華西能源
▎沒有基本面支撐的炒作，風口過後，留下的只會是一地雞毛。
鈦媒體編輯丨蘇啓桃
上市11載，近兩年虧掉過去10年利潤總和，命懸一線的華西能源（002630.SZ）終於等來一個風口。
在近日舉行的“中國這十年”系列主題新聞發佈會上，科技部部長王志剛數次提到一項火力發電技術——超超臨界高效發電技術。一時間，超超臨界發電概念成為A股最熱的板塊，火電產業鏈上的上市公司紛紛迎來大漲行情，其中尤以華西能源漲幅為甚。
覆盤來看，自6月1日起，華西能源股票連收7個漲停板，之後仍強勢向上。截至6月13日收盤，報4.40元/股，8天累計大漲103.70%。
（華西能源日K線圖，來源：wind）
然鈦媒體APP梳理發現，借“超超臨界發電概念”借屍還魂背後，昔日的“鍋爐大王”主業萎縮、轉型不順、融資艱難，疊加新冠疫情，債台高築的華西能源已行至末路；而控股股東、董事長黎仁超3/4持股將被司法拍賣，“易主改姓”預期下，華西能源前路更加不明朗。
遊資“炒冷飯”推高股價華西能源主營電站鍋爐及特種鍋爐，主要業務包括裝備製造、工程總包、投資營運三大板塊。
行業來看，國內鍋爐行業競爭充分，業已形成三個梯隊，以東方電氣、哈爾濱電氣等為代表的大型企業，具備批量製造和配套提供600MW及以上超臨界、超超臨界大型電站鍋爐的能力，佔據第一梯隊；而包括華西能源在內的大中型鍋爐製造企業，主要為企業自備電廠、地方發電企業提供600MW以下成套電站鍋爐裝備，為第二梯隊；其餘鍋爐製造企業則填補區域空缺。
儘管只是第二梯隊成員，華西能源卻被市場定義為此番行情的龍頭。鈦媒體APP注意到，華西能源多次在公告中明確表示，“公司具備自主研發設計、並可批量生產製造超臨界成套鍋爐的能力，為國內少數幾家擁有超臨界高新鍋爐技術研發和生產製造能力的企業之一。”
今年5月，華西能源公告，公司及全資子公司與老撾彭莎東部電力分別簽訂了相關合同，合同總金額共計4.092億美元。合同約定上市公司將負責老撾南潘2×330MW超臨界清潔能源電站項目全部設備的設計、採購、製造、供貨，子公司則將負責項目全部土建工程、設備材料的運輸、安裝和調試。
但需要注意的是，華西能源方面此前在接受採訪時表示，“公司自研技術在超臨界領域比較成熟，目前還沒有接到過超超臨界發電項目的總承包訂單，但具備給超超臨界發電項目做配套（零部件）的能力。”
所謂超超臨界高效發電技術，是指火電節能減排主要技術之一，或成為今後裝機主力。中金公司研報顯示，超(超)臨界機組依靠更高壓力及温度設定，支持更低的能耗及二氧化碳排放，達到節煤降耗、清潔環保的目標。熱效率方面，超臨界、超超臨界較亞臨界機組效率高約3%/7%，而單位煤耗、二氧化碳排放可減少6%/15%及7%/10%。而早在去年國家發改委、國家能源局印發的《全國煤電機組改造升級實施方案》中就明確指出，按特定要求新建的煤電機組，除特定需求外，原則上採用超超臨界、且供電煤耗低於270克標準煤/千瓦時的機組。
事實上，早在2006年，中國能建集團設計的華能浙江玉環電廠投產運行，成為國內首台百萬千瓦超超臨界工程，之後隨着老機組、小機組改造的深入，超超臨界機組加速滲透。目前，國內五大發電集團均已經投運超超臨界發電機組，上述電站鍋爐第一梯隊企業均具備超（超）臨界電站鍋爐的能力，且超超臨界發電裝機量已經佔煤電總裝機量的26%。公司在近年的定期報告中也頻頻提及，中國是為數不多的具備生產大容量、高參數、超臨界、超超臨界電站鍋爐能力的國家之一。
換句話説，此番大熱的“超超臨界發電概念”，實有炒冷飯嫌疑。而在華西能源大漲背後，少不了遊資推波助瀾。
龍虎榜數據來看，早在去年三四月份的一波行情中，知名遊資所在的東方財富證券拉薩團結路第一、第二營業部就曾短線操作華西能源。到今年這一波行情，該兩大營業部再出手。其中，6月6日，第二營業部大舉買入694.63萬元，賣出696.45萬元；6月10日，再入2674.27萬元，賣出1443.19萬元；到6月13日，倒手金額升級，買入2270.36萬元的同時賣出2209.44萬元。
第一營業部的短線炒作也爐火純青，6月10日買入2726.36萬元的同時賣出1136.81萬元；6月13日，買入3118.70萬元，賣出2690.42萬元。
（華西能源6月13日龍虎榜數據，來源：東方財富網）
當然，遊資不止炒作華西能源，東方財富證券拉薩團結路第一、第二營業部亦於6月9日、10日雙雙出現在超超臨界發電概念股爭光股份（301092.SZ）的龍虎榜上。
控股股東75%持股將被司法拍賣遊資炒作不顧基本面，但無論有意還是無意，一定程度上或為黎仁超解燃眉之急爭取了時間。
根據淘寶拍賣平台信息，黎仁超持有的華西能源4608萬股、414.75萬股、4527.04萬股股票將分別於6月20日、23日、27日開始在該平台拍賣，拍賣股份合計9549.79萬股；另有3場原本定於6月13日-14日進行的股權拍賣（合計10866.05萬股）顯示為“中止”，理由為“雙方當事人在執行和解中，黎仁超已向申請執行人履行部分債務，為防止超標的處置，故申請暫緩拍賣。”
（黎仁超持有的華西能源股份擬被拍賣情況，來源：淘寶拍賣平台）
華西能源最新公告顯示，黎仁超持有公司股份2.72億股，持股比例23.05%。目前，其所持股份已悉數被司法凍結，且其累計可能被司法拍賣的股份為2.04億股，佔其持有公司股份數量的75.00%、佔公司總股本的17.29%。
黎仁超持股被司法拍賣，原因主要是其未嚴格按照協議約定歸還借款，質權人中誠信託有限責任公司及融資銀行為保障其權益，按照股權質押合同和具有強制執行效力的公證執行證書，向成都市中院申請了強制執行。股份質押借款尚有本金1.13億元、利息約4000萬元（本息合計約1.53億元）未歸還。
轉型屢戰屢敗黎仁超的資金困頓伴隨着華西能源的轉型困局，在黎仁超治下，這家成立僅18年的昔日“鍋爐大王”，已入危局。
2004年，黎仁超與賴紅梅出資3000萬元成立自貢東方鍋爐工業集團（華西能源前身），五年後即衝刺上市，首發被否後2011年捲土重來，終於當年11月11日登陸A股。
然早在華西能源上市之初，傳統鍋爐製造已經式微，彼時風頭正盛的黎仁超給出“轉向工程總包及投資營運”的應對之策，並在此後多年，一以貫之。只是，無論工程總包還是投資營運均為重資產、長週期運作，於資金實力並不雄厚的民營企業而言並不見得是一劑良方。加之黎仁超其人野心勃勃、步子邁得過大，不斷舉債投資、拿項目（尤其PPP/BOT項目見多），換來的卻多是未能產生效益的項目和失敗的案例。
鈦媒體APP粗略梳理，為拓展主業尤其是工程總包和投資營運業務，公司上市以來累計公告過13起主業相關的投資、併購事項，其中可查的失敗案例就有7起，不是公告後很快終止，就是到手後發現不如預期返還給原主。
（華西能源上市以來主業相關投資/併購項目，資料來源：公開信息）
舉例而言，張掖市生活垃圾焚燒發電項目開始於2013年，且當年公司已取得特許經營權28年；3個月後宣佈擬採用BOT模式，規模為500t/d，自籌資金3.2億元；次年4月，自建項目變更為定增募投項目，隨後一期開建；但直到2017年10月1日才宣告項目完工並正式投入運行；2019年二期開建，2020年報披露2號鍋爐機組併網發電，前後耗時逾6年。
鈦媒體APP從業內人士處獲悉，垃圾焚燒項目建設週期通常為1-2年，華西能源該項目明顯進展緩慢。且該項目鉅額投入至今未見效益還拖累公司業績，2019年-2021年，華西能源張掖生物質發電有限公司分別實現營收2475.96萬元、2389.32萬元、3140.67萬元，淨利潤為-932.48萬元、-1837.98萬元、-2446.84萬元。
除了轉向工程總包即投資營運，華西能源也多番嘗試跨界轉型。鈦媒體APP粗略統計，2011年上市以來，公司共發佈了9次轉型相關的投資、併購事項，從石墨烯到無人駕駛，從新能源到新材料，轉型步履不歇，但屢戰屢敗。
尤其是進入2020年後，華西能源跨界步伐更加迫切。先是在5月公告擬現金出資6000萬元增資入股四川金瑞麒智能科學技術有限公司（取得12%股權），嘗試投資進入高科技智能無人駕駛領域；8月又擬出資1275萬元參與發起設立西安南洋鎂業科技有限公司，推動新材料業務實施；10月公告現金出資4200萬元投資、收購鷹潭泓騰金屬製品有限公司70%的股權，快速進入銅基新材料和高精度鋁壓鑄配件行業產品細分市場；2021年7月，宣佈出資2940萬元與江蘇村宇科技有限公司共同在四川省自貢市發起設立華西能源礦物鑄件新材料有限公司……但後續是，無人駕駛項目到目前也沒有投資；受資金限制，新型煉鎂材料等新業務項目實施進展緩慢；鷹潭泓騰70%股權已經在今年4月轉回給原出讓方；華西能源礦物鑄件新材料有限公司還未設立。
基本面走向全面潰敗主業不振、轉型不順，最直接的反映是華西能源業務萎縮，訂單減少。尤其以2017年作為分水嶺，華西能源開始全面走向潰敗。
鈦媒體APP梳理發現，公司新籤生效訂單合同金額在2017年到達頂峯的116.67億元之後便是持續下坡，2018年-2020年生效訂單額分別為59億元、24.22億元、16.13億元。到了2021年，公司年報不再單獨披露難看的生效訂單，而是籠統披露，“共簽訂各類訂單合同累計金額29.22億元，較去年同期下降33.77%。”
值得一提的是，訂單萎縮也有大環境使然。自2020年初新冠疫情爆發以來，華西能源定期報告言必談疫情對公司業務的影響，一方面海外業務暫停或停止，另一方面國內項目執行進度緩慢。比如2020年，公司國內、國外收入分別為 21.07億元、1.01億元，分別同比下降38.44%和49.95%。
業務減少，員工人數也隨之鋭減。2017年到2021年的5年間，公司員工人數從1928人逐年遞減至1073人，研發人員也從231人鋭減至123人。
訂單的減少反映到財務數據，是營收規模倒退回上市前。2021年，華西能源實現營業收入15.17億元，同比下降31.26%；而早在2010年，公司營收已經達到15.48億元，甚至在2017年創下歷史最好水平，41.34億元。
（華西能源營業收入變動情況，來源：wind）
淨利潤的虧損則更加觸目驚心。最近4年就有3年虧損，2018年、2020年、2021年分別虧損1.42億元、4.66億元、6.82億元，累計虧損12.90億元。而2009年以來的十個盈利年份，累計也僅賺了13.03億元。換句話説，華西能源上市11年，不僅一分錢沒賺，甚至還把上市前的利潤虧出去了。
（華西能源淨利潤變動情況，來源：wind）
當然，華西能源危局並不只是業績虧損的問題，更大的危機還是債務。
wind數據顯示，除了2011年首發上市募資7.14億元外，此後的2012-2017年公司還通過公司債、定向增發、中期票據等方式5次直接融資，上市以來累計直接融資45.85億元。而上市以來累計現金分紅僅1.61億元。
直接融資的同時，華西能源間接融資更是家常便飯，高槓杆和短貸長投風險高懸。wind數據顯示，2011年至今，公司一直有短期借款，尤其2019年以來，短期借款快速疊加，到2022Q1末，短期借款高達25.89億元。與此同時，公司一年內非流動負債也不少，今年一季度末，達到1.90億元。也即，2022Q1，公司短期負債高達27.79億元，而同期公司貨幣資金僅有1.87億元，明顯杯水車薪，償債壓力巨大。
另外，2018年以來，公司長期借款節節攀升，截至2022Q1末，達到23.13億元。
（華西能源間接融資明細，來源：wind，單位：萬元）
債台高築，直接吞噬掉原本就寥寥的盈利。2018-2021年，華西能源利息費用分別為2.61億元、2.42億元、2.33億元和3.62億元。
另外，公司應收賬款回收情況亦不樂觀。2017-2021年，公司應收賬款分別為38.62億元、42.95億元、27.90億元、16.19億元、10.21億元，各期應收賬款佔營收的比重高達93.42%、117.74%、77.01%、73.36%、67.32%。
高負債疊加回款艱難，華西能源現金流惡化。2019年-2021年、2022Q1，經營活動產生的現金流量淨額分別為7.02億元、3750.96萬元、-1.87億元和-3071.38萬元。
走過2021年，千瘡百孔的華西能源似終於意識到潰敗的根源，在2021年報中，明確提出2022年經營方針目標為“優化資產結構，全力迴歸主業，審慎產業轉型，重塑華西形象”。公司表示，一方面積極尋求政府支持處置PPP項目，同時推動黔西醫療衞生標準化建設PPP項目早出效益；另一方面通過股權轉讓、合作經營等模式盤活存量資產，一切為了回籠資金。比如，今年3月1日公司公告，擬將昭通環保100%股權以1億元轉讓予旺能環保。
當然，華西能源轉型之心不死，還將推進綠色清潔能源業務、拓展新能源、新材料產業。
然多年轉型未果，多年痼疾又豈是短期可以解決的，留給華西能源和黎仁超的時間不多了。
（本文首發鈦媒體APP，作者｜蘇啓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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