製造業大國的貿易數據紛紛拉響警報。
上游供給不足,下游需求趨弱,導致多個製造業大國貿易數據呈現疲軟態勢。近幾個月來,能源價格、美元指數不斷高漲,推升了以美元為計價的能源進口價格。上游成本增加,又進一步傳導給下游,顯著影響了製造業企業生產效率和完成出口訂單的能力。此外,美聯儲又接連加息,全球需求持續走弱,導致貿易逆差持續擴大。
但更深層次的原因還是製造業大國的供應鏈佈局問題。
多年來,上述多個製造業大國的經濟運轉方式是:低價進口能源產品,以維持本國製造業運轉,後出口工業製成品以賺取貿易盈餘。在地緣政治衝突加劇、能源危機愈演愈烈、供應鏈瓶頸未有顯著好轉的背景下,這一經濟發展模式正受到嚴重衝擊。
貿易逆差逐漸擴大,已對宏觀經濟帶來不利影響。今年二季度,德國經濟增長完全停滯,國內生產總值(GDP)環比零增長。同期,韓國GDP僅環比增長0.7%。國際貨幣基金組織(IMF)的最新預測顯示,在能源問題衝擊背景下,今年德國、日本經濟或僅增長1.2%和1.7%,在七國集團中排位靠後。
面對貿易逆差、宏觀經濟走弱的趨勢。製造業大國有何破解之道?
西班牙宣佈建設歐洲大陸首個零碳產業園
與全球經濟頭頂的衰退陰雲相對,伊比利亞半島的情況要樂觀得多,這為歐盟第四大經濟體——西班牙帶來了一絲安慰。而西班牙的例子或為多國在能源安全方面提供啓示。
在一些人印象中,西班牙是一個旅遊業大國,但其製造業能力也不容小覷。過去10年,西班牙製造業取得長足發展,工業產品附加值迅速提高。法國外貿銀行(Natixis)認為,西班牙工業附加值已超過意大利和法國,接近於德國。在電力嚴重短缺的當下,正是得益於豐富的可再生能源資源,光伏、風能成為了當前西班牙工業發展重要的引擎。
能源諮詢機構Ember的數據顯示,近幾個月來,西班牙光伏、風能發電量不斷攀升。二季度,上述兩項能源每月發電總量約達8太瓦時的高位,佔該國總髮電量近30%~40%。受此影響,二季度,西班牙工業部門增加值總額同比增長3.0%,國內生產總值(GDP)同比增長6.3%。
西班牙可再生能源行業發展向好,與該國政府的能源政策不無關聯。西班牙政府承諾,將在2050年前實現淨零碳排放,到2030年至少將電力系統實現74%的可再生能源發電。受政策驅動,能源諮詢公司Wood Mackenzie等機構的數據顯示,截至2021年,西班牙擁有風電場1265座,風電裝機容量達28.1吉瓦;2021年,該國住宅屋頂的太陽能發電量同比增加102%;今年一季度,西班牙的綠氫項目佔全球近20%的份額,僅次於美國。
但對於西班牙來講,僅發展光伏、風能並不夠。如果不解決儲能、輸電等一系列問題,夏天過後可再生能源資源將減少,能源危機或捲土重來。
不僅如此,除了在發電側發力,西班牙作為歐洲第二大汽車製造國,同時也是歐洲第一個全面推廣5G的國家,有着良好的信息技術基礎,在清潔能源智能化、電動交通產業升級方面,實力也不容小覷。
在此背景下,西班牙首相桑切斯將目光投向了“零碳產業園”——一種以零碳能源為基礎,新能源產業為發展核心的全新模式。
7月,西班牙政府宣佈和遠景科技集團共同建設歐洲大陸首個零碳產業園,這一產業園包含動力電池超級工廠、智能風電裝備、綠氫工廠、智能物聯技術中心等多項業務,把綠色能源與綠色產業相結合,成為西班牙構建零碳新工業體系的一次大膽嘗試。
遠景在西班牙規劃建設零碳產業園的同時,還規劃在卡斯蒂利亞-拉曼查地區建設綠氫工廠,在卡斯蒂利亞-萊昂地區建設智能風電裝備基地。
“我們非常期待遠景作為全球領先的綠色科技企業,通過全面解決方案和科技生態建設,成為西班牙碳中和轉型的重要夥伴,幫助西班牙實現碳中和目標。”桑切斯在見證雙方戰略簽約儀式時表示。
為什麼説零碳產業園或是幫助西班牙打開綠色新工業大門的鑰匙?哈佛商學院教授Gunnar Trumbull曾在其MBA的課堂上引述過遠景“零碳產業園”的案例及這家公司的戰略發展邏輯——當下新能源的挑戰主要有三個:即發電成本、儲存成本及系統協同成本,而零碳產業園恰恰提供了這三大挑戰的綜合性應用場景。
從能源供給側來講,零碳產業園摸到了穩定、綠色、低價,這個新能源“不可能三角”的邊界,以新能源帶動新工業,形成完整的新能源上下游產業鏈,構建“新能源-新工業體系”。
在“碳關税”呼之欲出的今天,零碳產業園,以及低碳或者零碳產品成為增加一國製造業出口競爭力的最佳方式之一。
零碳產業園的“綠色工業密碼”
實際上,桑切斯青睞的零碳產業園模式在我國鄂爾多斯已經落地。
從能源供給端來看,零碳產業園的特點在於:園區可實現100%綠色能源供應,構建了穩定的可再生能源系統,且綠電價格優勢不斷顯現,這使企業可以在園區內實現高比例、穩定、低成本的可再生能源生產與使用。
“綠色工業革命將成為第四次工業革命,跟前三次工業革命不同的是,綠色工業革命是一次效率和可持續相融合的革命。而零碳產業園將成為綠色工業革命的搖籃、平台和基石。”遠景科技集團CEO張雷在8月9日舉行的鄂爾多斯零碳產業峯會上説。
零碳產業園在能源供應端的創新是如何做到的?其一大奧秘來源於新型電力系統。首先,在產業園內,近八成的能源由本地風電、光伏直供。當可再生能源發電量超過園區用電量時,多餘零碳能源將銷售給電網。在綠電供應不足的情況下,用能企業則可以從電網回購綠電,從而實現園區內100%綠色能源供給。
其次,配備的多種儲能方式,除了電化學儲能外,零碳產業園還在嘗試利用可再生能源製備綠氫,進而達到長時儲能的效果。一般而言,下午兩點後,光伏、風能發電量較大,但用能企業用電負荷可能未必有這麼高。這意味着,此時利用光伏、風能制氫能是非常便宜的,而此時生產的綠氫又能夠在產業園綠電不足的情況下補充能源供給,起到削峯填谷的作用。
對於第四次工業革命時代以新能源為主體的電力系統來説,發電側與需求側的動態平衡讓人頗為頭痛,前者分散且波動,後者靈活且隨機。遠景鄂爾多斯零碳產業園則構建了數字化零碳操作系統來解決這一難題。基於全球知名的智能物聯網平台EnOS,零碳產業園通過數字化手段,實時掌控發電側與需求側的數據,調配能源供需,幫助保持綠色能源系統的動態平衡。
截至目前,多家制造業企業已經入駐零碳產業園。遠景動力電池生產基地首期10吉瓦時產能已於今年4月投產。遠景動力的率先投產也帶動了其上下游與相關產業園的進駐,據悉,華友鈷業、隆基、協鑫、上汽紅巖等新能源企業都已決定入駐零碳產業園。伴隨新能源電池、新能源裝備、新能源汽車綠色新工業集羣的形成,遠景鄂爾多斯零碳產業園即將成為全球綠色工業革命的典範。
如果説在第一次工業革命中,隨着煤炭的發現,工業城市與工業體系因能源而起,也形成了能源生產與消費的統一,而隨着交通和管道運輸的發展,工業開始走向市場,能源的生產與使用慢慢分離。而在這次以新能源為主導的綠色工業革命中,製造業企業紛紛佈局零碳產業園説明,可再生能源消費與生產再次結合起來,這在某種程度上解決了此前可再生能源傳輸時間過長、成本較高的問題,相對於能源生產和使用分離的工廠模式而言,這無疑是一次巨大飛躍。
獲得碳中和國際話語權
談到工業生產與製造業競爭力,我們不得不談的是產品。除了產品的品質和質量,在全球碳中和浪潮下,“綠色”的指標越來越受到關注。由於全球各國碳中和政策步調不一,為保護本土工業,歐盟等國家與地區已出台“碳關税”等政策。6月底,歐洲議會已通過“碳關税”一讀文本。夏休季過後,歐洲議會將與歐盟理事會就最終法律展開談判。
對於中國企業來説,“碳關税”無疑將增加一定的出口負擔。目前,有鋼鐵、鋁、水泥、化肥和電力五個行業明確納入“碳關税”範圍。據中金公司測算,如果“碳關税”一旦落地,將使我國對歐出口總額較之前下降6.9%。
諮詢機構羅蘭貝格認為,能源結構轉型、工藝創新、碳捕捉/利用與封存等方法或是應對“碳關税”的主要方法,而零碳產業園的綠電供應,則將有效幫助鋼鐵、鋁等行業實現能源結構轉型。
以電池產品為例,今年3月份《碳關税法案》要求出口電池產品等需要提供產品全生命週期的碳足跡。忽視碳足跡管理的品牌出口將會產生驚人的補碳差價成本,在2027年後或將面臨無法繼續出口的風險。
“以一個100度的電池包為例,製造階段的碳排放大概在5噸左右,按照近期100歐元/噸的碳交易價估算,出口面臨的潛在碳成本在500歐左右。”遠景動力執行董事、中國區總裁趙衞軍曾這樣表示。
零碳產業園將成為破解這一難題的重要助力。
遠景鄂爾多斯零碳產業園的新型電力系統為電池生產提供100%零碳能源供給。產業園裏基於智能物聯操作系統EnOS和方舟能碳管理平台打造的零碳數字認證體系,賦予了每一塊電池可追蹤溯源、符合各類國際標準、經過權威機構認證的“零碳綠碼”,無懼碳關税,在國際上暢行無阻。
除技術外,零碳產業園必須與國際零碳標準相符合。目前,遠景已與必維集團發佈了全球首個“國際零碳產業園標準”,對產業園區提出了覆蓋零碳能源系統等方面的要求。這一標準已與國際標準接軌,並與巴黎協定和科學碳目標要求一致。對於出口產品而言,由於零碳產業園產品在減碳排放方面具有優勢,因此產品在碳足跡及碳標籤方面會將有競爭力。
中外多位專家認為,在碳中和領域,相較於商業與技術模式創新,取得國際話語權才是在“新能源-新工業”體系下獲得競爭優勢的更重要方法。因為無論在任何國際機制中,後到者都具有一定的弱勢地位。這意味着,只有在產業變革的進程中儘快融入、利用與改造,才有可能把握變革的先機。而遠景零碳產業園的出現與推廣,無疑將幫助企業掌握碳減排的解釋權,幫助國家獲得碳中和領域的國際話語權,進而幫助製造業等產業獲得國際競爭力。從這個意義上看,對於我國這樣的製造業大國和出口導向型國家而言,遠景的方案不可謂不重要。
能源轉型與大國興衰
古往今來,製造業對於一國的崛起都至關重要,每一次大國的興衰都伴隨着製造業的變遷。
幾百年前,始發於曼徹斯特的火車,將英國帶入了工業革命,進而讓這個歐洲島國成長為了“日不落帝國”。此後,法國、德國、日本、美國等國相繼進入工業化時代,並邁入“富國俱樂部”。幾百年後,這些國家紛紛地開啓了又一次工業化浪潮,而大家都不約而同地將觸角伸向了能源及工業轉型。
在每一次變革中,並非僅有全球霸主才能把握機會,往往側翼大國,抑或是新興國家才更有可能發現和把握機會。
零碳產業園正是這個機會的縮影——從新能源供應、綠色工業體系到碳排放的話語權,涵蓋了能源轉型的全部領域,使產品轉型變為產業轉型。而這又不僅僅限於國內,從鄂爾多斯到伊比利亞半島,零碳產業園模式將從中國樣板變為全球方案。
能源轉型帶來全球產業鏈的重構。這既是各國家產業結構調整的機會,更是未來製造業競爭的抓手。這場綠色工業革命是否能從鄂爾多斯走向全球,我們拭目以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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