圖片來源:新京報網
文 | 新京報智庫特約撰稿 熊志
這兩天,在一場寒潮後,國內一些地方因為電力供應壓力而採取限電措施,引發廣泛關注。
如浙江方面發通知要求,省級各有關單位辦公區域在氣温達到3℃以下(含3℃)時方可開啓空調等取暖設備,且設置温度不得超過16℃。
湖南方面日前同樣提到,“今冬明春電力供應存在較大缺口已成定局”,所以將採取錯峯、避峯、輪休、讓電、負控限電等措施,緩解電力緊缺的問題。其中長沙發改委日前發出有序用電倡議,要求全市所有空調一律控制在20℃以下,不使用電爐、電烤爐等高耗能電器。
在長沙,出現供電不足導致停電,因為沒有電梯,有的市民被迫爬30樓上班。
供需不匹配導致電力緊張是重要原因
3℃以下不能開空調、空調一律控制在20℃以下,將節能限電工作,細化到具體的空調温度層面,在以往並不多見。
在長沙的倡議中,不僅要求工商企業要服從調度,還要求廣大居民積極配合,對超負荷用電的住户實施短時間內限制供電。這些相當細化的措施,從側面反映出,今年年底的電力供應確實是出現了異常緊張的局面。
其實不只是浙江和湖南,像江西、內蒙古等地區,同樣出現了電力短缺的問題。那麼,為何會出現如此大面積的短缺現象?
電力供應緊張,首先往往和時節、天氣息息相關。
一般來説,一年之中的用電高峯往往集中在夏天和冬天。今年夏天,因為用電負荷突破電網極限,湖南就對部分工業用户進行了有序用電的錯峯調節。今年冬天,普遍入冬早、降温快,取暖需求增大,無疑會加劇用電緊張。
另一方面,上半年受疫情影響,普遍停工停產,等到下半年經濟復甦,尤其是年底,一些企業堆積了不少業績任務,年底衝量也會加大用電需求。比如發改委日前公佈的數據顯示,今年全社會11月份用電量同比增長9.4%,和經濟形勢的快速回暖形成了呼應。
當然,對這些地區來説,推出限電措施,一個更直接的因素是,目前國內的電力生產以煤電為主,但因為產業升級、生態環保以及化解過剩產能的因素,煤炭消費總量又有着嚴格的減量控制,煤炭行業也成為去產能的重要領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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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2018年的《關於全面加強生態環境保護堅決打好污染防治攻堅戰的意見》,就對各地的煤炭消費總量,設定了嚴格的減量指標,其中浙江到2020年消費總量要下降5%左右。
而今年印發的《關於做好2020年重點領域化解過剩產能工作的通知》則提出,2020年底全國煤電裝機規模控制在11億千瓦以內。
煤炭行業去產能,一批“散亂小”的煤礦關停,自然影響到了煤炭的供應,包括電煤。
此外,由於貿易環境變化,11月的煤炭進口出現了大幅下滑。同時,煤炭消費總量的控制,燃煤電廠的煤炭用量同樣會受到限制,不少落後的煤電機組近幾年都淘汰了。
國網湖南電力副總經理張孝軍近期稱,受各方面綜合影響,今冬湖南省現有電源裝機容量可能無法實現滿負荷發電。此外,11月30日,湖南全省電煤庫存同比下降18.5%,後期北方地區供煤緊張、春運運力受限,電煤儲運形勢不容樂觀。
和湖南一樣因為發電能力滯後,而面臨限電風險的還有江西和陝西省。
實際上對比煤炭產能、發電量和用電量的增長,可以發現它們的增速並不匹配。
比如今年11月份,全國生產原煤3.5億噸,同比增長1.5%,而火電發電量增長6.6%,兩項增速都要低於9.4%的用電量增長,供需不匹配導致電力緊張,也就不難理解。
“十三五”能源“雙控”壓力或許也是原因
在相關公佈的通知中,還可以發現一個細節,例如某地涉及到空調温度的相關限電措施,執行時限是本年度年底(12月31日),而非整個冬季。
這有可能是因為,今年是“十三五”的最後一年,按照規劃的控制目標,年底煤炭用量“餘額不足”,能源“雙控”面臨着年終大考的壓力。
前兩年,發改委會對各省(區、市)能源消耗總量和強度“雙控”的完成情況進行考核,並對外公佈考核結果,近兩年來未見有公佈。但“雙控”考核的壓力無疑還是存在的。
以浙江為例,在《浙江省進一步加強能源“雙控”推動高質量發展實施方案(2018-2020年)》中就明確,到2020年,累計騰出用能空間600萬噸標準煤以上;完成“十三五”能源“雙控”和煤炭消費總量控制目標任務,其中煤炭消費總量比2015年下降5%以上、控制在1.31億噸以內。
因此,“十三五”能源“雙控”的壓力,或許也是一些地方在年底限電的原因。
而且,能源“雙控”是為了推廣清潔能源,實現能源消費升級,但清潔能源的推廣並不是想象中那麼簡單,它有着技術門檻和成本限制。
比如日前舉行的湖南電力迎峯度冬動員暨防凍融冰視頻會議就提到,一方面是用電負荷的持續上漲,以長株潭地區為例,“十三五”期間用電負荷年均增速達10%以上,然而電源裝機容量幾乎不變;另一方面,在火電因為電煤供應缺口而受限的同時,太陽能、風電、水電等發電形式,又無法做到穩定持續供應,形成有效的補充。
《湖南日報》報道,為保證水電持續發電能力,湖南省最大水電運營企業五凌電力水位均需儘量實現高水位控制,日發電量一般需控制在0.75億千瓦時以下,而風電、光伏發電等不穩定,都難以支撐湖南電網長時間高負荷運行。
用電負荷持續上漲,然而火電產能沒有增量,清潔能源又無法跟上,這無疑也會影響到電力的穩定供應。
能源供應和需求存在巨大的空間錯位
當然,前面提到的這些背景,在全國很多地方都適用,之所以是浙江、湖南等地,電力供應出現嚴重的緊缺,它們自身的電煤自給率不足也是重要原因。
作為主要發電燃料的煤炭,產能高度集中在少數省份。煤炭工業協會的數據顯示,山西、陝西、內蒙古、新疆四個省區的原煤產量,佔全國的比例超過七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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用電量向來是經濟運行的風向標。經濟較為發達的沿海地區,包括湖南這樣的GDP十強大省,工業發達,用電量大,對電煤的需求量高。但它們並非重要的能源產地,本土並沒有多少煤炭資源可供開採,像湖南八成以上的電煤需要通過外運。
以煤炭為代表的能源供應,和能源需求存在着巨大的空間錯位。中國幾項大的戰略工程,如西電東送、北煤南運等,正是為了解決這種錯位問題。
但在電煤自主率較低的前提下,不管是從外地調電,還是調煤到本地發電,成本都不低。就前者而言,遠距離、大容量輸電對技術的要求較高,且中途還會有不小的損耗。至於長距離運煤,還容易受天氣影響,尤其是進入冬季的冰雪天氣。
而在煤炭去產能和消費總量控制的背景下,這些高度依靠“外煤”的省市,無疑面臨着更大的電煤供應壓力,傳導到下端的發電環節,自然也會影響電力的供應。
所以,綜合來看,部分地區出現缺電現象,是多重因素疊加的結果。既有天氣變冷的自然因素,也有疫情之後企業年底滿工滿產趕單交貨的背景,當然,它也是產業轉型、能源領域消費升級壓力下,部分經濟大省電煤供應缺口的一種集中呈現。
對個人用户的干預作用有限
總體來説,推廣可替代的清潔能源,降低煤炭在能源消費中的佔比,是未來經濟轉型的大方向。
一些地區通過限電來“減煤”,緩解供電緊張,可能的確有突擊的成分在,但降低煤炭消費的路徑依賴,培養節能意識,確實要有細化到具體指標的決心。
當然也得看到,一方面,對用電的限制,更應該聚焦公共機構,對個人用户的干預作用畢竟有限。
另一方面,疫情以來,經濟好不容易回暖,要警惕指標層層拆解,壓力傳導到基層,簡單粗暴的拉閘限電,對抗風險能力弱的中小企業造成傷害。
□ 熊志 媒體人
編輯:柯鋭 實習生:餘丹 校對:李立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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