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刊記者 胡楠/文
贏時勝(300377.SZ)2月29日發佈業績快報,2019年,公司實現營業收入6.74億元,同比增長5.51%;營業利潤為8128萬元,同比下降57.81%。
對於業績的下滑,上市公司解釋為根據謹慎性原則計提了應收款項和長期股權投資減值準備以及研發投入、人力成本增加。
但實際情況真的如此簡單嗎?
根據之前的業績預告,報告期內,贏時勝非經常性損益金額預計約為1.23億元,該部分收益產生的主要原因在於上市公司參股企業北京東方金信科技有限公司(下稱“東方金信”)2019年增加了新股東,使得公司對東方金信股權被動稀釋,由於估值的變化,其公允價值與賬面價值的差額計入當期損益,產生投資收益的金額約為1.13億元,倘若剔除該部分收益的影響,贏時勝2019年的營業利潤為負數。
值得注意的是,上市公司自2017年開始就出現增收不增利的問題。同時,贏時勝大力開展供應鏈業務與保理業務未能給公司帶來業績的大幅增長,反而佔用了公司大量的現金資源。
另外,贏時勝於2016年3月通過非公開發行的方式募集資金20.86億元,分別用於互聯網金融大數據中心項目、互聯網金融產品服務平台項目以及互聯網金融機構運營服務中心項目的開發。
有意思的是,根據贏時勝2019年9月發佈的《前次募集資金使用情況報告》,公司上述募投項目僅支出16.64億元,其中的很大比例被用於購買房產。
在公司業績下滑、前次募集資金流向房地產之時,贏時勝再次拋出一份融資方案,不禁讓投資者對其合理性產生懷疑。
業績下滑
上市初期,贏時勝有着超過行業平均水平的業績增速。2014-2017年,公司分別實現營業收入2億元、2.50億元、3.51億元、5.37億元,同比分別增長18.92%、25.03%、40.26%、53.08%。
同期,贏時勝分別實現營業利潤4443萬元、6268萬元、1.21億元、2.43億元,同比分別增長10.77%、41.07%、93.44%、100.20%。
同期,贏時勝所屬金融IT系統行業的營業收入平均增速分別為16.99%、27.58%、21.53%、20.08%,營業利潤平均增速為15.10%、48.07%、-26.85%、65.55%。
從營業收入與營業利潤增速的角度不難看出,2014-2017年,贏時勝的業績遠優於金融IT系統行業平均水平,儼然一副快速成長型企業的架勢。
但是,贏時勝業績的快速增長卻於2018年戛然而止,甚至出現了增收不增利的問題,而且業績下滑的程度在2019年有惡化的趨勢。
2018年與2019年,上市公司分別實現營業收入6.39億元、6.74億元,同比分別增長19.01%、5.51%;同期,分別實現營業利潤1.93億元、8128萬元,同比分別下滑20.62%、57.81%;分別實現歸屬淨利潤1.78億元和1.4億元,同比分別下滑14.72%和21.25%。
顯然,從盈利的角度,贏時勝的業績出現了明顯的下滑。
定製業務扶持“客户”?
2016年7月,贏時勝子公司上海贏量金融服務有限公司(下稱“上海贏量”)以2000萬元的價格收購了上海蒲園供應鏈管理有限公司(下稱“蒲園供應鏈”)100%的股權,並於當年8月實現並表。
次年2月,贏時勝與其子公司上海贏量共同出資成立上海贏保商業保理有限公司(下稱“上海贏保”)。
至此,贏時勝正式進入供應鏈與保理行業。
2017-2018年,贏時勝供應鏈業務的收入分別為3722萬元、3406萬元,保理相關業務的收入分別為834萬元、1201萬元,兩業務收入合計占上市公司當期總營業收入的比重分別為8.48%、7.20%。
雖然新增業務在公司總營業收入中的比重不大,但由於業務本身的特殊性,其對公司貨幣資金的佔用倒是頗為顯著。對於保理業務產生的應收賬款,上市公司將其按照款項的風險類型將其劃分為正常類、關注類、次級類、損失類四類,並分別計提減值準備。
據歷年年報數據,2017-2018年以及2019年上半年,贏時勝賬面保理業務應收賬款正常類期末餘額分別為1.02億元、1.33億元、1.71億元,佔公司當期應收賬款總額的比重分別為27.96%、23.41%、20.95%。
通過查詢應收賬款明細,《證券市場週刊》記者發現,贏時勝保理業務產生的應收賬款主要來自一家名為江蘇鴻軒生態農業有限公司(下稱“江蘇鴻軒”)的企業,據公開信息,該公司是一家以生態養殖、蛋品銷售為主體的農業企業。
2017-2018年年末以及2019年上半年,贏時勝保理業務針對江蘇鴻軒的應收賬款金額分別為9774萬元、1億元、1.23億元,佔公司應收賬款總額的比例分別為26.72%、17.64%、15.11%。
無獨有偶,江蘇鴻軒也為贏時勝供應鏈業務的大客户之一,2017-2018年以及2019年上半年,上市公司對江蘇鴻軒的其他應收款(供應鏈代墊款)分別為8463萬元、8385萬元、7538萬元,佔公司當期其他應收款總額的比重分別為32%、21.79%、21.78%。
值得注意的是,據企查查,贏時勝子公司上海贏量為江蘇鴻軒的股東之一,持股比例為1.1%,而上海贏量的股東上海蒲苑投資管理有限公司(下稱“上海蒲苑”)也同樣為江蘇鴻軒的股東,並持有1.61%的股份,兩家公司頗有一些“定向扶持”的意味。
另外,江蘇鴻軒產品的銷售情況也值得推敲。雖然,在上市公司2018年6月發佈的《關於深圳證券交易所年報問詢函回覆的公告》中稱其“銷售客户羣體為超市、農貿市場、機關食堂以及餐飲企業等”。但在現實生活中,超市、農貿市場的終端客户仍為個人消費者。
據電商網站數據,截至2020年4月21日,江蘇鴻軒的主要產品徐鴻飛小鮮蛋在其天貓商城官方旗艦店的總銷量為2702盒,而同樣時間節點,同為蛋類品牌的德青源(已退市,835923.OC)天貓旗艦店總銷量為584848盒,江蘇鴻軒的產品銷量僅為德青源產品銷量的0.46%。
此外,據德青源退市前財務數據,2016年,德青源營業成本為4.33億元,若以德青源財務數據為基準,假定江蘇鴻軒的年營業成本僅為其對上市公司“資金佔用”的數值,江蘇鴻軒產品電商銷量也很難解釋其對上市公司年均2.26億元的“資金佔用”。
更有意思的是,贏時勝上市多年,公司賬面幾乎從未出現過短期借款,而2018年年末,公司賬面短期借款卻驟增至2.35億元。
根據當年年報信息,上市公司短期借款主要源於公司子公司上海贏量與孫公司蒲園供應鏈銀行借款的增加,且贏時勝為其上述兩公司借款的擔保人。
結合上述信息不難看出,贏時勝對於江蘇鴻軒可謂是不遺餘力的支持,不得不令投資者懷疑上市公司的供應鏈與保理業務是否為其“量身定製”。
客户質量存疑
除了江蘇鴻軒外,贏時勝供應鏈業務的其他客户質量也值得考證。
據其他應收款明細,2017年年末,上市公司對滑縣永達飼料有限公司(下稱“永達飼料”)、鶴壁市永達養殖有限公司(下稱“永達養殖”)、滑縣永達畜禽育種有限公司(下稱“永達畜禽”)其他應收款(供應鏈代墊款)期末餘額分別為7533萬元、4371萬元、1218萬元,三家公司其他應收款合計占上市公司當期其他應收款總額的比重為49.62%。
從客户名稱來看,不難發現,三家公司大概率為同一實際控制人控制下的企業,企查查股權穿透信息也印證了這一點,馮永山通過鶴壁市永達食品有限公司(下稱“永達食品”)牢牢地控制着上述三家公司。
另外,從客户集中度的角度,針對“永達系”如此高的客户集中度,上市公司的風險不免顯得過高了一些。但是,在贏時勝給交易所問詢函的回覆中,公司對其供應鏈業的風險把控做了如下説明,“公司在選擇核心企業客户時,對該客户的信譽記錄、經營情況、業內口碑等相關情況進行甄別,並利用金融科技平台對核心企業和供應商的信用風險進行評估,包括外部信用評級等,目前公司合作的核心企業客户主要為國家級農業龍頭企業。”
根據上市公司的説明,公司供應鏈業務的客户風險極低,信用等級極好。然而,2018年,永達食品、永達養殖、永達飼料卻對其欠款申請延期償還,據當年年報數據,三家公司申請延期其他應收款(供應鏈代墊款)金額合計1.74億元,佔公司其他應收款總額的比重為45.23%。而且,在對“永達系”其他應收款的款項性質中,除了供應鏈代墊款外還出現了“往來款”的字樣,其中對永達食品其他應收款往來款餘額為3000萬元,而據企查查信息,“永達系”與上市公司並無關聯關係,那麼這3000萬元往來款項產生的原因就值得進一步關注了。
頗具諷刺意味的是,據企查查信息,截至2020年4月,永達食品累計9次被列為失信執行人,先後收到55封法院裁判文書,被告均為“永達系”企業,其中2018年收到的判決文書數量為15封,且多數糾紛涉及民間借貸、金融借款糾紛以及買賣合同糾紛。
顯然,贏時勝供應鏈業務的客户並不像其所説的那麼“高質量、高信用”,而2019年業績預告中,公司計提信用減值損失1.76億元也大概率與其供應鏈業務有關,公司供應鏈業務或是造成公司業績大幅下滑的主要原因。
定增資金流向成疑
贏時勝於2016年3月定向增發募集資金20.86億元,用於互聯網金融項目的開發。據使用報告中數據,截至2019年6月30日,募投項目已實際使用募集資金16.64億元,佔前次募集資金的比例為82.05%,滾存的利息收入及理財產品收益淨額2697萬元,剩餘3.91億元被用於永久補充流動資金。
值得警惕的是,據上市公司給交易所的回覆函,公司大量募集資金被用於購買房產,截至2017年12月31日,上市公司先後購置北京柏豪置業2號樓12-13層、深業上城(南區)二期37樓、上海御河科創中心16號樓、上海御河科創中心10號樓、長沙華創等房產,合計支出6.89億元。
針對購買房產的原因,上市公司解釋購買房產主要用於上述三個互聯網金融項目的辦公場所。
而據公司於2015年12月發佈的《非公開發行股票募集資金使用可行性分析報告》中信息,公司互聯網金融項目具體包括建設以大數據技術為核心的金融運營大數據服務平台1個,財富管理大數據服務中心1個,數據災備中心2個、數據中心及展示平台1個,顯然,上述房產應該是用於這5個平台與中心的建設。
數據中心與服務平台的開發與日常運營必然需要大量服務器等電子設備,但令人困惑的是,贏時勝在電子設備上的投入不及其購買房產支出的零頭。據固定資產明細數據,2016-2018年,公司固定資產電子設備新購置支出分別為1045萬元、1132萬元、3289萬元。顯然,如此可憐的電子設備採購支出很難與上述5個平台與中心的建設相匹配。
此外,贏時勝募集資金剩餘部分的去向也頗耐人尋味,從上市公司理財產品以及長期股權投資的增加似乎可以在一定程度上解釋這個問題。
據Wind數據,2015年年末,贏時勝賬面理財產品與長期股權投資均為零,而2018年年末,其理財產品與長期股權投資分別增長至3.46億元與6.19億元,兩者合計恰好可以解釋前次募集資金的“缺失部分”。
而贏時勝的現金流量狀況也在一定程度上佐證了贏時勝對前次募集資金的“變相挪用”。
定增前,上市公司賬面貨幣資金僅有1.93億元,年均經營活動產生的現金流量淨額為5000萬元左右;而定增後,公司歷年經營活動產生的現金流量淨值基本為負,2016-2018年,其經營活動產生的現金流量淨值分別為5297萬元、-1.17億元、-4904萬元。
顯然,憑藉上市公司自身的“造血能力”也不足以支撐其在長期股權投資上過6億元的支出。
綜合上述信息,不得不懷疑,上市公司並未將其所募集的資金投入互聯網金融項目的開發中,而是購買了大量的房地產以及“變相挪用”投向了其他企業。
而就在2019年9月13日,贏時勝再次拋出一份融資方案,擬採用非公開發行股票的方式募集資金不超過15.64億元,用於微服務雲計算平台、數據智能應用服務平台、智能運營管理服務及智能投資決策服務平台等四個項目的開發,對於有挪用募集資金“前科”的贏時勝,投資者很難不對其此次融資方案的合理性產生擔憂。
為客户“量身定製”的供應鏈與保理業務佔用了上市公司大量的現金資產,一旦客户經營與信用狀況惡化,必定給公司帶來鉅額的損失,而在前次募集資金支出方向疑雲重重之時,上市公司再次拋出融資方案,值得投資者進一步關注。
針對上述問題,《證券市場週刊》記者已向上市公司發出採訪函,截至發稿上市公司未進行書面回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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