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米集團市值已在市值低點盤桓1年有餘，但雷軍的第一家A股上市公司金山辦公，卻在今年6月達到近2500億元的市值高點，目前回落至1640億上下。
在這背後，國產替代風向、線上辦公趨勢，以及ChatGPT面世後給各行業帶來的衝擊，都成為金山辦公上漲的助力。
近兩年，金山辦公業績不斷上漲，賬面資金更是多的驚人。
8月22日，金山辦公發佈的半年報顯示，截至2023年6月末，其賬面128億元總資產中，有超過100億元都是銀行存款和理財產品，佔比超過80%，遠超同業公司。
是什麼樣的商業模式讓金山辦公如此有錢？在與微軟糾葛多年後，金山辦公在辦公軟件AI化的風口，又以一種怎樣的面貌重逢對手？
金山詞霸、金山毒霸等等一系列“金山系”的產品，對許多人來説依然是熟悉的名字，但金山辦公又是做什麼的？
可以簡單理解為，1989年發佈的WPS，經過多年的演化和拓展，變成了更完整的產品線WPS Office辦公軟件，也是金山辦公目前最主要的收入來源。
截至2023年6月末，WPS Office PC版和移動版分別擁有2.53億和3.27億的月活，相比2019年3月招股書中的數據，分別增長了91.67%和74.87%。如果和另一辦公軟件巨頭微軟Office相比，當下局面大致上可形容為“PC端與微軟Office實力相當，移動端已超過微軟Office”。
2023年上半年，金山辦公創收21.72億元，淨利潤5.96億元，同比分別增長21.25%和12.58%，屬於有史以來最好的半年報成績，但幾個業務板塊的同比增幅都較前幾年還是有所下滑。
具體來説，金山辦公的主要業務可以分成個人客户業務、企業客户業務和廣告業務三個部分，2023年上半年分別貢獻58%、36%和6%的收入。
其中個人業務是指為個人用户提供WPS會員、稻殼會員等增值服務；機構客户業務包括向企業用户提供的辦公軟件授權服務和訂閲服務兩種，區別在於前者更偏向傳統的標準化產品，後者包括以雲服務為代表的定製化服務；廣告業務主要面向免費用户，以啓動封面、彈窗、開屏頁等方式呈現廣告並獲得收益。
值得注意的是，與這幾年業績壓力下，廣告業務佔比越來越大的小米相比，金山辦公的廣告業務佔比越來越低。從2016年的44.76%逐年降至2023年上半年的6.47%，金山辦公CEO章慶元還在2022年表示，“PC版已經極少廣告，計劃2023年徹底關閉WPS廣告業務”。相比之下，小米的廣告業務毛利佔比已超過4成。
業績之外，更有意思的是金山辦公賬上越來越多的錢。
截至2023年6月末，其總資產127.99億元中，貨幣資金、理財產品和定期存款合計數就達到103.16億元，佔總資產的81%。
這是什麼概念？
A股同行業111家應用軟件上市公司，金山辦公是手中錢最多的，而放眼整個A股市值200億以上的763家上市公司，金山辦公賬上的“錢”佔總資產的比重，也高居第二。
金山辦公為什麼這麼有錢？如果和普通製造企業做一個比較，或許更容易理解。
首先是資金佔用的問題，普通製造企業需要先花大筆資金投入生產，銷售之後還要等相當一段時期才能收回貨款，這兩個環節都需要佔用大量的賬面資金。
但金山辦公作為一家輕資產的軟件公司，並不需要在前期投入大筆資金用於生產、只需支付服務器租賃、寬帶服務、技術服務等較低的費用維持日常經營。又因為有接近6成收入來自面向個人客户的訂閲業務，屬於“先付款後服務”的模式，在整體上也大幅降低了公司的回款週期。
2016年開始，金山辦公個人客户業務佔比越來越高，應收賬款週轉天數也從97天降至2022年的42天。
另外，WPS作為國產辦公軟件的代表，30多年的改進和迭代，讓其維持了一個較高的毛利率。近幾年金山辦公毛利率都保持在85%以上的高水平，接近茅台的90%。而普通製造業的毛利率能達到20%都已經算高了。
解決了存貨和應收款的資金佔用問題，又有高毛利的加持，金山辦公的“吸金”能力就很好理解了，再得益於“錢生錢”的原理，2022年金山辦公有2.91億元收益產生於理財產品和銀行存款，佔當期淨利潤的25.7%，2023年上半年為1.56億元，佔淨利潤比重為26%。
這還沒完，由於其所處“國產辦公軟件”賽道，近幾年金山辦公獲得的各項補貼和退税也成為業績的重要部分。2017年以來賬上“其他收益”合計6.99億元，佔對應期間淨利潤的15.17%，主要包括增值税退税和一系列政府補貼。
當然，作為第54家登陸科創板的上市公司，金山辦公2019年11月首發融資獲得44.6億元，也是金山辦公當前賬面現金充裕的重要原因。
就這樣，投入少、產出多、收款快、政策好等多重利好因素下，金山辦公成為手握百億資金的軟件巨頭，2023年6月市值一度接近2500億元，目前回落至1640億元（截至8月25日午間收盤），仍是A股市值最高的應用軟件公司。
即便如此有錢，相比同樣經營辦公軟件的微軟，金山辦公還是賺的太少了。
微軟2023財年（截至2023年6月末）數據顯示，其全年總收入達到2119億美元（約合人民幣1.53萬億元），同比增長6.88%。其中從業務結構來看，以Office 365系列軟件為核心的生產力和商業業務板塊貢獻了33%的收入，金額是金山辦公2022年收入的129倍，從收入來源地看，美國和其他國家收入佔比幾乎各佔一半，但中國區收入始終未有披露。
作為在中國辦公軟件市場旗鼓相當的兩大巨頭，懸殊的差距背後，是WPS Office與微軟Office多年的纏鬥與糾葛。
1988年，有着“中國第一程序員”之稱的求伯君進入了金山公司，第二年其敲下10萬行代碼完成了WPS 1.0，這也開始了金山在辦公軟件領域的故事。
WPS一經面世，就因為稀缺性和巨大需求迅速搶佔市場，短時間內獲得了超過90%的市場份額。彼時，微軟還未進入中國市場，但微軟旗下的Word更早在國外面世。
1994年微軟Office進入中國後，與WPS簽訂了互相兼容的協議（即可以打開對方文件）。不過，隨後微軟就通過將Windows系統與微軟Office綁定的策略，搶走了大量辦公軟件市場。
同時期金山辦公推出的軟件“盤古”在市場上遇冷，這一階段後來被形容為金山的“至暗時刻”。
在這之後，微軟Office大行其道，用户使用習慣也逐漸養成，金山團隊決定推倒原有的WPS，用三年時間重寫500萬行代碼且與微軟Office完全兼容的WPS雛形，又在2005年採取WPS Office個人版免費的激進策略，才逐漸扭轉局勢，一點點奪回市場份額。
與此同時，為了養活困難時期的金山，管理團隊陸續開闢了金山詞霸、金山毒霸、金山遊戲等業務，遊戲業務甚至在後來很長一段時間內都是金山軟件最主要的收入來源。
直到2019年，WPS的命運又出現新的轉折。
當年5月，國產替代成為產業風口，抓住機會的金山辦公，作為對標微軟Office的最大國產辦公軟件生產商，在當年11月成功從港股上市公司金山軟件中分拆出來，成為科創板第54家上市公司。
在這之後，2020年線上辦公掀起一輪熱潮，疊加信創概念（信息技術應用創新產業，包括基礎軟硬件、應用軟件、信息安全四大板塊）和國產替代風向，WPS在黨政、金融、教育等多個領域，陸續替代原有的盜版軟件或微軟Office，成為許多企業指定的辦公軟件。
公開資料顯示，2020年國家計算機二級考試也增設了WPS Office考試科目，考生可以在WPS Office和微軟Office之間選擇一門進行考核，而在此之前微軟的Office套件一直是這門考試的主要內容。某種程度上，進入教育體系意味着更廣泛的認可，甚至是未來人才市場的衡量標準之一，無疑有着一層重要意義。
一系列利好刺激下，金山辦公營收和淨利潤從2020年開始連續兩年大漲，但2022年以來業績增幅已有明顯回落。
值得注意的是，即便已重回國內辦公軟件PC端和移動端的重量級地位，但WPS依然面臨與過去30多年相似的困境。
對於微軟Office辦公軟件盜版橫行的現狀，或出於成本考量，或出於戰略考量，多年來微軟似乎並沒有採取明顯的措施。從結果來看，也可以理解為微軟一邊等待中國市場版權意識逐漸發展，一邊以此實現對中國市場其他辦公軟件的一定壓制。
目前雷軍持有港股上市公司金山軟件最大的單一投票權（求伯君為一致行動人），而金山軟件又通過一系列主體持有金山辦公52%的股權，是其間接控股股東，雷軍也成為金山軟件和金山辦公的實際控制人。
早年間金山軟件的四大業務——雲服務、辦公軟件、獵豹移動和遊戲，目前只有遊戲業務和辦公軟件依然並表體現在金山軟件。此外的金山雲在2020年分拆至納斯達克上市，金山軟件和小米集團分別持有其37.4%和11.82%的股份，雷軍為實際控制人；獵豹移動則在2014年獨立赴美上市，2017年已脱離金山軟件控制。
對比金山軟件、金山雲和金山辦公三家上市公司，其中金山辦公是收入最低的，但也是2022年和2023年上半年盈利最多和當前市值最高的。
自WPS誕生以來，微軟在多個重要的歷史節點上都走在了前面，二者業績和資產體量的差距也日漸懸殊，當下ChatGPT的出現似乎提供了一個新的機會，但微軟又一次走在前面。
2022年11月ChatGPT發佈，迅速掀起一陣辦公軟件AI化的風潮。3月微軟就發佈了全面接入GPT-4的AI助手——Microsoft 365 Copilot。4月金山辦公也緊隨其後發佈了具備大語言模型能力的生成式人工智能應用，代號WPS AI。
金山辦公CEO章慶元曾對媒體表示，因為用户需求太多太複雜，以前Office類辦公軟件是很難用的，WPS的API接口就有幾千個，一方面説明我們功能強大，另一方面普通用户上手也變得困難，很多功能用户根本都不知道。但大模型出來之後，軟件的複雜度對用户來説不再是問題，用户只需要和它對話就能實現任意功能，這是革命性的。
具體來説，用户可以通過WPS AI在WPS文字軟件中憑自然語言指令進行縮寫、擴寫甚至續寫，讓WPS演示文稿自動生成大綱和PPT界面，或者讓WPS表格應用根據自然語言指令完成一系列數據處理，代替繁雜且需要記憶的固定公式。Copilot的作用也與此相似，但其作為嵌入Windows系統的一個軟件，還具備一系列控制電腦桌面、系統、設置等的作用。
因為種種原因，搭載ChatGPT的微軟Copilot短期內還無法在中國市場使用，而金山辦公只有3.5%的收入來自海外，幾乎可以忽略不計，這也意味着微軟和金山辦公在AI化的賽道上暫時沒能“正面交鋒”。
但GPT-4目前依然被認為是在準確度等多個維度顯著領先於國內眾多大模型的代表，搶先與其合作的微軟，也依然在錯位的市場上佔據一定優勢。
事實上微軟和ChatGPT本身就關係匪淺——ChatGPT由OpenAI公司開發，而微軟2019年就向OpenAI投資了10億美元，買斷了GPT-3基礎技術的獨家許可，之後微軟還成為OpenAI的獨家雲供應商，OpenAI則將大部分技術優先授權給微軟產品。2022年末ChatGPT發佈後，更是傳出微軟將向OpenAI追加投資100億美元的消息。
相比之下，WPS Office海外版內置的WPS AI使用的大模型由OpenAI和PaLM2提供支持，國內則與百度文心、MiniMax和智譜AI三家大語言模型開發方合作。用金山辦公CEO章慶元的話説，MiniMax本身是做to B服務的，在私有化、個性化需求方面能夠比較好的得滿足要求，而百度這樣大廠的大模型在包括翻譯、潤色文章或寫詩的通用能力上有優勢，未來會根據不同場景應用不同的模型策略。
金山辦公2019年登陸科創板前的招股書中曾披露，20.5億元擬募集資金中，有6.4億元用於人工智能、人機協同AI自然語言等與人工智能相關領域，2016年以來金山辦公累計投入研發費用53.48億元，佔同期總收入的34.27%。
雖然研發佔比很高，但相比微軟2023財年近2000億元的研發費用，以及其向Open AI陸續投資的上百億美元，雙方還是不在一個量級，金山辦公選擇與其他模型廠商合作確實是更合理的選擇。
某種程度上看，AI新戰局中的金山辦公和微軟，已經不是單槍匹馬的比拼，而是集合不同陣營的大模型開發方及各自AI實力的一場綜合賽。
如果放眼國內市場，用章慶元的話説，“微軟早已不是阻礙金山辦公持續發展的最大因子”。
2014年阿里系的釘釘成立，2016年字節跳動自研出了飛書，二者分別在2022年和2019年開始商業化，他們也幾乎在同一時間紛紛發佈了各自的AI助手——飛書的My AI和釘釘的斜槓。
眼下的WPS AI，需要在國內市場先與釘釘，飛書等協同辦公賽道對手一較高下，同時積蓄實力，也等待着未來與微軟Copilot再次交手的機會。
作者 | 林夏淅
編輯 | 劉肖迎
運營 | 劉 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