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温度的視覺:生於1976

  1976年7月28日,一場突如其來的大地震以摧枯拉朽之勢力將唐山夷為平地。四十年後,我們仍然不敢輕言體會,任何人都無法對親歷者感同身受。我們相信,凡此生命,經歷時代的風雨兼程,經受過的困苦與磨難,必將幻化為精神的力量。走進他們,輕撫傷痕,是為感知生命的重生。

  2016年7月23日,市民在位於唐山遺址紀念公園的罹難者紀念牆前鞠躬,悼念在那場災難中逝去的親人。

  唐山大地震40週年紀念日前夕,位於唐山遺址紀念公園的罹難者紀念牆前,前來祭奠唐山大地震罹難親人的民眾絡繹不絕。一位在地震中失去了親人的老者泣不成聲。四十年後,我們仍然不敢輕言體會,任何人都無法對親歷者感同身受。

  一對老夫婦在紀念牆前駐足,尋找他們逝去親人的名字。1976年7月28日凌晨3時42分53.8秒,一場突如其來的大地震將唐山夷為平地,造成242769人死亡。一座城市頃刻間土崩瓦解,無數樓房在震顫中化為土礫與灰燼。

  華北理工大學校園內,幾位大學生經過原河北理工大學圖書館遺址,圖書館在地震波的衝擊發生了錯綜的倒塌,強大的衝擊波使得整個圖書館向北偏東方向位移了1米。

  61歲的付平生在康復村家裏翻閲老照片。地震發生時,付平生才21歲,在唐山附近的鄉村下鄉做知青。他回憶道:“我當時只能聽到我哥在喊我的名字,其他什麼都不知道,想爬出來的時候才發現兩條腿根本不聽使喚,完全失去了知覺。”

  一直熱愛運動的付平生選擇加入了唐山殘疾人籃球隊,並隨隊參加過多次全國殘疾人運動會,他也曾代表河北省隊到香港參加殘疾人籃球比賽,取得過第三名的好成績。

  在療養院裏付平生沒有放棄自己的音樂理想,幾乎每天會拉拉二胡給自己和病友們解悶,悠揚的二胡曲調總會吸引許多同在療養院做康復訓練的同伴們聆聽。其中一位聽眾——劉玉華,後來成為付平生的妻子。

  55歲的劉玉華懷抱着她養的小狗布丁。沒有孩子,付平生與妻子一起養了一隻名叫布丁的小狗作陪伴。彼此有着相同的遭遇,付平生和劉玉華之間有種特別的默契,誰也不會多提及關於地震的事,兩人之間,無聲勝有聲。

  付平生與居住在康復村的同伴在院子裏聊天,許多人都在這裏找到了新的生活,彼此遭遇相似,他們也有着共同的話題。

  付平生的妻子劉玉華買了一些蛋糕,準備給還沒吃晚飯的丈夫付平生送過去。對於她而言,平日裏出門雖然不方便,但也習慣了,如果出遠門就坐電動車。

  付平生在一場社區文藝表演團組織的唐山大地震四十週年紀念活動上表演二胡。每週五晚上付平生都會與表演團的朋友們來到街頭給社區的市民演奏,對他來説拉二胡不僅是生活中的調劑品,也是對未完成的音樂夢想的一種致敬和懷念。

  65歲的盧德長在康復村裏曬衣服。位於路南區人民醫院北側的康復村於1992年建成,最初有26户家庭近50名地震倖存者居住於此,他們在這裏開始了新的生活。地震造成共造成了3817人截癱,如今康復村裏的截癱患者有34人。

  曾任康復村村長的楊誌喜在自家門口休息。康復村位於唐山市人民醫院後面一條不起眼的小街上,房子都按照適合殘疾人居住的標準修建,有便利的無障礙設施。

  劉印江,62歲。地震發生時他還在公交公司值夜班,“當時我在車間裏燒鍋爐,地面突然開始劇烈晃動,意識是地震馬上往外跑,還沒跑到門口就被跌落的房梁砸到腰部,壓在廢墟下面,直到早上九點才被工友拉出來,當時腳就動不了了。”

  58歲的王曉惠與丈夫劉印江在康復村一起度過了14年。“地震那天晚上我去找一個同事玩,晚上住在同事家裏的三層小樓,地震來的太突然,我沒來得及跑出去瞬間被砸暈失去了意識,直到三天後才恢復清醒。當時家裏的房子沒倒,家人都還在,也算是不幸中的萬幸。”

  生於1976年3月15日,耿震現在經營一家美容會所。講述着家裏人給他描述的地震經歷:“地震時家裏沒人死亡,算是很幸運了吧,長大一些後我媽總會和我聊地震後的慘狀,整座城市的樓基本都塌了,身邊全是屍體,很多當年抱過我的街坊鄰居都在地震中喪生了。”

  唐蕭震出生於1976年9月6日,那年出生的孩子名字裏都普遍有個震字,他被稱為“小震漏兒”。爺爺奶奶都在那場地震中喪生,所幸父母都逃了出來,並在震後的簡易房裏生下了他,在他的記憶裏,兒時總是與小夥伴們在一片廢墟中玩耍,地上隨處可見大地震所留下的裂縫。

  唐蕭震的母親孫如英72歲,父親唐德彪77歲,回憶起當年的大地震,兩位老人至今心有餘悸。“地震那晚上我們和孩子睡都睡在炕上,地震時房子的牆都往外倒,一個皮箱子被震到了地上,剛好擋着從房東跌落的房梁,我們都沒被壓着,後來就趕緊扒開房頂跑了出去。

  張玉興,出生於1976年初,地震發生時張玉興還不到五個月大。“老一輩唐山人聚在一起總會提到地震這個話題,我的奶奶在地震中被砸傷了腿,媽媽告訴我她逃出來時一手抱着我姐,另外一隻手拿了毛主席像。”

  2016年7月22日夜晚,市民在唐山市抗震紀念碑廣場上跳舞,33米高的抗震紀念碑已經成為新唐山的地標性建築,也是唐山精神的象徵。

  生於1976

  1976年7月28日凌晨3時42分53.8秒,一場突如其來的大地震將唐山夷為平地,造成242769人死亡。一座城市頃刻間土崩瓦解,無數樓房在震顫中化為土礫與灰燼,人們失去了家園,身受重傷,甚至成為孤兒。四十年後,我們仍然不敢輕言體會,任何人都無法對親歷者感同身受。我們相信,凡此生命,經歷時代的風雨兼程,經受過的困苦與磨難,必將幻化為精神的力量。走進他們,輕撫傷痕,是為感知生命的重生。

  在地震中失去雙腿

  作家關仁山曾在《家的意義》中寫道,“地震以搖盪的形式突兀地開始,許多個家庭,都是以殘缺的哀傷朦朧地結束或是夭折。當新的家庭再次組合起來的時候,總是帶着災難的陰影,走出這個陰影要經歷多少時間?需要有多少愛?”

  40年前的7月28日,年僅14歲的關仁山在這場突如其來的浩劫中倖存下來。生於唐山,作為親歷地震的倖存者之一,關仁山筆下流露出對相似遭遇人們歇斯底里的感同身受。

  這種感受,在如今61歲的付平生心中無比清晰。

  “如果當時選擇去昆明,也許能逃過這一劫吧。”猛吸了幾口煙後,付平生把手中的煙捻滅,他用雙臂撐起身體,一點點向牀邊挪動,把身體擺上輪椅座位。緊接着再把已經萎縮的雙腿從牀沿抬到輪椅上,整個過程用了近兩分鐘,付平生已經把這個看似簡單實則艱難的動作重複了近40年。

  1976年唐山大地震那年,付平生才21歲,在唐山附近的鄉村下鄉做知青。知青生活雖累,但也簡單充實,在他的心裏一直有一個關於音樂的夢想。

  “我從小就喜歡玩樂器,十四五歲就考取了雲南昆明部隊裏的文藝兵,通知書都已經寄到我家了,可是因為年齡小,父母不同意我去那邊,也算是人生的一大遺憾……”付平生的頭微微低垂,目光掃過自己的雙腿,輕輕閉上了眼睛,不願多語。

  1976年7月28日凌晨,付平生刻骨銘心。

  那晚特別悶熱,臨睡前遠方不斷傳來轟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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