互聯網時代,大家的聯繫更加緊密,但距離似乎日漸疏遠。過分依賴於網絡社交,致使許多人產生“社恐”情緒,由此萌發出不少“社恐”相關的話題及流量經濟。本文基於“人均社恐”的時代背景,淺析一人食、情商課等情緒生意成為各行業財富密碼之因。推薦感興趣的童鞋閲讀交流。
為什麼現在越來越多的人不愛發朋友圈了?
知乎的這個問題網友們引經據典給出了997個解答,而排名置頂的回答只用了73個字便秒殺一眾小論文:
魯迅幾十年前的話,仍能表世情,朋友圈也一樣。
朋友圈裏除了朋友什麼都有,領導、老師、師兄、同事、客户盤根錯節,稍微一句話説得不對,就夠喝一壺的,沒準大型社死現場就會出現。
人的本質是一切社會關係的總和,關係越複雜,談吐碼字就越習慣字斟句酌,你展示自己的成績,容易被人認為是臭顯擺或者沒見過世面。東窗事發不如不發,閉嘴比刪除更高效。
除了語言,年輕人們在行為上也有相似的精神壓力,他們想到A,思緒便發散到A1 A2 A3…直抵馬裏亞納海溝,腦子越活絡壓力越呈現指數爆炸級增長。
摩登大廈的電梯裏,比急停更恐怖的,是電梯門打開時熟人的臉,平時豌豆射手一樣的他們瞬間變成植物人。
偶遇熟人,他們總是要摳着腳至下而上積蓄能量,做出打招呼的決斷,而突然的關心:“剛好順路,一起走嗎?”他們又會馬上後悔自己剛剛做的決定。
語音電話無異於一次突如其來的死亡邀請,迫使你在抗爭與屈服之間做困獸之鬥。劇本殺則是一場挑戰生理極限的延時自爆:為什麼有人能從一款光説話的遊戲中汲取快樂?
在社交失格的過程中,社恐們堅信他人即地獄。
但他們有所不知的是,當自己孤獨得像個走失的土狗時,有那麼一股勢贏麻了。“還是資本好手段”在資本眼裏沒有社恐也沒有社牛,只有價值增殖的工具…….
一、“有趣”的靈魂,靠社恐發財微博上有個熱搜話題#七人間該怎麼選牀位。
一個準大學生網友曬出了一張宿舍平面圖,希望大家支招選牀位。
網友們獻計獻策:針對“開關門、開關燈、光照、空調直吹、洗漱間沖水的聲音……”紛紛給出最佳答案。
但最後,社恐幾乎是一票否決的存在。
去年“社交牛X症”風頭無兩,相關詞條衝上微博熱搜第6。
抖音上,“社交牛X症”話題已經有15億次播放量;快手上,“社死”和“社牛”的作品總計播放量超過10億;B站也被各類二創視頻血洗。
視頻中的博主們像魚兒遊蕩在社恐的池塘,帶着一絲與尷尬絕緣的牛批症狀……
在KTV高歌《月亮之上》,在海底撈給服務員鼓掌,在蜜雪冰城店喊唱“你愛我我愛你”,在網咖熄滅網癮少年的電腦,即便是在競爭激烈的太古裏,也能把老法師的長槍吸在自己身上。
他們在社交場合混成充滿野性的社恐破壁者,是跟靈魂的拉扯,也是和命運簽訂的對賭協議,每一次破壁,都決定他們在人羣中的生存和死亡。
其實他們對準的目標流量就是刷着手機的社恐們。
2020 年中國青年報、中國社會科學院和探探聯合發佈的一份調查中,超過 40% 的受訪者表示自己是“社恐”。
社恐們觀摩社牛的行為及周圍人的反應,彷彿是別人替自己做了這些,可以代入自己體驗心理和情緒變化。
同時又不必真正承受這類場景帶來的現實壓力及後果,以很低的心理成本體驗出格行為的“快感”,這就是“社牛視頻”在廣大社恐人士間擴散的流量密碼。
茴香豆的“茴”字有幾種寫法,社恐的“恐”就有幾種成因。
社恐的不同原因可能導致相同的表現,而表現相異的社恐又可能來源於相同的成因,剛好契合了短視頻平台推薦算法對社恐們口味的私人定製。
好好的小夥怎麼就社恐了呢?
有研究表明,成因可能是曾經被老師家長責罵羞辱的童年陰影;或者觀察他人曾經社死的經歷帶來的影響。
再比如過度保護的家庭氛圍;或者生活發生重大變化,突然進入了一個自己陌生的圈子;甚至是由基因決定,沉默寡言是與生俱來的包漿胎記……
在眾社恐中,有這麼一撮“勵志型社恐”很想打破恐懼贏回人生,平台就會給他們推諸如“高情商社交”“人性社交”“富二代社交經驗”“如何讓朋友們都愛死你”的內容。
他們想通過別人的經驗總結獲取人際方面的知識,希望擁有能夠大膽“破冰”甚至“自來熟”的社交技巧和勇氣,以爭取更多機會或獲得更多資源。
在“現充”(現實世界中生活充實的人)滿地跑的小紅書,傳授社交技巧和經驗的內容相當有市場,比如“高情商社交”這個話題的瀏覽量已經超過6000萬次。
博主“嘉文Gavin”作為一名專業不對口人士,通過內容轉型獲得了不少聲量。他發的第一條職場社交相關筆記獲贊近2600次,超1900人收藏。
在此之前,他的內容更多與投資工作和日常生活相關,筆記獲贊都在寥寥三位數甚至兩位數。
金融的世界裏,社恐與KPI天然絕緣。“我的本職工作是金融相關,每天都需要高情商社交,所以自己也想分享一些個人經驗和想法”嘉文如是説。
如果社交相關筆記的數據持續向好,嘉文也會嘗試創作更多的社交技巧內容,在他看來,目前國內社交技巧內容處藍海,這個領域有很多可以挖掘和討論的延展話題。
其實關於社恐的場景細分內容早已氾濫,在微博、頭條、抖音、快手、B站和各種招聘APP皆有,甚至有人靠着職場社恐、相親社恐、人性社恐賺的盆滿缽滿。
博主“愛吃甜奶糕”根據國內院校的開學時間節點,有意識地創作校園社交領域賬號,其小紅書的粉絲為1.1萬,微博粉絲則是4萬。
而通過洞察人性社恐“社交暗淡面”的1620萬粉絲博主“盧戰卡”,靠着人人皆知人人不言,句句真實扎心的“心機語錄”和“蜜汁表情”爆火了。
再加上職場智慧篇、飯局社交篇、男女交往篇、銷售高手篇、高情商幽默篇內容細分帶來的,不僅僅是流量更是變現。
其開的付費專欄,60天內變現146萬。365天后,這個數額達到了500萬……
而很多其他平台主動找來希望分發他的課程。最終,“盧戰卡”團隊開發了將近20套課程,分發到了全網上百個平台上。
盧戰卡也出書,他撰寫的《社交資本》兩個月內就賣出去6萬套,一套三本,銷量近20萬本。
二、“躺平”社恐,無處可躲“高情商社交課”有天然BUG,其成果相當難以檢驗。
課程在賣給社恐們後,如果馬上看不到成果,又或者説課程的成果被諸多變量影響和控制。“勵志型社恐”們根本就無從得知是哪個變量導致了他們贏回人生。
博主們可能掛羊頭賣狗肉,或買一些安慰劑效應的內容,能不能走出社恐陰霾可能是3-5年後的事,就算有效那到底是不是驗證是這些課程的結果呢?
那躺平總可以了吧?
不幸的是,在資本眼裏只有價值增值的工具,不同社恐有不同收割姿勢。
阿里研究院的數據顯示,95後、00後人羣當中,獨自看電影的比例高達54%,獨自叫外賣的比例達到了33%。
根據類似數據,商家和平台們開始順着社恐們的行為傾向,推出圍繞吃喝玩樂的一些列服務與產品。
“作為社交逃避者,我竟然愛好雲蹦迪?!”
現實的恐慌擋不住虛擬空間的羣聚浪潮,騰訊聯合易觀智庫發佈的《中國90後青年調查報告》顯示,90後充滿表達慾望,情感需求強烈。
現實中沉默寡言、認同感較少的年輕人,自然更願意在網撒歡尋樂,畢竟這是他們更熟悉、更自在的地方。
要進入互聯網最大的雲夜店享受極樂,首先你要變成一隻“修勾”也就是小狗。
在狗山狗海的“修勾夜店”裏沒人會在乎你幹什麼。只要不在乎他人的審視目光,跳得再爛也無所謂,只在角落坐着聽音樂也行,堪稱蹦社恐迪的試驗田。
“修勾夜店”坐落於B站直播區,每晚9-10點開門。只需發送“創建角色”彈幕,社恐人就能創建一隻自己的賽博cheems小狗開始熱舞,甚至凌晨兩點還有狗友在蹦躂。
而修勾夜店的老闆,up主“修勾夜店老闆”擁有 80 萬粉絲,每晚直播間觀眾不下萬人,時常佔據日常榜排名首位,最火一夜曾有 60 萬觀眾。
除日常生意以外,夜店還參加了 B 站首個虛擬電音節:HYPERLINKS 超鏈電音節。還在情人節與王者榮耀合作推出“峽谷蹦迪專場”。
更有社恐每晚蹲守在小狗夜店門口、催促老闆早點開門,稱修勾夜店是“21世紀最偉大發明之一”,雖然那雲夜店的快樂是瞬時泡沫,但能讓他們在無邊的網絡中有個落腳點。
除了修勾夜店,打字句末加左括號保命、線上性格測試、社恐社區樹洞…..都是社恐們在虛擬空間的生活方式。
可社恐們並不能只沉溺於0和1的虛擬世界,社恐情緒和行為之間同樣存在着被券商研究員玩爛了的“飛輪效應”,當然對社恐們來説這是惡性的。
研究表明,社恐們現實中的失落在網上獲得了補償,如果過度依賴網絡作為滿足自我的方式,那麼在虛擬空間的互動中獲得的短暫舒服體驗,會在現實中帶來更強的孤獨、焦慮感和依賴。
也就會更加逃避現實社交,在虛擬社交和現實社交中一直惡性循環。這樣強而有力的心理動機隱藏在他們的內心深處而難以自知。
因此現實才是躺平型社恐們的最終歸宿,我們老祖宗的智慧是無窮的,在沒通網的唐宋時期,當你路上遇到人,不想見面或打招呼時。
就可以用扇子遮住臉,從他們身邊坦然走過,也不會被認為失禮。這種社恐操作被稱作“便面”。
《清明上河圖》裏的“便面”
快進到現代芬蘭,作為眾所周知的“社恐”國度、社恐患者的精神故鄉。這片土地上的人們更擅長與孤獨相處。
他們的快樂不需要建立在外界的肯定上,自己便擁有尋找快樂的能力。迷之默契的社交距離和社恐基礎設施在此地肆意出沒。
在聯合國發佈的2018年《世界幸福報告》裏,芬蘭人的幸福感在156個國家中排名第一。
相比芬蘭,日本的社恐活得就有些許悲涼之意。2015年,日媒做了一次全國範圍內的調查,結果顯示有7%的受訪者曾躲進廁所一個人吃飯。
職場社恐的日本社畜們首先在廁所裏找回了降世之初的平靜,一個悲傷的名詞:“便所飯”就誕生了。
而我們在互聯思維和新商業模式的加持下,社恐們則活的更為體面。比如為了緩解在廁所裏吃飯的無奈,社恐餐廳應運而生。
精緻美觀的小隔間,在飯館嘈雜的環境中構建半封閉的獨立空間,給社恐們創造了體面的用餐環境。小隔間配備充電設施和Wi-Fi,且不限時間。
顧客先在門口的自助點餐機下單,每人一個小隔間,店員從簾子後面上菜,想加菜可以按桌上的小鈴,全程不受其他人打擾。
除此之外,打車軟件可要求司機“別尬聊”,“健身鏡”等取消了社交場景的智能硬件受到歡迎,無人酒店、AI面試、迷你KTV開始出現……
這兩年,許多超市、商場門口出現了一個個小玻璃房,兩把高腳椅、兩支麥克風、一個屏幕和一個閃瞎眼的蹦迪球,這就是迷你KTV的標配。
調查數據顯示,2018年我國線下迷你KTV市場規模達到68.6億元,預計2022年市場規模達310億元左右。
這些類似於電話亭的設施往往設在商場的角落,可以拉窗簾遮掩,隔音效果極好,避免了社恐人士被迫當眾唱K的尷尬,還不用約人、搶麥,就是相比傳統KTV貴了些。
在互聯網的世界,有流量的地方就有市場,有市場的地方就有錢賺。商家和平台們帶給用户解決社恐需求的服務,讓用户的生活更便捷。
三、你可能不是真正的社恐現在的年輕人人均“社恐”,但是就像“談毒性不談劑量就是耍流氓”一樣,談社恐不談程度也是耍流氓。
2021年中國社會科學院等機構又聯合對4000多名18-35歲年輕人進行調研,發現40.2%的人表示自己存在不同程度的社交恐懼症。其中,有52.7%的人認為自己缺乏社交技巧,55.6%的人對自身條件不夠自信。
這裏注意,是40.2%的人“表示自己”存在不同程度的社交恐懼症,也就是年輕人們覺得自己社恐,表示自己存在社恐,可能並非真的社恐。
其實,不少聲稱“社恐”的年輕人,可能只是害羞內斂、不想社交和説話,還未達到社交恐懼症這種嚴重程度。
這也解釋了為什麼他們在現實裏沉默寡言,而網絡則成為了他們的私密後花園。
而真正的社交恐懼症,學術上又被稱為社交焦慮症(Social Anxiety Disorder,)。它是神經症中的一種,和恐高症、強迫症一樣,屬於常見的焦慮障礙。
2017 年相關數據顯示,全球有近 4%,合約 2.84 億的人口患有焦慮障礙,高居各類精神健康障礙病症榜首。
IHME, Global Burden of Disease
而且,真正的社恐患者發作時,往往會伴有噁心、出汗、心悸、胸悶氣短、頭暈眼花等痛苦的生理反應,嚴重時需要服用抗抑鬱藥物來緩解病情。
如今社恐標籤的泛化與定義的滑坡,對於真正的社交恐懼症患者恐怕並不是一件好事。
但在資本和流量面前,無論你是在職場上處處吃虧、有氣無處發泄,想靠高情商課程翻身的“勵志型社恐”,還是被各種無人酒店、無人餐廳、迷你KTV關懷着的“躺平型社恐”。
都會被他們製造的擴大化“社恐”標籤所框定,無論是拯救社恐還是關懷社恐都會被變成是凝視與被消費,而真正的社恐則只能繼續被他人誤解,大家的注意力應該轉向別處了。
社恐可以被治癒。
目前,社恐的主流療法是認知行為療法。其中包括焦慮應對方法和放鬆技巧的結合、思想重構、暴露療法。但這套療法絕不輕鬆。
讓社恐在現實場景演練或者在放鬆狀態下想象並描繪出會讓其焦慮感增強的場景。這對重度社恐患者來説相當於往傷口撒鹽,25% 的患者都會選擇在實體暴露這一環退出。
為了提高治療的質量,目前已經誕生了VR+CBT 技術,患者可以通過虛擬現實技術來完成對場景的想象,邁出治療的第一步。
如今在網絡搜索社恐,仍然能看到滿屏的“克服社恐”、“走出社恐”、“拯救社恐”,又或者“社恐怎麼了”、“社恐無罪”、“社恐正在成為流行病”。
流量的速度太快,什麼樣的社恐新標籤都不稀罕,稀罕的是得到理解。
希望真正的社恐們都能被温柔相待,而不是被淹沒在流量河流的底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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