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地時間6月25日,美聯儲以4-1投票通過對沃爾克規則的修改,將於10月1日生效。
沃爾克規則的修改將允許銀行增加對創業投資基金等的投資。同時,美國監管部門還取消了銀行在與下屬機構交易衍生品時必須持有保證金的要求,預計這將釋放出400億美元資金。
受此影響,昨晚美國銀行股票大幅上漲,摩根大通、美國銀行、高盛、摩根斯丹利等股價分別上漲3.49%、3.82%、4.59%、3.92%。
沃爾克規則的前生今世
2008年金融危機發生的重要原因,是美國對金融行業的監管過於寬鬆,在新自由主義理念主導下的“弱監管、弱政府、放任市場”背景下,華爾街資本高風險的投資行為不受約束。
2008年金融危機後,2010年1月,當時奧巴馬政府的經濟復甦顧問委員會主席保羅·沃爾克提出,將銀行自營交易與商業銀行業務分離,即禁止銀行利用參加聯邦存款保險的存款,進行自營交易、投資對沖基金或者私募基金。奧巴馬批准了沃爾克提出的這個建議,並命名為沃爾克規則,該規則是2010年7月通過和實施的《多德—弗蘭克華爾街金融改革與消費者保護法》(簡稱《多德-弗蘭克法案》)中的一項重要內容。該規則的目地是減少引發金融危機的風險投資行為,曾一度促使高盛等銀行關閉其自營交易業務。
沃爾克規則的核心是“不許拿國家擔保的錢玩高風險遊戲”,它是對美國1999年《金融服務現代化法》所確立的允許商業銀行混業經營這一原則的重要修正。經過約三年半的協商和爭論,2013年12月10日,包括美聯儲在內的美國五家金融監管機構表決正式通過了禁止金融機構進行自營交易的“沃爾克規則”最終版本,自2014年4月1日起生效,相關銀行機構應當於2015年7月21日達到沃爾克規則及其實施規則的相關要求
“沃爾克規則”被視為抑制華爾街資本投資利益的代名詞。華爾街抱怨,它將美國銀行置於同歐洲銀行競爭的不利地位,對銀行利潤造成不利影響。為此,高盛、摩根大通等華爾街資本多年來一直在要求監管者適當放寬這一規則。
監管和放任
美國金融政策的驢象之爭
1929年,美國股市大崩盤,隨後是經濟大蕭條,股市崩盤的一個很重要的原因是,當時美國盛行不加監管的經濟理念,銀行資金大量進入高風險股市,股市大跌引發連鎖效應。1933年,格拉斯-斯蒂格爾法案公佈,它也稱作《1933年銀行法》,開始對金融行業加強監管。該法案將投資銀行業務和商業銀行業務嚴格地劃分開,保證商業銀行避免證券業的風險,同時禁止銀行包銷和經營公司證券,只能購買由美聯儲批准的債券。該法案令美國金融業形成了銀行、證券分業經營的模式。
但是,隨着美國經濟在二戰後的快速增長,新自由主義經濟理念開始逐步取代凱恩斯主義在美國經濟界成為主導,這種理念主張放任資本、減少監管,代表了華爾街資本金融和大企業界的利益,共和黨政府一般是這一派經濟理念的支持者。他們認為,《1933年銀行法》形成的分業格局使得商業銀行利潤下滑,非銀行的公司集團紛紛侵入商業銀行的貸款業務,與金融發展形勢不相符合,是銀行向其他金融領域拓展的主要障礙。
自上世紀80年代起,《格拉斯-斯蒂格爾法案》遭到很多商業銀行的反對。新自由主義理念的裏跟政府上台後,
1988年第一次嘗試廢除《格拉斯—斯蒂格爾法》,未成功。
1991年,布什政府經過研究推出了監管改革綠皮書。
1998年,以花旗銀行和旅行者集團合併為標誌,“格拉斯-斯蒂格爾法案”名存實亡。
1999年,經國會通過,形成了《金融服務現代化法案》 ,亦稱《格雷姆-裏奇-比利雷法案》,廢除了1933年制定的《格拉斯-斯蒂格爾法案》有關條款,從法律上消除了銀行、證券、保險機構在業務範圍上的邊界,結束了美國長達66年之久的金融分業經營的歷史,其結果是商業銀行開始同時大規模從事投資銀行的活動,如花旗集團和摩根大通。
隨着監管的絆腳石被移走,越來越多的商業銀行加入到衍生品的盛宴當中,從而使隱患一步步擴大。這種放松管制的爆發性增長是不可持續的,一旦房地產泡沫破裂,多重委託代理關係的鏈條便從根本上斷裂了,危機便不可避免地發生了。2008年金融危機的大規模爆發,使得人們反思新自由主義放任主張的弊端,重立格拉斯-斯蒂格爾法案,重新分離商業銀行和投資銀行的建議開始不斷湧現。
2010年1月21日奧巴馬政府開啓《多德-弗蘭克法案》,允許商業銀行在金融控股公司架構下全面參與證券、保險市場,但限制商業銀行自營交易、綜合經營,強調風險隔離、審慎監管。同時,成立金融穩定監管委員會,負責監測和處理威脅國家金融穩定的系統性風險。在美國聯邦儲備委員會下設立新的消費者金融保護局,對提供信用卡、抵押貸款和其他貸款等消費者金融產品及服務的金融機構實施監管。將之前缺乏監管的場外衍生品市場納入監管視野。大部分衍生品須在交易所內通過第三方清算進行交易。限制銀行自營交易及高風險的衍生品交易,美聯儲被賦予更大的監管職責等。
《多德-弗蘭克法案》和“沃爾克規則”可謂是為華爾街資本之狼帶上了枷鎖。因此多年來華爾街一直在試圖通過遊説,試圖取消這個法案,新自由主義派的政府官員也極力反對,比如前財長勞倫斯·亨利·薩默斯在奧巴馬2010年要推出《多德-弗蘭克法》的時候就持反對態度,尤其是其中的沃爾克規則。多本奧巴馬傳記的作家Richard Wolffe 披露薩默斯當時一直在拖延《多德-弗蘭克法》的具體通過過程。
2017年,民主黨總統奧巴馬任期結束,共和黨特朗普上台後,就開始着手打擊《多德-弗蘭克法案》和“沃爾克規則”。
上台後不久,特朗普就簽署了行政命令,要求全面重新審核《多德-弗蘭克法案》。特朗普認為,這項金融監管法案是“一場災難”。
2018年3月份,共和黨控制的參議院通過了法案,允許一部分銀行可以不被《多德-弗蘭克法》完全約束。
2018年5月22日,眾議院通過該法案,川普簽字。
2019年8月 ,美國貨幣監理署和美國聯邦存款保險公司雙雙批准了沃爾克規則改革方案。改革措施將於2020年1月1日生效,生效後銀行還有一年時間遵循新規。這一改革法案將放寬對銀行自營投機性投資的嚴格限制,只保留了對13家最大型美國銀行的約束。
特朗普選情告急
向華爾街獻禮
美國分析人士認為,在疫情和BLM運動打擊下,特朗普選情告急,大幅度落後拜登。在這種情況下,特朗普政府促使沃爾克規則修改,進一步削弱《多德-弗蘭克法案》,放鬆對資本、金融的監管,無疑是向華爾街獻禮,一方面是 希望得到華爾街的支持,表明自己在任,就會對資本進一步放鬆監管。另一方面,也是希望通過規則的修改,推動股市反彈,為自己選舉創造有利環境。
不過,民主黨一直是沃爾克規則和《多德-弗蘭克法案》的忠實支持者。美國前總統克林頓明確表示,反對修改沃爾克規則。美國前財政部長傑克·盧撰文為法案辯護,稱法案在防範潛在金融風險衝擊、維護金融體系穩定、保護消費者方面起到了重要作用,提出在金融穩定發展的時候總會出現放鬆監管的聲音,但監管不力終究會讓實體經濟付出慘痛代價,並提出不能為了眼前的利益損害長期的穩定和健康。
一些金融監管人士也對這次修改提出了批評意見,曾在08年金融危機期間擔任過聯邦存款保險公司主席的希拉·貝爾公開反對此次沃爾克規則的修改,稱此次的規則改變受到了‘極不健康的建議’,‘四百億美元將不再用來保障銀行不受到衍生產品的風險‘。
美聯儲委員會成員蕾奧·拜爾娜重申了她對於美聯儲此次通過規則改動的顧慮,她表示,這會再一次讓銀行直面高風險的衍生品。
放松管制---泡沫吹大—金融危機---加強監管,這一輪迴,在美國是否還會繼續上演呢?也許只有歷史會給出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