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文來自微信公眾號：地球知識局（ID：diqiuzhishiju），作者：豆腐乳，校稿：朝乾，編輯：金槍魚，頭圖來自：Unsplash
今年第一季度，越南貨物出口額為891億美元，同比增長13.4%。看到這個數字，有人驚呼：越南一季度出口額首次超過深圳了！
然而事實並非如此，早在2019年，越南全年出口額就已經超過了深圳，這幾年深圳也沒有反超。實際上，產業鏈轉移到越南，已經持續多年了。
以電子產業為例，今年一季度越南電話和電子零部件出口額142.3億美元，計算機電子產品及零部件出口額130.5億美元，在越南出口中佔有重要地位。電子產業轉移到越南，成長到這個規模，絕不是一朝一夕就能辦到的，而是多個國家和地區、產業鏈上下游多個企業之間複雜博弈的結果。
貿易戰加速電子產業轉移到越南
就在越南出口額超過深圳的2019年，蘋果在越南試生產AirPods。
蘋果是消費電子領域高端產品典範。蘋果產品質量要求高，所需零部件多，工序複雜，所以其供應鏈上有着分佈在世界各地的二百多家企業，其供應鏈管理極其複雜。
為什麼蘋果會在這一年選擇越南？
越南確實具有較低的勞動力成本，而且越南離中國很近，蘋果生產所需的很多零部件來自中國，運輸便捷。生產出來的電子產品也可以就近銷往中國。
中國是蘋果的關鍵市場，就近生產就近銷售挺好▼
在蘋果之前，三星就已經在越南深耕十多年。因為種種原因，三星手機在中國市佔率大幅下滑，2019年三星關閉了最後一間在中國的手機工廠。與此同時，在越南，三星還有8個廠房。越南已經形成了較為完整的產業鏈。
把跨國企業推向越南的，還有特朗普的大手。特朗普給中國產品加關税，讓很多原本在中國生產的跨國企業考慮將產業鏈遷出中國，以方便向美國出口產品。
這些跨國企業，都明白狡兔三窟的道理。
2019年底疫情爆發後，美國政府更是上躥下跳地想讓產業鏈從中國撤離。
2020年4月，白宮經濟委員會主任拉里·庫德洛在接受福克斯商業頻道採訪中稱，可以全額報銷美國在華公司從中國撤離的搬家成本。
這年夏天，美國在台協會的幾名官員拜訪了一家蘋果公司的主要供應商的台北總部。他們提出了讓這家公司難以回答的問題：
“為什麼你們不把更多的產能轉移到中國大陸之外？為什麼你們還不趕快行動？”
甚至有點氣急敗壞。
這些企業都很害怕，畢竟得罪美國政府的結果不妙。
2020年7月，歐菲光被美國納入“實體清單”，後來蘋果就停止了和歐菲光的合作。歐菲光股價也從2020年7月最高時的23.62元，一路下跌到了現在不到6元。
蘋果終止了和歐菲光的合作後，攝像頭模組供應商僅剩下LG Innotek和夏普兩家，其中不少產能就在越南，從結果看，越南為蘋果提供的攝像頭模組比例提升了。
而2019年蘋果在越南試生產AirPods，則可能是因為AirPods需求大增，需要擴大產能。而在貿易戰背景下，部分產能就要佈局在越南，以規避關税甚至制裁，分散風險。
至於越南的這部分產能，早在2018年，歌爾聲學就已經開始準備在越南建廠，立訊精密也承接了部分產能，這兩家都是中國公司，也會跟着蘋果產業鏈走。
疫情曾經讓電子產業從越南流出
2020年，越南疫情控制得還不錯，電子產業在越南生產還比較順利。
然而2021年德爾塔毒株肆虐東南亞，連防疫一向做得不錯的越南也控制不住了。
一開始越南對工廠採取了嚴格的封控措施，但大量工人逃回家鄉，病毒迅速在全國擴散。而封控措施和病毒傳播、工人跑路，都會耽誤工業生產。2021年8月，越南製造業PMI指數僅為40.2%，大幅低於榮枯線。
轉移到越南的電子產業也受到了嚴重影響。截至2021年9月，越南已有超過4萬家工廠停工，僅胡志明市就有1.2萬多家工廠停工，其中大多數為電子、手機制造企業。
2021年8~9月，三星把兩條零部件生產線從越南遷回韓國。
蘋果本來在越南生產AirPods 3，2021年越南疫情嚴重後，蘋果又將AirPods 3的生產挪回中國。
而去年蘋果的重頭戲，iPhone13的發售，也受到了全球供應鏈紊亂的影響。
由富士康組裝的iPhone數量約佔全球總量的60%，而富士康的生產重地鄭州2021年7月遭受洪災，富士康為了趕時間生產，趕緊招工，新人入職獎金甚至提到了一萬元以上。
但富士康招滿人準備大幹一場時，竟然遇到了零部件缺貨。2021年國慶節富士康鄭州工廠罕見地放了5天假。
這是由於疫情影響，不少零件卡在了東南亞，比如半導體封裝測試很多是在馬來西亞做的，馬來西亞受疫情影響，工廠關閉做不了封測，芯片也運不出去。又比如攝像頭模組，因為歐菲光被踢出蘋果供應鏈，越南為蘋果提供的攝像頭模組比例提升，此時卻因疫情關閉工廠，攝像頭模組供應不上了。
蘋果只好又在2021年底讓聞泰科技供應攝像頭模組。
而聞泰科技攝像頭模組業務正是從歐菲光收購來的，這是因為歐菲光上了實體清單，只好把這業務賣給了聞泰科技。這就等於兜兜轉轉，這部分攝像頭模組業務又回中國了。
從蘋果全球供應鏈大致分佈 ▼
正是因為去年包括越南在內的全球供應鏈出現了紊亂狀況，iPhone13出現了缺貨現象。
後來奧密克戎毒株侵襲，越南放鬆了隔離措施，工業生產恢復。蘋果並沒有放棄佈局越南。最近蘋果CEO庫克與越南總理會面，希望在越南繼續擴大供應鏈。
而在越南投資的蘋果供應鏈企業有很多，光是中國大陸的就有立訊精密、歌爾股份、裕同科技、藍思科技、領益智造、美盈森等。
目前在越南運轉的蘋果產業鏈，很大程度上就是這些中國企業投資建立的。
越南人能安穩進電子廠打工嗎？
現在電子產業這口飯，越南吃得很香。
疫情前，三星越南有限公司出口總額就佔據越南出口總額近25%，不知道的還以為這是韓國呢。
蘋果這幾年又拉着產業鏈企業佈局越南，越南現在已經有31家公司的16萬人為蘋果生產iPhone、AirPods、iPad、HomePodmini、MacBook等設備。
但需要注意的是，這些在越南佈局的電子企業，大多數都是外資企業，越南還沒有成長出類似立訊精密這樣的本土代工企業。
要知道，做立訊精密這樣的蘋果代工企業，都是很有技術含量的，越南本土企業做不到。
就連這些外資企業在越南進行加工，每年也要進口約500億美元的電子零部件，本土企業能提供的零部件實在是太少了。
這就意味着，越南在電子廠打工，也要看跨國公司的臉色。但跨國公司都是花心的，絕不會把雞蛋放在同一個籃子裏。
像蘋果還在印度進行了佈局，2020年，蘋果在印度的生產線已經制造蘋果iPhone 11了，據估計去年印度製造了全球3.1%的iPhone手機。
為了不被印度等其他國家搶走電子產業，越南只能想辦法繼續保持其產業鏈上的優勢。
但越南的優勢裏，勞動力價格和土地價格都在不斷上漲。像2021年越南城市中心房價突破2800 美元/平米，簡直達到了中國二線城市的水平。
而越南在基礎設施上還有不少劣勢，如高速公路不足，越南這樣一個版圖狹長的國家，2021 年前後高速公路密度僅約中國的20%。此外，越南發電量也常年有缺口。
在優勢逐漸淡化、劣勢沒有充分扭轉的時候，越南這樣高度依賴外資的經濟體，還是有很多風險的。稍有風吹草動，外資都有可能跑路，就像2021年部分產能因為疫情影響，從越南轉移到其他國家。
未來越南還要面對可能出現的疫情、全球供應鏈失調、金融危機、地緣衝突等風險，繼續發育的路上並不輕鬆，電子產業保持都難，產業升級更是難上加難。
5月越南進出口數據又出來了，貨物貿易逆差高達17.3億美元，可見越南的情況遠沒有網上有些人説的那麼好。
不管怎麼樣，越南的電子產業已經有一定底子了，未來雖然艱難，但畢竟有盼頭了。我們還是希望越南繼續發展的，畢竟在區域全面經濟夥伴關係協定（RCEP）框架下，一個繁榮的越南對中國也有好處，是產業鏈上互補的夥伴，也有可能培育成我們的市場。
參考文獻：
1. 蘋果的供應鏈煩惱-新華網 http://xinhuanet.com/techpro/20220214/e77ef85a861f4e5e95f84a73cce027da/c.html
2. “全額報銷”，白宮首席顧問表示想資助美國公司撤離中國[視頻]_界面新聞 https://www.jiemian.com/video/AGQCOAhnB2cBPVVj.html
3. 最前線 | 疫情打亂越南工廠計劃，AirPods 3 移回國內生產-36氪 https://www.36kr.com/p/1362612906427776
4. 越南一季度出口額首超深圳？其實2019年就開始領先了|界面新聞 https://www.jiemian.com/article/7370484.html
5. 蘋果產業鏈出走越南，“越南製造”能否華麗轉身？_億歐 https://www.iyiou.com/news/20190718105935
6. 創下蘋果最長等待期，iPhone13系列緣何如此缺貨？_ 證券時報網 https://news.stcn.com/sd/202109/t20210930_3734101.html
7. 蘋果供應鏈風向衍變 果鏈公司“越南開花”|越南_新浪財經_新浪網 https://finance.sina.com.cn/chanjing/gsnews/2022-05-27/doc-imizirau5098955.shtml
8. 歐菲光被“剔”，“果鏈”瑟瑟發抖|歐菲光|蘋果產業鏈|蘋果_新浪科技_新浪網 https://finance.sina.com.cn/tech/2021-03-22/doc-ikkntiam6069964.shtml
9. 三星集團成為越南最大投資商 https://zh.vietnamplus.vn/三星集團成為越南最大投資商/103075.vnp
10. 向越南產業轉移，對中國影響有多大_觀點頻道_財新網 https://opinion.caixin.com/2022-05-19/101887132.html
11. 計算機行業週報：越南能承接智能製造供應鏈嗎？__新浪財經_新浪網 http://stock.finance.sina.com.cn/stock/go.php/vReport_Show/kind/lastest/rptid/705938624706/index.phtml
12. 越南電子產業發展快但國產化率還較低 http://vn.mofcom.gov.cn/article/jmxw/202205/20220503310942.shtml
13. 東南亞多國疫情亮紅燈 三星、蘋果上游工廠被迫減產 https://www.cls.cn/detail/758428
14. 蘋果尋求在南亞和東南亞建立新生產基地：印度和越南獲更多關注 https://www.cls.cn/detail/1022203
本文來自微信公眾號：地球知識局（ID：diqiuzhishiju），作者：豆腐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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