是飛往拉斯維加斯的賭場旅行,由新世界集團為惠澤爾和他在同伴提供了超過20萬美元的賭場籌碼以及現金。
這些腐敗分子住着每晚至少38000美元的賭場別墅,甚至還享受了由地產商為他們提供的高端應召女郎。
2018年冬天,當FBI突擊搜查惠澤爾的房子時,在壁櫥裏搜出了總計129000美元現金,這些紙幣被塞進了三個紅色的信封裏,我們仔細地看了下那些信封上的漢字:
“大吉大利”。
作為回報,惠澤爾和他的團隊“例行協助”新世界集團,包括起草了一份市政廳決議,讚揚這家來自中國的房企對這座城市所做的貢獻。
如此步步推進,最終,運作了至少6年的重建77層塔樓項目終於獲得批准。如果不是案發,新世界集團正準備申請把十年前收購來的喜來登酒店從20層往上加建到31層。
收受賄賂就辦事,這些美國官員沒有守住他們的道德底線。
叁
圍獵惠澤爾的中國地產商並不止深圳新世界集團一家,從目前披露的信息來看,至少還包括另外三家:
綠地集團、泛海控股、深圳合正集團。
如果這些中國房企們最後成功,他們能徹底改變這座全美第二大城市面向密西西比河的天際線。
我們看到一份當地的報紙是這樣描述這些中國房企的投資:
“他們像殖民者一樣瓜分洛杉磯的土地。”
在FBI的調查報告中,行賄的中國房企被代號取代。除了新世界集團的動作外,其中一家還送給了惠澤爾50萬美金,換取了這位議長阻止了當地勞工團隊的起訴,從而為這家房企節省了至少3000萬美元。
另外一家房企聘請了惠澤爾的親信來作為項目建設的顧問,但FBI發現這位顧問為項目撰寫的可行性報告其實是這家房地產商自己做的。
甚至有一家房企還承包了惠澤爾家人一次中國之旅的所有費用。
洛杉磯市前副市長陳紓樺、綠地美國洛杉磯公司總經理吳超
來自上海的綠地集團在洛杉磯市有着龐大的投資計劃,最大的項目是要興建一座集豪華公寓、酒店和高端商業中心為綜合體,這甚至是洛杉磯有史以來最大的房地產開發項目之一。
所以,當惠澤爾的妻子擔任籌款人興建一所學校募捐時,四家中國房企都慷慨解囊,其中,綠地成了最大的捐款人。
4年前,在惠澤爾參與的市議會投票中通過一項決定,給予綠地此項目1870萬美元的財務資助。
肆
在美國西海岸的最大城市擁有一處標誌性項目,是中國房企們打響全球品牌的捷徑。
但這些耗資巨大的項目終究引起了FBI的注意,兩年之前,他們開始了代號為“按兵不動”的腐敗調查。
為這些中國房企和惠澤爾搭建友誼橋樑的是洛杉磯市曾經的華裔副市長陳紓樺,他最初曾擔任洛市城市建設部門的負責人。
當中國的房企們湧進來時,洛杉磯市長曾稱讚他協助推動了洛杉磯的開發潮,是:
“真正的公僕”。
截至目前,涉及到這起塌方式腐敗案的洛杉磯政客超過了12人。包括兩名現任市議員、市議會主席的幕僚長、市長的兩位助理。
在逮捕惠澤爾後,美國司法部當天在官網發佈了一份恨鐵不成鋼的公開信,把惠澤爾領導的團團夥夥描述為“為共同目的而共同奮鬥的犯罪組織”,聲淚俱下地斥責:
“這起案件拉開了洛杉磯市政廳猖獗腐敗的序幕,他違背了自己的初心,任由那些犯罪企業改變這座城市的格局。”
他曾經的盟友洛杉磯市長當天就把惠澤爾的議會職務解除了,還把他的辦公室給騰退了。
而對於中國的房企們,此案東窗事發後,一切看起來也要戛然而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