印度首富阿達尼的跌落

不到一週時間內，印度億萬富豪高塔姆·阿達尼創立的阿達尼集團市值蒸發了1080億美元，他本人的個人資產縮水超過500億美元，他亞洲首富、印度首富的桂冠被奪，目前他在福布斯實時富豪榜上已跌出前20位。

現年60歲的阿達尼曾一度躍居全球富豪榜第三位，然而，隨着美國做空機構興登堡研究今年1月發佈針對阿達尼集團的看空報告，指責阿達尼集團操縱股票和實施財務詐騙，阿達尼集團股價出現斷崖式下跌，阿達尼的資產也大幅縮水。

阿達尼強烈否認了興登堡研究的指控，稱這是“對印度的蓄意攻擊”。當地時間2月1日，他宣佈取消一項25億美元股票發行計劃，稱考慮到當前不尋常的情況，繼續發行股票“在道德上是不對的”。當天，阿達尼企業股價下跌27%，跌至自2022年3月以來的最低水平。

從肄業青年到亞洲首富、從全球第三大富豪到跌出前20位，阿達尼經歷了什麼？

消失的1000億美元

在一份爆炸性的報告出爐後，印度見證了史上最大規模的市值蒸發案例之一。

當地時間1月24日，美國興登堡研究（Hindenburg Research）發佈了一份針對印度阿達尼集團（Adani Group）的看空報告，報告名稱為《阿達尼集團：全球第三大富豪如何實施了企業史上最大的騙局》。

興登堡研究稱，通過兩年時間的調查，他們發現阿達尼集團過去數十年間實施了“厚顏無恥的操縱股票、財務欺詐計劃”。阿達尼過去3年內的資產增加了超過1000萬美元，這主要是因為旗下7家企業在此時期內的股價平均上漲了819%。

在這份長達106頁的報告中，興登堡對阿達尼集團提出了88項指控，直指阿達尼集團在進行資本擴張的同時掩蓋企業負債情況，同時通過境外空殼公司實施財務欺詐、操縱股市、洗錢等不法行徑。

一石激起千層浪。據美國消費者新聞與商業頻道（CNBC）報道，興登堡研究報告發布後，作為阿達尼集團領頭人的阿達尼資產一夜之間縮水60億美元。1月26日是印度共和日，市場關閉。1月27日，阿達尼旗下企業股票持續下跌，阿達尼的淨資產再次縮水200億美元。

面對持續下跌的股價和縮水的資產，阿達尼坐不住了。1月29日，阿達尼集團發佈了一份長達413頁的回應，稱興登堡研究報告是“對一些選擇性錯誤信息與陳舊、毫無根據、不可信指控的惡意組合”，是對印度法律的無知，更是對印度及其機構的“蓄意攻擊”，威脅要對興登堡研究發起法律行動。

阿達尼集團還指責興登堡研究，稱其“以無數投資者的利益為代價，通過不正當手段獲取鉅額經濟收益”。興登堡研究來自美國華爾街，通過揭露企業醜聞和內幕做空股價。

興登堡研究對此不以為意。它再次攻擊阿達尼集團，稱其回應過於“臃腫”，但卻沒有回答其88個指控中的62個。

阿達尼集團的回應也沒有穩住投資者，過去幾天內，阿達尼旗下企業股價持續下跌。據彭博社報道，自興登堡報告發布以來至2月2日收盤，阿達尼集團市值累計已蒸發1080億美元。

丟失的“首富”桂冠

阿達尼的2023年開端經歷了巨大的起伏。

開年之時，阿達尼還是印度首富、亞洲首富、全球第三大富豪。1月中下旬，阿達尼還參加了2023年世界經濟論壇，談到了近段時期大火的聊天機器人ChatGPT，談到了他對生成式人工智能的看法。

幾天之後，阿達尼集團捲入詐騙漩渦，阿達尼於當地時間2月1日失去了“首富”桂冠。

福布斯實時富豪榜顯示，當天，印度信實集團（Reliance Industries）總裁穆克什·安巴尼（Mukesh Ambani）以843億美元淨資產成為印度首富、全球第九富豪。而阿達尼跌至第10位，個人淨資產縮水至841億美元。

這並非終局，阿達尼集團企業的股價仍在不斷下降，阿達尼的資產也在不斷縮水。2月3日，在福布斯實時富豪榜上，阿達尼已跌出前20位，目前以578億美元身家位列第22位。

福布斯實時富豪榜截圖（2月3日）。事實上，阿達尼的財富近幾年才出現大幅上漲。據《商業內幕》雜誌報道，2020年6月，阿達尼的身家僅達到100億美元。不到2年後的2022年4月，他的身家超越1000億美元。9月，他的身家更是激增至1500億美元，此後才略有下降。

阿達尼財富的增加和全球眾多富豪在疫情期間的資產縮水形成鮮明對比。2022年，馬斯克財富縮水近1400億美元，貝索斯縮水850億美元，拉里·佩奇縮水450億美元。彭博社報道指出，2022年飆升的能源價格，以及阿達尼集團開展的一系列收購案，是阿達尼財富增加的主要原因。

2022年7月，彭博億萬富豪指數顯示，阿達尼的身家超越比爾·蓋茨。8月，阿達尼以1370億美元的身家成為全球第三大富豪，僅次於埃隆·馬斯克和傑夫·貝索斯。阿達尼是第一個進入全球富豪榜前三位的亞洲人、印度人。

直至今年年初，阿達尼仍穩坐全球第三大富豪的位置——雖然前兩位出現了變化，全球首富被法國路易威登（LVMH）董事長伯納德·阿諾特和家人奪去，埃隆·馬斯克屈居第二。

白手起家的億萬富豪

每一個億萬富豪的背後都有一些令人津津樂道的故事，曾一路闖進全球富豪榜前三位的阿達尼也不例外。

1962年6月，高塔姆·阿達尼出生於印度古吉拉特邦最大城市艾哈邁達巴德，他的父親是一名紡織商，家中還有7位兄弟姐妹。

雖然家境尚可，但阿達尼後來龐大的商業帝國基本都是他一手打造，他也被認為是白手起家億萬富豪的代表人物之一。而這一切，要從阿達尼退學開始。

阿達尼青年時期進入古吉特拉邦大學學習商科。然而，第二年（1978年），年僅16歲的阿達尼就選擇退學。此後，他一直未曾完成學業。

阿達尼一直對從商很感興趣，但對於父親所在的紡織業卻無甚興趣。於是，退學後的阿達尼去了印度經濟中心孟買，進入了鑽石行業工作。他最初是一名鑽石分類員，後成為一名交易員。

在他哥哥收購了一家塑料企業後，阿達尼開始和哥哥一起工作。在此期間，他開始進口聚氯乙烯（PVC），由此開啓了他通向世界貿易的大門。

1988年，26歲的阿達尼創立了阿達尼出口（即如今的阿達尼企業），最初主要從事農業和電力商品出口。此後幾十年間，阿達尼抓住機遇，不斷拓展其商業版圖。

1991年，印度政府宣佈開啓國有資產私有化進程，阿達尼開始將業務拓展到金屬、紡織品等領域。1995年，阿達尼獲得了古吉拉特邦蒙德拉港的經營權，蒙德拉港是當地政府傾盡心力打造的經濟特區。同年，阿達尼建立了第一個碼頭。到如今，阿達尼港口和經濟特區（APSEZ）已成為印度最大的私營港口運營商。

1996年，阿達尼創立了阿達尼電力公司，此後成為印度最大的私營火力發電商。2020年9月，阿達尼收購了孟買國際機場74%的股份。他還將視線投向海外，2009年至2012年間，他收購了澳大利亞的一個港口和一個煤礦。

截至目前，阿達尼名下已有7家上市企業，涉及多個領域，包括商品貿易、機場、基礎設施、港口、可再生能源等。阿達尼集團成為印度第三大企業集團，僅次於實業集團和塔塔集團（Tata Group）。

阿達尼的妻子是普麗蒂·阿達尼，兩人育有兩個兒子。圍繞阿達尼還有個小故事。據《印度快報》報道，1998年，阿達尼和一名同伴曾被武裝人員綁架，在他支付了200萬美元贖金後，他和同伴才被釋放。不過，8名被指控參與綁架的人最終被無罪釋放。

漩渦中的阿達尼

雖然身處輿論漩渦，阿達尼似乎未受影響，他仍在努力擴大他的商業帝國。

當地時間1月31日，阿達尼在社交媒體上發佈了一張他和以色列總理內塔尼亞胡握手的合照，官宣了阿達尼集團收購以色列海法港（Haifa Port）的消息。海法港是以色列第二大集裝箱港口，也是最大的旅遊遊輪港口。

據印度新德里電視台（NDTV）報道，阿達尼集團以12億美元的價格收購了海法港。阿達尼當天和內塔尼亞胡在海法港出席了收購儀式，他表示此次合作將改變海法港的整個格局，讓整個以色列感到自豪。阿達尼還表示，他將繼續在以色列進行更多投資，包括在特拉維夫開設人工智能實驗室等。

內塔尼亞胡也盛讚此次合作，稱其為“巨大的里程碑”。他表示，此次合作將有助於推動以色列和印度兩國在許多方面建立聯繫，包括建立交通線路、空中航線和海上航線等。

阿達尼從不掩飾他的雄心。據阿達尼集團官網資料，阿達尼致力於將印度打造為全球可持續能源領域的核心玩家，推動印度在防務安全領域自力更生。

事實上，雖然阿達尼擁有印度最大的煤電廠之一，他一直在大力推進可再生能源，讓自己和政府的脱碳目標保持一致。2020年5月，阿達尼贏得了印度太陽能公司（SECI）一項價值60億美元的全球最大太陽能投標。

然而如今，阿達尼仍需直面興登堡研究報告引發的危機。

當地時間2月1日，阿達尼作出了一項令人感到意外的決定，他宣佈取消了阿達尼企業一項25億美元的股票發行交易。

據CNBC報道，雖然阿達尼股票發行已獲得了足額認購，但阿達尼還是取消了這項發行計劃，將把資金退還給投資者。阿達尼在一份視頻講話中稱，取消這項發行計劃不會影響到現行運營和未來計劃。

“投資者的利益至高無上，為了避免讓他們受到任何潛在的財務損失，董事會決定不繼續進行後續公開發行（FPO）。”阿達尼稱。

許多分析人士對此表示驚訝。歐亞集團南亞業務主管普拉米特·喬杜裏（Pramit Chaudhuri）對CNBC表示：“我的理解是，取消交易將意味着面臨強制性的印度證券交易委員會（SEBI）調查。”

路透社2月1日報道稱，印度證券交易委員會正在對阿達尼集團股票大跌問題進行審查，同時調查興登堡研究報告中提出的幾項指控。2月2日，印度國家政權交易所（NSE）則表示，將對阿達尼集團旗下幾家企業阿達尼企業、阿達尼港口和阿達尼水泥的股票進行額外的監管。

除此之外，阿達尼集團之變也引發了政治糾紛。據彭博社報道，當地時間2月2日，印度上議院（聯邦院）反對黨議員提出，應該暫停議會議程，對阿達尼集團股票縮水問題展開討論，但遭到議長否決。隨後，下議院（人民院）反對黨議員也呼籲莫迪政府對此事進行回應，由此導致議會暫時休會。

印度主要反對黨國大黨主席馬利卡晶·哈爾熱（Mallikarjun Kharge）稱，反對黨將要求議會或司法委員會對此事展開調查。

有分析認為，在印度現任總理莫迪尋求第三任期之時，阿達尼集團的變故或將讓莫迪非常頭疼。白手起家的阿達尼一直被認為和莫迪關係密切，一些反對派議員還指責阿達尼藉此獲益。阿達尼否認了這些指控。

莫迪本人沒有就阿達尼集團事件發表任何評論。他內閣的一位高級部長2月2日表示，印度經濟將經受住針對阿達尼集團的指控所導致的股市暴跌，此事對更廣泛的股市的任何影響都將是短暫的。

然而，興登堡研究報告提出的質疑，讓外界開始更多地關注阿達尼集團業務，以及是什麼讓他成為全球最富有的人之一。

阿達尼本人此前在接受《今日印度》採訪時曾被問及，如果“阿達尼泡沫破滅”會發生什麼，他回答稱“只要印度在進步，這個氣球就會一直飛”。

記者 | 謝蓮

編輯 | 樊一婧

往期 • 精選

競選撒謊、“美化簡歷”，醜聞不斷的桑托斯還不想辭職

巴西前總統博索納羅打算“賴”在美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