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顧硯
Twitter創始人第一條推文NFT賣了290萬美元;藝術家Beeple的NFT作品以6900萬的天價成交;截止今年5月,周杰倫同款“無聊猿”系列NFT已從發售價0.08 ETH漲到了147 ETH,一年時間翻了1837倍。
在國內,NFT演變為“數字藏品”(以下簡稱“數藏”),因為監管原因,一定程度上限制了二級市場炒作的可能,比如,鯨探等交易平台需要持有半年時間以上才可進行轉贈,京東靈稀等還未開啓轉贈。
但這依然擋不住資本和玩家的熱情,在監管的夾縫中,國內“數藏”低調卻迅速的崛起:支付寶鯨探早期推出的敦煌飛天系列數字藏品,發行價格價格“9.9元+10支付寶積分”,而現在被叫賣到1.5萬元以上,膨脹754倍;原價39元的2022年杭州亞運會數字火炬,在拍賣平台上的標價高達314.9萬;知音數藏上1.88元的“高山流水徽章”,目前市場價格已經突破4000元。
鞭牛士瞭解到,如今的數藏市場,年輕玩家蜂擁,創業者緊跟風口攢起團隊,幣圈黃牛換個領域繼續操盤,而第三方支付公司已經日賺百萬。
暴富狂歡下,或許是又一場割韭菜盛宴。
造富神話
“我們班長賺了20萬,全部套現出來了。”剛大一的張洽告訴鞭牛士自己“入坑”數藏的原因,暴富的誘惑就在身邊,沒人能拒絕。
在接觸數藏前,張洽在炒鞋,但現在鞋不好“炒”了,“之前隨隨便便就能溢價七八百的鞋,現在一雙只能賺三四十”。
一批像張洽一樣的“炒鞋”玩家開始轉戰數藏市場,炒鞋、炒數藏邏輯相似,年輕人很快上手。
張洽把之前炒鞋賺得幾萬塊錢都投進了數藏,但他沒有班長幸運,“(虧得)現在就剩一半了”。
和張洽不同,大學生梁博投入了三四千塊的獎學金,已經賺了兩萬塊錢。但梁博告訴鞭牛士,他準備收手了:“説白了(數藏)還是賭,我也不太相信自己的運氣。”
但真的做到“收手”的,還是少數。國內數字藏品玩家大多是90後、00後,其中很多還是大學生。“身邊的人都在玩。”大學生歷歷表示,甚至可以在學校裏直接與同學進行二級市場交易。
國外NFT購買流程相對複雜,需要有一些幣圈的基礎,但在國內,豐富的無門檻的數藏平台,已經可以滿足張洽等大學生的需求。
據不完全統計,目前國內數字藏品交易平台數量已超過300家:阿里鯨探、騰訊幻核、京東靈稀、小紅書R-space、網易星球、B站“嗶哩嗶哩數字藏品”,Hi元宇宙、斑馬中國、唯一藝術、元視覺、洞壹元,iBox、HOTDOG、Artpro……
有數據顯示,目前數字藏品市場規模大概在180億美元,預計在2026年將達到820億美元的規模,約5490億人民幣。
千億級別市場,吸引了大批創業團隊。目前國內琳琅滿目的數藏平台背後,有互聯網大廠,有傳統收藏平台、國有資本,更有幣圈團隊跑步入場。
數藏平台
“iBox”,這是國內數藏最火的平台之一。
今年4月開始破圈崛起的iBox,已經創造了無數激進的暴富神話。比如“大話西遊之金箍系列”藏品,首發價格為99元,但在二級市場,已被炒到了超過2萬元;“大鬧天宮系列”數字藏品“玉皇大帝”在二級市場的價格已經叫到48410元,甚至曾經一度逼近10萬元。
6月15日,iBox新發售的“Nonoku頭像”,發售價為499元,目前二級市場價格已經在26600元左右;發售價為99元的“頤和瑞獸”系列盲盒,目前在二級市場的價格均高於4000元,盲盒珍稀度為“SSR”的“麒麟”目前在二級市場價格已不低於五萬元。
動輒上百倍的溢價令無數入局者殺紅了眼。
創業者陳思哲告訴鞭牛士,他和幾個技術人員討論了一個晚上,決定要轉型做“數藏”平台,“技術一點也不難,每個人都很興奮”。
據中新經緯報道,搭建數字藏品平台幾乎沒有技術門檻,“20天就可以完成系統開發和測試,基礎版所需時間更短”。
如果在公鏈上搭建一個數字藏品平台則更為簡單,由於公鏈代碼開源,團隊可以直接使用,相當於直接跳過開發部分。
國內,就有能直接提供底層技術的公鏈,比如至信鏈、螞蟻鏈、Conflux。
Conflux告訴鞭牛士,項目方完成一系列備案和資質審核後,搭建好自己售賣的商城,“就可以在Conflux樹圖鏈上按照我們發的標準文檔把得到授權的數字產品注入,然後完成上架售賣”。
一批區塊鏈的團隊開始進入數藏領域。當然,入場的不止幣圈創業團隊,還有幣圈當年的瘋狂玩法。
誰在賺錢?
“很多幣圈的黃牛在搞數藏,傳銷大師帶單。”幣圈玩家祁遙告訴鞭牛士,他在之前的炒幣羣裏看到了不同數藏的宣傳。
“上一個項目虧了,再起個項目,第一時間告訴你們,讓你們回血”,這是當年“盤圈”的行動口號。
那麼,蜂擁而至的年輕玩家們賺錢了嗎?
“沒虧錢。”歷歷告訴鞭牛士,“我比較謹慎,賺一兩百就賣出了,不會在手上停留太久。”
梁博的玩法也比較穩妥,賺一點就賣掉,“入袋為安”。不過,他也因此錯過很多“暴富”機會。梁博曾花900元收了“魏徵斬龍王”,漲到1100就賣了。結果現在“魏徵斬龍王”報價已經上萬元了。
“剛開始玩兒iBox是賺錢的,特別是之前的拉新活動,好多新人入場,藏品價格也跟着水漲船高。”張洽告訴鞭牛士,6月初,iBox把年齡限制調到21-60歲,張洽開始尋找其他的平台交易。目前,張洽在唯一藝術、數藏中國皆有藏品。
但在各類社交平台上,在數藏上虧錢的聲音仍佔比更大,有網友感慨“果然不是學生能玩的”“半個月虧1萬”“從5月12投入到現在虧了一半多”“1w8買的跌到8000”。
到底誰在賺錢?
“支付公司日賺百萬。”業內人士張文新告訴鞭牛士,一些數藏平台開放了二級市場,可以對接中小第三方支付公司。
接入支付公司後,玩家只要完成實名認證,就可以在數藏平台的二級市場交易。
第三方支付公司如何賺錢?我們可以從之前iBox與易寶支付的聲明中得出。
一部分,是賬户管理費。
作為iBox平台支付端唯一指定官方合作伙伴,易寶支付會按照10元/身份證/30天收取管理費用。
iBox最新公告稱,目前已擁有百萬級用户。此前有媒體估算,易寶支付僅管理費月營收已至少達千萬元。
但實際上,支付公司會賺的更多。
除了管理費,支付公司還會收交易手續費。張文新透露,在與數藏平台的合作中,支付公司每筆交易收千五以上的手續費,上不封頂。
對接數藏的第三方支付公司有多賺錢?沒有透露具體的數字,但他委婉地解釋:“通道費比當年對接P2P的時候高,收入可以比肩當年的P2P。”
據此,可以反推平台的交易量:每日流水輕鬆破億。
數字藏品=龐氏騙局?
去年10月23日,阿里鯨探及騰訊幻核的內頁中,“NFT”字樣全部消失,改為“數字藏品”。
目前,國內已將NFT改稱為數字藏品,並且大多在基本聯盟鏈發行,買賣也只能使用人民幣交易。
雖然起源於幣圈,但一些熱衷於NFT的“幣圈玩家”們卻對數字藏品反響平平,兩個圈層幾乎完全割裂開來。
“數字藏品不符合區塊鏈精神,算不上真正的NFT。”幣圈玩家普遍拒絕參與數字藏品交易, “數字藏品平台和生態較為封閉,無法自由轉賬和交易,跟開放、去中心化的理念不符。”
“數藏邏輯跟炒土狗幣一樣,還是傳銷性質。”祁遙認為。
目前,國內數字藏品平台可大抵分為兩類,一類是鯨探等國內大廠推出的平台,對二級交易、轉贈等具有嚴格限制,相對注重合規;另一類則是中小型初創公司推出的平台,對交易的限制幾乎很少,因而存在更多炒作與龐氏的基因。
同時,後一類數字藏品平台由於顧慮較少,往往會採取具有激進型營銷策略,例如“空投”“合成”等噱頭,吸引新用户加入,並激勵用户不斷拉新。
此外,有的平台甚至既當“裁判”又當“運動員”,一面發行藏品,一面在二級市場利用資本給本平台藏品“抬價”。
“這就是‘盤圈’的玩法。”祁遙稱,“不會在公開場合宣傳,只在社羣內口口相傳。”
和之前的幣圈一樣,數藏也存在各種亂象。
業內對iBox背後團隊有諸多猜想。根據天眼查平台消息,iBox鏈盒運營主體為海南鏈盒科技有限公司,與西安紙貴互聯網科技有限公司有千絲萬縷的關係。
“紙貴科技”團隊曾在幣圈推出墨鏈,代幣INK如今基本歸零。
但鏈盒科技近日在回覆媒體時表示,兩家公司是獨立的公司,兩家公司的運營無直接關聯。
5月17日晚間,TT數藏公號發佈公告稱:“由於近期市場波動較大,我司老闆經不住誘惑,將平台啓動資金100W挪用,進行iBox的投資,目前持倉已縮水至10W,平台已無法繼續運營,已遣散技術團隊。我寫完這篇公告也要撤了,我們有緣再會,告辭!”。
在此之前,iBox因平台上數藏價格腰斬,一度衝上微博熱搜前十。
此外,數藏還有版權的糾紛。
5月29日,徐悲鴻美術館在社交平台發佈版權聲明指出,某些數字平台以徐悲鴻先生的名義為噱頭髮售相關數字藏品,這些數字藏品的原始作品有些為假冒作品,有些不能提供完整的溯源證據,有些作品與徐悲鴻先生根本無任何關聯。
徐悲鴻美術館還在評論區直指,並未授權“幻核”發行徐悲鴻先生的數字藏品。
近日,一款名為鏈玩APP的應用程序在宣傳文中表示“成功牽手影帝”,“與著名影帝的強強聯合”和“與著名影帝的合作”等字句,並使用古天樂的照片。
6月16日晚,古天樂經紀公司發佈聲明,稱古天樂從未與某應用程序合作,也沒有參與任何活動該項目的活動、產品或服務推廣,從未授權其使用古天樂肖像或名字。
“如果要搞,我手上有完備的鏈路。”祁遙稱,儘管可以很快拉個團隊,但他也不會選擇在這個領域創業,監管等風險太大了。
去年10月,國家版權交易中心聯盟、中國美術學院、浙江省杭州互聯網公證處聯合螞蟻集團等共同發佈了《數字文創行業自律公約》,堅決抵制數字文創產品的惡意炒作行為。
近期,中國互聯網金融協會、中國銀行業協會、中國證券業協會也發佈倡議,呼籲會員單位堅決遏制NFT金融化證券化傾向,從嚴防範非法金融活動。
“從不缺席”
“數藏感覺玩不久。”祁遙認為,“被規範是遲早的事。”
值得一提的是,大部分玩家都清楚的知道數藏的瘋狂與泡沫。大部分的數字藏品只是一場擊鼓傳花的遊戲,但每個玩家都相信,自己能在鐮刀揮下前逃生,成為這場零和遊戲的獲勝者。
“數字藏品概念在國內剛剛興起,不斷有新人進來,我肯定不是最後一個。”歷歷表示。
“可以掙到錢,這不是最實際的嗎?”梁博認為,但他也承認數藏風險非常高,“國內數藏行業也才剛發展不久,缺少准入標準。市面上冒出很多數藏平台,誰也不知道這些平台有沒有資質,是不是有割一波韭菜就跑的想法。”
“不能當飯吃,主業還是學習。”梁博要退出數藏圈了。
“不會再往(數字藏品)裏投入了。”張洽也表示,這些平台一直在發售,“圖”越來越多,沒有那麼多資金去接盤,最後這些圖就一文不值。
但在網上和社羣裏,在討論數藏的內容下,“求帶”“求拉羣”的聲音沒有斷過。
“如果有300%的利潤,那麼資本家們便會踐踏世間的一切”,從P2P、幣圈到如今的數藏,金錢永不眠,暴富傳奇從不缺追隨者。
(應受訪者要求,本文人名為化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