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世紀經濟報道特約研究員 婁世豔 王應貴
當地時間10月10日，美股市場仍在消化就業報告內容，延續了震盪走勢。道瓊斯30種工業股票平均指數微跌0.32%，標準普爾500指數跌0.75%，納斯達克跌1.04%，創下2020年7月以來的最低收盤點位；美元指數以113.165報收；十年期國債收益以3.984%報收，漲2.54%。
近日美聯儲決策官員密集表態，向市場發出強烈信號。芝加哥聯儲主席查爾斯•伊萬斯（Charles ）週一在全國企業經濟學年會經濟會議上表示，通貨膨脹對社會產生了廣泛的影響，美聯儲在今年年底前應持續加息，以高利率抑制經濟增長。同時，他估計，明年初聯邦基金利率會超過4.5%，但在隨後的一段時間裏保持不變。
美國就業市場穩中有降
美國9月份就業報告顯示就業增長穩中有降，但金融市場卻擔心，美聯儲會有充分的理由持續激進加息。10月7日，美國勞工部發布了9月份就業數據，非農業部門新增26.3萬個就業崗位，低於8月份的31.5萬，創下2021年4月以來最小增幅；失業率由8月份的3.7%降至3.5%；勞動參與率略降至62.3%。此外，9月份時均工資增長5.0%，表明這一輪通貨膨脹壓力對就業成本的影響依然很大。
美國勞工部數據還顯示，全國就業人員時均收入由2020年2月的28.56美元，上漲至2022年9月的32.46美元，漲幅達13.66%；就業成本指數由2020年第一季度的140.3，上升至2022年第二季度的154.1（2005年12月為100），增幅達9.84%。新增就業崗位的行業分佈差異較大。9月份新增就業崗位主要來自私營部門，政府部門還裁減了2.5萬個就業崗位。私營部門的就業增長主要來自教育與衞生、休閒娛樂、製造和建築行業，分別增加了9萬、8.3萬、2.2萬和1.9萬個崗位。
總體而言，美國就業市場依然偏緊，企業經歷“用工荒”之後對裁員十分謹慎，但隨着經濟活動減弱，企業感到即將到來的經濟衰退的陣陣寒意，開始放慢了招聘節奏。現在是聖誕銷售旺季前的備貨時間，大小企業忙於為年末銷售大量採購、生產和儲存各類商品，因此第三季度是企業用人最多的時候。即使這樣，就業市場已開始顯露疲態。
市場樂觀派屢被打臉 美聯儲加息節奏難放緩
就在就業報告發布之前，金融市場一直在揣度美聯儲11月2日是否繼續加息，預期也出現了較大分歧。一方面，美聯儲官員主張繼續保持加息節奏，以果斷地遏制住通貨膨脹，同時應合理引導市場對長期通貨膨脹的預期。美聯儲決策機構內部就抑制通脹達成了共識，對外發出了同一種聲音。除了美聯儲主席鮑威爾外，其他官員均在不同場合發表了一致的看法。另一方面，一些學者和美聯儲前任官員認為聯儲應暫緩加息，不應從一個極端走向另一個極端。
9月27日，美聯儲明尼阿波利斯主席尼爾•卡什卡里（Neel Kashkari，今年沒有投票權）表示，在通貨膨脹降温前，美聯儲需要持續加息。9月30日，美聯儲副主席萊爾·佈雷納德（lael Brainard）表示，美聯儲注意到激進加息所產生的金融震盪，但不會在時機尚不成熟時放棄遏制通脹的努力。10月3日，紐約聯儲主席約翰•威廉姆斯表示，趨緊的貨幣政策已開始促使需求降温，減緩了通脹壓力，但是聯儲的任務尚未完成。10月4日，美聯儲理事菲利普•傑佛遜（Philip Jefferson）再度就貨幣政策表態，儘管治理通脹已初見成效，但消費者的通脹預期持續時間較長，對付通脹需要耐心。10月6日，美聯儲理事麗莎•庫克（Lisa Cook）認為，目前通貨膨脹居高不下，美聯儲需要快速加息。同一天，美聯儲理事克里斯托弗•沃勒（Christopher Waller）表示支持大幅度加息。
然而，有那麼一部分人，特別是市場投資者，總喜歡拿經濟衰退説事，認為美聯儲應停止加息，等待通脹變化態勢。耶魯大學教授曼昆（Greg Mankiw）認為，美聯儲加息過頭，會引起不必要的經濟深度衰退。美聯儲原副主席唐納德•科恩也持相似看法，認為應放緩加息節奏，以觀察緊縮銀根後的政策效果。眾所周知，今年上半年美國經濟已連續兩個季度出現負增長，第三季度形勢同樣不太樂觀。
迄今為止，今年標準普爾500指數下跌了23.64%，債券融資（房貸抵押債券、公司債券、聯邦房貸機構債券和資產抵押券）比去年同期下降了2.32萬億美元，股票融資額為772億美元，比去年同期下降了2684億美元；美國最優惠房貸利率升至6.7%；自今年開年以來，美元指數上漲17.93%，強勢美元正打擊美國製造業。種種跡象表明，激進加息所產生的成本效應已波及美國家庭和企業，正拖累經濟增長。金融市場總是在樂觀猜測，美聯儲要放緩加息節奏。然而，市場的樂觀派們總是被一次次地無情打臉。
現在，美聯儲已經沒有退路，只有咬牙抗擊通貨膨脹，否則美聯儲信用會破產。前不久，美國財政部長簡•耶倫公開表示，治理通脹是美聯儲職責所在，言外之意，目前通脹失控責任在於美聯儲，大有中期選舉前“甩鍋”給美聯儲的意思。美聯儲去年堅稱，通貨膨脹是由短暫因素所致，事實證明，美聯儲判斷出現嚴重失誤。最近，鮑威爾信誓旦旦地表示，美聯儲要像沃爾克那樣不惜連續加息遏制通脹。如果現在退縮，那美聯儲信用將淪為笑柄，從此金融市場將不再理會央行的説辭。況且，儘管經濟表現得有些踉踉蹌蹌，但就業市場卻展示出較強的韌勁，美聯儲沒有理由在此時選擇退出。
激進加息禍害盟友 七國集團經濟前景堪憂
沒有哪一個國家是一座孤島，這句話應該是對目前盛行的單邊主義的一個嚴重警告。國際貨幣基金組織(IMF)主席格奧爾基耶娃週一表示，全球經濟前景越來越黯淡，衰退風險正在上升；約佔世界經濟規模三分之一的國家將經歷至少連續兩季度經濟衰退。格奧爾基耶娃或許低估了美聯儲激進加息對全球經濟的嚴重影響。世界銀行行長大衞•馬爾帕斯（David Malpass）警告稱，世界經濟增長急劇失速會產生長期衰退風險，發展中國家短期經濟前景異常困難。
佔全球經濟規模27.3%的七國集團經濟前景堪憂。美國經濟增長情況無需贅述。日本作為集團中的第二大經濟體，過去十年的複合年均增長率為0.7%，其經濟的最大特點是缺乏穩定性，對世界尤其是美國經濟增長依賴度較高。德國、法國、英國和意大利同病相憐，過去十年的複合年均增長率分別為1%、0.8%、1.4%和-0.3%。在俄烏衝突衝擊下，這四大國家國內能源價格飛漲，工業和家庭用電受限，經濟增長已無太大指望，現在應當考慮的是如何過冬和應對民眾抗議。據有關消息，意大利、法國和德國的每度電費用分別為3.169、2.712和2.666歐元，美國所謂的經濟制裁讓本國能源公司賺得盆滿缽滿，歐洲一些國家再次被打劫。英國經濟已亂成一鍋粥，新政府欲以全面減税來重啓經濟增長，然而欲速則不達。加拿大央行激進加息後，經濟增長乏力，主要指標向壞。
美聯儲加息預期導致集團成員國貨幣大幅貶值，使得這些國家經濟運行出現困難。儘管日本央行干預外匯市場，但效果短暫，目前美元對日元匯率站穩145。國內經濟長期飽受通貨緊縮之苦，好不容易盼來了温和的通貨膨脹，日本央行豈肯以加息來掐滅經濟復甦的火苗？自開年以來，截至10月7日，日元、歐元、英鎊和加元對美元分別貶值了26.29%、14.31%、18.07%和8.73%。英國新任首相利茲·特拉斯全面減税計劃的第一把火還沒燃起來，卻把自己給燒着了，由此引發的英鎊貶值導致國債利率急升，國內養老基金衍生品交易保值策略失算，養老基金無力追加保證金，英國央行不得不入市干預。匯率漲跌情況或多或少反映了這些國家糟糕的經濟狀況。
自2007-2009年以來，七國集團的一些政府採取不負責任的財政政策，為爭取民眾手中的選票而不惜發放各種補貼，導致政府支出連年擴大、債台高築，赤字型財政政策成為經濟增長不穩定的最大禍根。據經合組織數據，2006年，美國、日本、德國、法國、英國、加拿大和意大利的中央政府負債與GDP之比值分別為85.92、172.7、69.19、77.27、51.15、91.15和114.63，2021年末，這些國家債務比分別達到了150.53、259.46、77.4、145.33（2020年）、142.99、130.47和173.71。如果下一輪經濟衰退來臨，七國集團拿什麼拯救經濟？
10月美國金融市場面臨考驗
聯合國貿易與發展會議在發表年度全球經濟展望時警告稱，持續加息會重挫發展中國家經濟，呼籲美聯儲和其它中央銀行停止加息，因為央行可能把全球經濟推向衰退以及長期滯脹。當然，美聯儲只會把這樣的警告當耳邊風。連續加息後就業市場受影響不大，就進一步增強了他們自信。不過，美國銀行10日發佈的研究報告認為，從明年初開始，第一季度非農就業崗位將以每月17.5萬的速度減少，全年失業率將上升至5%-5.5%，而美聯儲的預測值為4.4%。考慮到目前的通脹水平，美國銀行的預測似乎更符合實際。
本週開始，上市公司將陸續公佈第三季度業績報告，投資者應特別留意權重股對公司未來經營的展望。10月13日將公佈的消費者指數（CPI）和27日公佈的第三季度GDP增長（預估值）將對市場產生重大影響。如果GDP增長率依然為負值，無論美國經濟分析局如何認定，美國經濟都是連續三季度衰退，這將對金融市場產生強烈影響。11月2日，美聯儲預計會加息75個基點，視未來幾個月經濟指標情況，12月份可能加息50個基點。10月份將是美國金融市場最困難的一個月，餘下的兩個月將用來修復市場的過度反應。
11月8日，美國中期選舉結果將決定哪個政黨控制美國國會參眾兩院，也決定未來美國政治走向。持續高燒的通貨膨脹、對經濟衰退的焦慮以及高漲的能源價格是選民心中的大事，參照中期選舉歷年統計數據，今年民主黨選情可能不妙，如果不出現大的意外，極有可能失去對參議院或眾議院的控制，甚或失去對兩院的控制。屆時，民主黨所提出的任何撥款計劃必將遭到共和黨人的堅決阻擾，拜登總統將成為名副其實的“跛腳鴨”，只能將注意力轉移到對外政策事務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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