炒股這一年,最大的敵人是自己和時間

文 |AI財經社 吳傲寒

編輯 | 張碩

紅和綠,對應漲和跌,股市中的邏輯看似簡單純粹,但每根K線背後,卻暗藏着買賣雙方的廝殺,更牽扯着盤外的種種力量。

即便再精明的操盤手,也不能保證招招制勝,尤其是在世所罕見的2020年,突如其來的大流行,曾一度重創全球經濟,美股八個交易日熔斷四次,連股神巴菲特也驚呼“活久見”。

變局中往往藴含機遇,盛極一時的口罩概念股、居高不下的白酒股、在風口起舞的半導體和新能源、觸底後又反彈的餐飲股……即使很多新入場的菜鳥,只要敢於在股市低點時“端盆接水”,也能賺得盆滿缽滿。

與此同時,A股IPO註冊制改革更是將投資者的激情點燃,A股IPO募資額創下10年最高紀錄,多位私募行業的大佬曾對AI財經社表示,“2020年是最好的一年”。

是的,這是最好的時代,也是最壞的時代。風口催生了財富,也吹起了泡沫,有人衝上雲霄,就會有人重重跌落。市場的機遇和不確定性像空氣般無孔不入,將投資者引入一場場財富盛宴,但又在酒酣意滿時悄然抽身,留下慾求不滿者買單。

回望2020年,多位股市中的投資者都對AI財經社表達了相同的意思:股市中最大的敵人就是自己和時間。

新年變局

對於A股的投資者來説,2020年似乎有個不錯的開端,時隔小半年後,上證指數再次站上3000點,儘管後期略有波動,卻依舊釋放着後續衝高的信號。

大好形勢下,沒人預料到危險的來臨,即便在“小道消息滿天飛”的股民圈子裏亦是如此。2020年1月20日,當新冠疫情的消息推送至許飛手機上時,他所在的數個炒股交流羣中還十分平靜,只有零星幾人“推薦醫療股”或提醒羣友們“囤點口罩”。

炒股這一年,最大的敵人是自己和時間

圖/視覺中國

但武漢宣佈封城後,情況急轉直下,疫情的不確定性疊加資金避險的影響,2020年1月23日(臘月二十九),A股市場在春節前最後一個交易日低開低走,並於午後加速回落,收盤時全線下挫,除流感概念板塊收紅外,幾乎所有板塊都是綠油油一片。歷史數據顯示,當天A股滬深兩市共有3474只股票下跌,超100只股票跌停。

不安的信號觸碰到了許飛敏感的神經,“身邊的人大多都很害怕,就想着把錢撤回來攥在手裏。”他對AI財經社回憶稱,不僅幾個微信羣裏的信息開始狂轟亂炸,很多同事甚至也放下工作,在辦公室中三五成羣討論股票。

但在疫情的陰影下,許飛也看到了醫療概念股的機會,只是他此前對這一領域並無研究,羣裏令人眼花繚亂的薦股信息也根本來不及篩選,最後為圖省事,他在支付寶中建倉了一支排名靠前的醫療基金。

因疫情延長的假期給了許飛充分的研究時間,經過比對,尤其是接連搶購口罩失敗後,他開始在“口罩概念股”中尋找標的,鼠年春節後第一天開盤,便試探着建倉了一隻名為“道恩股份”的股票。

事實上,最初在看過道恩股份的財務情況和歷史新聞後,這隻股票並不是許飛理想中的標的,但這家企業作為“國內最大熔噴專用料生產商”,對於口罩生產來説具有一定的“不可替代性”,而這“就是對它最大的利好”。

許飛的判斷是準確的,年後陸續復工復產期間,口罩成為最緊缺的防疫物資之一,在各大廠商相繼擴大產能的同時,股市中但凡沾上“口罩概念”的股票便備受青睞。

2020年2月3日,在A股全盤狂瀉、超3000只個股跌停的情況下,道恩股份卻輕鬆實現一字漲停。許飛也在新舊之交的巨大變局中,“幸運”地踩中了第一個財富的浪潮。

在見證了道恩股份連續5個漲停板後,許飛更加堅定了自己的選擇,於是開始陸續清倉其他股票,並等待下一個入手的時機,“一邊在狂跌,一邊在狂漲,換你會怎麼決定?”

“基本面和技術面都利好,各個指標呈現節點狀態,逼着你去買。”許飛回憶説,“説實話那時候是有些上頭了。”

上頭的遠不止許飛一人,動盪的變局讓無數人看到了“暴富”的機會。

去年辭職全職炒股的90後投資者元寧告訴AI財經社,當時促使他離職的最直接原因是,恰逢節點時,一場百無聊賴的早會令他錯過了一個“絕佳的抄底”機會,“我一個朋友上了車,但是我沒趕上。”

節點上的抉擇

在由無數種合力共同催動的股市中,對於幻想把握規律的投資者而言,節點的確尤為重要,它既是引發“質變”,也是需要做出抉擇的關鍵時刻。

“作為一個專業的人,你等的就是這個時刻,”曾在國內知名基金公司工作過,如今自己從事私募投資的Conan告訴AI財經社,“你需要做的,就是在這時作出決定。”

只是,不同於許飛抉擇時看到的一片大好,Conan感知到的節點,卻正值手中標的“呷哺呷哺”的至暗時刻。2020年春節後,疫情的陰霾尚未消散,呷哺呷哺大量線下門店難以營業,反映到資本市場,則是一路陰跌。

不同於大多數人的套現逃離,Conan卻看到了抄底的時機。在一次直播中,他不僅替呷哺呷哺賣肉,還幫其“推銷”股票。儘管他的直播間中有專業的基金經理,甚至還有呷哺呷哺自家高管,但無一人相信他的判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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圖/視覺中國

疫情何時結束、城市何時解封、門店何時復工……當時呷哺呷哺面臨的一連串問題無人可以解答,“按照常理來講,大家都認為股價還會下跌,餐飲業會一直不景氣,所以擔心和恐慌很正常”。

最終,在呷哺呷哺股價為5.2元(港)時,Conan將自己基金大概10%的倉位(約1000萬元)投了進去,實現了一次“等了”四年的抄底。如今,呷哺呷哺的最新股價為22.6港元,為其上市以來的歷史高位。

“就像一個男人喜歡一個女孩,你不會在她遇到困難的時候就認為她會一蹶不振。”Conan做出決策背後的邏輯也十分簡單,“當時那個價格,我和那麼多人説都沒人買,那我買的話就會很值。”

這樣的判斷既是基於呷哺呷哺的行業地位,“疫情期間大家都不好過,而且各種資源還都在向頭部企業聚集,如果連呷哺呷哺都扛不住,其他企業問題會更加嚴重。”更是建立在對未來的樂觀上,“我讀過疾病史,也關注到了疫苗的消息,覺得疫情肯定會過去。”

幾乎是在Conan抄底呷哺呷哺同時,高峯也成功狙擊了特斯拉股價的底部。

特斯拉向來是投資者們看不懂的公司,風口、大生態、智能汽車、傳奇創始人……眾多誘惑力十足的因素疊加在一起,當華爾街在評判特斯拉到底值多少錢時,似乎以往任何成熟的方法和工具都難以套用。

但在宛如“二進制”世界的股票市場,所有的複雜都被簡單化,面對特斯拉,投資者的選擇只有兩種:看空或看多。身為硅谷“鋼鐵俠”狂熱擁躉的高峯,則明顯屬於後者,因這隻股票實現“初級財務自由階段”後,他恨不得“把馬斯克的照片裱起來”。

但他也因特斯拉而經歷過人生最灰暗的時刻。2020年3月,受疫情停工影響和空頭伏擊,曾連續兩次衝擊1000美元(拆股前,相當於現在的200美元)高點的特斯拉隨着熔斷的美股狂跌不止,最嚴重時僅一夜就跌去了近130億美元市值,相當於36萬輛Model 3人間蒸發。

高峯的倉位裏是他加槓桿東拼西湊起來的近100多萬元人民幣,在那段“跌跌不休”的時間裏共損失了四分之一,相當於他兩年的工資。在按住“跳樓”的念頭後,他做出一個大膽的決定--繼續借錢抄底。“我從小到大沒上過牌桌,但我感覺自己具備一個賭徒的特質。”

風口上的歡宴

對於時刻關注大洋彼岸股市的投資者來説,當股價持續走低時,每個不眠的夜晚都格外寒冷。高峯跌落谷底時的折磨,購買了蔚來股票的老王早有體會。

老王最初對蔚來並無好感,認為其不過是特斯拉的模仿者,一邊燒錢營銷,一邊卻因為品控問題鬧了很多笑話,他還曾在自媒體上寫過幾篇“黑他們”的文章。但隨後見識到蔚來粉絲的狂熱,尤其是“身邊判斷力不錯的朋友”陸續入坑後,他的看法開始慢慢改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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圖/視覺中國

當蔚來的股價跌至兩美元左右時,作為一名汽車愛好者和投資者,老王看到了“賠率很好”的機會。

“除了高瓴以外,類似騰訊和李斌這樣的大股東是沒有減持的,蔚來最不濟也可以退市私有化。”他對AI財經社分析自己當時的心態稱,“從汽車本身來講,蔚來當時是中國唯一一個高端電動車品牌,這就註定了它在資本市場的稀缺性。”

當然,作為特斯拉曾經的“學徒”,蔚來股票在資本市場獲得成功的主要原因還在於軋空而上。在買入蔚來股票之前,老王“發現蔚來的做空比例很高,最極端時佔到過流通股的40%以上”,這也給了他決策的底氣,“哪怕我只拿融券的利息,也能獲得不錯的收益。”

於是,老王從2.3美元時開始陸續買進,最低時買到過1.6美元的價位,他最高時曾手握22萬股蔚來。但美好的反彈並沒有發生,蔚來的股價反而繼續下滑,最低時甚至跌到了1.12美元,處於退市的邊緣。

“當時真的挺痛苦的,一度懷疑自己看錯了,”他説,“每天我都要揹着百分之二十多的虧損。”不僅如此,一些做空蔚來的朋友將自己“百分之八九十收益”的截圖不時發給老王,則為他帶來了“雙重打擊”。

在蔚來股價最低的那個夜晚,老王也盯着盤面處在“加倉”和“減倉”的糾結之中,好不容易做出“不動”的決定後,儘管“喝了一點酒”,但幾乎依舊一夜未眠。扛過最艱難的一段時光後,看着蔚來緩慢回升的股價,老王那時想,“2020年能到三四塊(美元)就不錯了”。

他當時根本就不會想到,獲得合肥國資的支持後,在政策和市場的雙重利好下,蔚來將會帶他參加一場怎樣的財富盛宴。公開數據顯示,從2020年4月國資入股以來,蔚來的股價已經翻了17倍以上,最高點時超過21倍,市值甚至一度逾1000億美元,成為中國市值最高的車企。老王同樣斬獲頗豐,獲得了30多倍的收益。

在老王看來,蔚來在2020年經歷的“極端反轉”,同當初暴漲暴跌的特斯拉一樣,受到了“反身性”的影響。“反身性”是索羅斯提出的理論,這位與巴菲特齊名但風格迥異的金融巨鱷認為,在金融市場中,投資者根據市場信息決策行為,而其行動也反過來影響、改變了市場的原本走向。

“產品負面、融資困難、經營面很差,蔚來股價就會下跌,而這種下跌加強了投資者原有的觀念,就又導致了新一輪的下跌,”老王對AI財經社分析稱,“連續下跌又會吸引更多空頭入場,所以股價就呈現了螺旋下跌的情況。

反過來亦是如此,投資者在上升期的“偏見”導致蔚來在資本市場中的泡沫越來越大,也正是基於這樣的擔憂,老王在最高點之前就選擇了清倉。不止蔚來,他還先後清倉了特斯拉和小鵬汽車。

老王對AI財經社分析稱,這些企業“當前的股價已經透支了未來的發展空間”。以特斯拉為例,當前市盈率為1331.61。這也意味着,特斯拉至少需要1331倍當下的盈利單位,才能匹配現在的市值,更遑論仍在虧損狀態的蔚來等新能源車企了。

最後一口魚尾

事實上,不止外界,連這些車企自身也認為泡沫的存在,馬斯克和李斌都表示過自家的股價“太高了”。不久前,李斌也曾表示,“如果做一個比喻,我們事實上還是一個小學一年級的學生,大家已經把你博士畢業以後工作的工資提前預支給你了……這期間如果有一次搞砸了都很不好辦。”

對於已經在特斯拉、蔚來股票上賺到錢的老王而言,能否追到高位的節點並無太大意義,“就看一條魚要不要吃到最後一口魚尾了”。但總有些人不甘心,許飛就在不斷追高中迷失了自己,逐漸將自己曾經秉持的信條“均衡持倉”和“落袋為安”拋諸腦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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圖/視覺中國

在最開始的那段時間,儘管成本在不斷走高,但仍落後於股價上漲的速度,許飛賬面上的數字最高時連翻了三番,“主要是最開始時漲的太狠了,總以為前面還有高點。”他回憶説,“等到股價走低時又不甘心,結果錯過了一個又一個節點。”

直到賬面上的虧空達到數萬元時,許飛才發現自己曾經的獲得的財富不過是大夢一場,一路執念卻什麼都沒有留下,反倒是最初購買的那隻醫療基金在不知不覺中取得了翻倍的收益。

不同於許飛的“被套”,還有一些人不願從股市中抽身。辭職炒股近一年,元寧也曾斬獲過收益數倍的股票,整體收入更是遠遠超過了當初的工資。但考慮到自己本金較少,擔心錯過“利滾利”的機會,所以他至今沒有從賬户中取出過一分錢。

對於現階段的元寧來説,股市裏的財富只是賬面上的數字,他的現實生活並沒有因資本增值改善,反而“降低了幾個檔次”,“很久沒買過肉了。”他説,“我每天唯一的蛋白質來源就是一顆雞蛋。”

償還借款後,無論波動大小,高峯再也沒減持過特斯拉的股票,他認為特斯拉這條魚遠未到魚尾,甚至“吃了還不到一半”,“市場上從來不缺錢,但好的標的卻一直稀有。”他告訴AI財經社,在他看來,除非納斯達克出現另一家能像特斯拉一樣為一個行業帶來顛覆性改變的企業,否則“特斯拉的想象空間就會一直存在”。

但是自從股價暴漲以來,新能源賽道是否存在泡沫一直眾説紛紜,投資者們也在用行動踐行着自己的看法。對於特斯拉股價過高的質疑,還是讓石杉加入了特斯拉的“做空”大軍。自2020年8月至今,他自嘲已經“虧掉底褲”,一套北京房子的首付就這麼沒了。據統計,2020年整年,特斯拉股價暴漲743%,做空者血虧超過2000億元。

自認為已經看到魚尾的老王卻表示絕不會加入做空的行列,那是一件“賠率很差的事”。“哪怕你已經知道一家企業存在着泡沫,但你不知道泡沫什麼時候破裂,”老王説,“做空也是有成本的,時間就是你最大的敵人。”

(應採訪對象要求,文中許飛、元寧、高峯、石杉均為化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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