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富汗民間組織“公正尋找者協會”舉辦“戰爭遇難者”照片展控訴戰爭罪惡。新華社記者 代 賀攝
美國總統特朗普近日宣佈，美國將對參與調查美方在阿富汗戰爭中行為的國際刑事法院官員實施經濟制裁和入境限制。國際刑事法院隨後發表聲明，對美國政府針對國際刑事法院相關人員發出威脅和脅迫“深表遺憾”。聲明稱，美方此舉是國際刑事法院及《羅馬規約》下的國際刑事司法系統所受的一系列前所未有攻擊中的新動作，是“令人無法接受地試圖干涉”國際刑事法院司法程序。
美國對國際刑事法院官員的制裁引發多國批評，有外媒評價，美國此舉是對“不聽話”國際組織的又一次“發難”，顯示出美國對全球法治的蔑視。
阻止調查杜絕後患
“美國白宮已投身一場對國際刑事法院前所未有的攻擊。”法新社報道稱，為阻止對參與阿富汗戰爭美國軍人的訴訟，美國總統特朗普宣佈對該法院官員實施經濟制裁。白宮在聲明中宣佈，總統授權對國際刑事法院官員進行經濟制裁，因為他們在沒有得到美國同意的情況下，直接參與調查和控告美國軍人。
美國與國際刑事法院的矛盾由來已久。2016年11月，國際刑事法院發佈報告稱，美國駐阿富汗軍隊和中央情報局人員犯有酷刑、虐待等戰爭罪行。2017年11月，國際刑事法院檢察官法圖·本蘇達宣佈，已要求對阿富汗武裝衝突中可能發生的戰爭罪行啓動調查。2019年3月，美國宣佈，對那些要求國際刑事法院啓動或擴大對美調查的相關人員實施“簽證限制”，並取消本蘇達的赴美簽證。今年3月，國際刑事法院批准對塔利班、阿富汗安全部隊、美國軍事和情報人員在阿富汗所涉戰爭罪和反人類罪展開調查。
國際刑事法院根據2002年生效的《國際刑事法院羅馬規約》設立，對犯有種族滅絕罪、戰爭罪、反人類罪和侵略罪的個人追究刑事責任。據《紐約時報》報道，特朗普表示，美國不是國際刑事法院締約國，該法院對美方人員不具有管轄權。不過，有美媒報道指出，雖然美國不是締約國，但阿富汗是國際刑事法院締約國，因此該法院對在阿富汗發生的有關罪行具有管轄權。
“此次美國對國際刑事法院實施制裁，最直接的目的是阻止國際刑事法院調查美軍在阿富汗戰爭中的行為。”中國社科院美國研究所研究員袁徵接受本報記者採訪時分析，“美國不會容忍自己軍隊的士兵受到國際法庭的審判或制裁。從本國利益考慮，如果美國放任國際刑事法院調查美國在阿富汗戰爭中的行為，這可能成為一個很壞的先例。美國奉行長臂管轄，在全球開展各種軍事行動，國際刑事法院如若對美國軍事行動頻頻展開調查，將給美國國際形象和國際聲譽帶來麻煩，這是美國政府不願看到的，因此美國此次採取拒絕調查併發起制裁的強硬態度，以杜絕後患。”
引發美歐嚴重分歧
據法新社報道，歐盟外交與安全政策高級代表何塞普·博雷利對美國總統特朗普下令制裁調查美軍的國際刑事法院官員表示“嚴重關切”。博雷利表示，歐盟是國際刑事法院的堅定支持者。國際刑事法院在提供國際司法保障和處理最嚴重的國際罪行方面發揮了關鍵作用——它是實現正義與和平的關鍵因素。它必須得到所有國家的尊重和支持。聯合國發言人杜加里克表示，美國實施制裁的計劃與聯合國有關，聯合國為此將繼續密切關注事態發展。
“美國不加入國際刑事法院，主要是為了保護美國的治外法權，尤其是在戰爭罪調查中保護美軍士兵權益。這也是美國和歐洲國家在此次制裁事件中產生嚴重分歧和矛盾的主要原因。”中國國際問題研究院歐洲研究所所長崔洪建接受本報記者採訪時指出，國際刑事法院試圖建立國際範圍內超國家的法治秩序，針對侵略、暴行等行為進行調查並作出制裁，但美國對國際刑事法院劃定的界限是“美國例外”，美軍士兵不能接受任何國際機構的調查和制裁，由此產生的矛盾不可調和。
據路透社報道，荷蘭對美國發布的這項行政令感到“極為不安”。荷蘭外交大臣斯特夫·布洛克在社交媒體上表示：“我們對美國的舉措感到極為不安。荷蘭完全支持國際刑事法院，並將繼續這麼做。國際刑事法院在打擊有罪不罰現象和維護國際法治方面發揮着至關重要的作用。”
“歐洲國家建立歐盟，注重多邊主義合作，提倡在全球治理、地區安全層面走多邊協商和周邊合作的道路。但美國政府奉行‘美國優先’、單邊主義，近年來屢次單方面行動，此次制裁國際刑事法院官員也是如此。美國作為西方世界的領導者，帶頭挑起單邊主義，對國際刑事法院發起制裁，毫無疑問將對美歐關係造成負面影響。”袁徵分析，美國政府近年來對歐洲盟友態度輕慢，在許多國際事務上不願與盟友多作協商，即便歐洲多國批評美國此次制裁行為，歐洲也難以對美國政府施加有效影響。
公開挑戰國際法治
美國此舉也引發國際輿論批評。“人權觀察”組織駐華盛頓辦事處負責人普拉索稱，美國此舉顯示了美國對全球法治的蔑視，支持國際司法的國家應該公開反對這種公然阻撓公正執法的企圖。
“阿富汗如果要真正開啓長期可持續的重建過程，必須明確一些原則，區分一些對錯，比如對戰爭行為的理解，這樣的話才能還阿富汗人民一個公正。但美國對國際刑事法院調查的阻撓，毫無疑問會繼續掩蓋阿富汗戰爭的真相，使阿富汗重啓從一開始就缺乏一定的政治正當性。”崔洪建説。
袁徵指出，美國發起的制裁威脅，對國際刑事法院調查阿富汗戰爭中美軍行為造成直接阻礙。國際刑事法庭對美國的約束力十分有限。美國憑藉自身強大的軍事實力和國際影響力，享受着國際法治特權：在事不關己時，美國可能出面“維持正義”，但不會容忍國際刑事法院對美國軍隊士兵作出裁決。
“美國想維持對外法權，並依靠自身超強的經濟和軍事實力對國際法制機構進行反制。這不僅是咆哮公堂，甚至可以稱作‘打砸’公堂，這種行為對國際法治秩序的影響是非常負面且深遠的。因為這樣一來的話，國際法治的公正性和普適性難以建立，當國際刑事法院對其他國家進行類似調查時，其他國家也可能援引美國的例子逃避調查和制裁。”崔洪建認為，“‘法治的窳敗’就是這樣產生的——如果法律面前不能人人平等、國國平等，那法治秩序的執行和落實將會受到巨大挑戰。”
俄羅斯《觀點報》網站刊文稱，國際刑事法院曾是美國發起的全球化進程的產物，美國人認為只有他們才有權享用這種成果——干涉他國內部事務，教導他國如何生活、怎麼搞所謂“民主”。美國政府無力整頓本國司法部門的秩序，其對國際刑事法院實施制裁是為了轉移輿論視線。隨着維繫美國全球領導地位的機制和工具一個接一個地被扔進歷史的垃圾堆，美國的領導地位也將隨之而去。（記者 高 喬）
《 人民日報海外版 》（ 2020年06月18日 第06 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