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月8日,Blued母公司藍城兄弟(BlueCity)正式在納斯達克掛牌上市,股票代碼“BLCT”,發行價16美元,籌資金額8480萬美元,成為“全球同性社交第一股”。
(一)藍城兄弟成功上市,“彩虹經濟”會迎來綻放嗎?
70年代的美國舊金山,藝術家吉爾伯特·貝克爾設計出了彩虹旗作為性少數羣體爭取平權的象徵,彩虹旗隨着同性平權運動在世界範圍內流傳開。
根據蓋洛普在2018年一項涵蓋了1100多萬美國成年人的調查顯示,有4.5%的美國成年人認為自己是性少數羣體。同比例推算的話,在中國大約有超過6000萬的性少數人羣。
社會意識的更新與經濟發展,讓世界範圍內的性少數羣體平權運動得到了根本性的改變。從2001年荷蘭實現同性婚姻合法化起,已經有30個的國家允許了同性婚姻,性少數羣體從不見光的角落裏走到了陽光下。
而隨着性少數族羣的權利意識不斷增強和壯大,滿足LGBTQ需求,專注“小而美”垂直領域的“彩虹經濟”也得到了快速發展。
Frost& Sullivan在2018年發佈的一項調查報告顯示,LGBTQ人口的平均可支配收入普遍高於普通人羣,2018年全球LGBTQ市場規模為3.9萬億美元,預計到2023年將達到5.4萬億美元,複合年增長率為7.0%。
LQBTQ社羣平台Blued正是其中的佼佼者。
從2013年到2018年初,藍城兄弟獲得了7輪融資。最近的一次是2018年2月獲得了來自鼎暉投資、UG資本的1億美金D輪投資,當時藍城兄弟的估值已在10億美金左右。
6月16日,藍城兄弟向美國證券交易委員會(SEC)遞交招股書。根據招股書披露,藍城兄弟2019年營業收入達7.59億元,相較2018年5.01億元,同比增長51.4%。截至2020年第一季度,藍城兄弟的現金及現金等價物和定期存款餘額為3.63億元。
雖然還沒有實現盈利,但虧損率已在持續收窄。2020年第一季度,公司調整後淨虧損進一步收窄至760萬元,淨虧損率僅3.7%。
直播服務是藍城兄弟的第一大營收來源。
2019年直播收入為6.7億元,佔總營收的88.5%。Blued的直播服務付費用户從2019年第一季度的13.7萬增加到2020年第一季度的17.8萬。
藍城兄弟業務還包括會員服務、廣告服務、其他收入。
Blued的會員服務收入從2019年第一季度的306萬增長至2020年第一季度的1501.3萬元,漲幅高達390.6%。
廣告模塊在2020年第一季度實現了559.6萬元營收,同比增長13.1%。
值得注意的是,其他收入中,健康、家庭計劃相關商品銷售和服務收入從2019年第一季度的109.4萬元增長到2020年第一季度的722.1萬元,漲幅560.1%。
而這一業務主要內容是Blued作為中介為性少數人羣進行跨國代孕和領養提供輔助服務,但在代孕被嚴格禁止的中國,這項業務曾引起過巨大的爭議,能否長期持續令人懷疑。
不過,藍城兄弟能夠成功登陸美股,已經向前邁進了一大步,掀開了億萬級粉紅經濟市場的一角。
(二)根據招股書披露,藍城兄弟的創始人馬保力持股39.6%,是公司最大股東。
相比較馬保力這一真名,多數人更習慣於他的化名——耿樂。
2000年,互聯網漸漸走進普通人的家庭,而耿樂也剛從警校畢業,成為了一名文職警察。
那時候,身為性少數羣體的一員,耿樂在現實生活中很難展示出真實的自我。
而在當時中文互聯網的主流報道中,同性戀還被視作需要治療的精神疾病。耿樂偶然看到了同志小説《北京故事》,讓他萌生了創辦網站為同性戀人羣發聲的想法。
就這樣,耿樂創建了個人站點,並取名為淡藍色回憶。
早期的淡藍網其實更像是耿樂的個人空間,他會不斷地更新與同性戀人羣相關的新聞、性少數人羣撰寫的文章和自己的所思所想。
一批極度渴望找到同類溝通的同性戀人士湧入淡藍網,在留言板內互相交流,這就為淡藍聚集了第一批受眾。
那時,淡藍網的日常運轉費用主要由耿樂自己承擔。有時候手頭緊張,耿樂會在網站上貼出求助信息,網友們便會捐錢資助。耿樂回憶:“秦皇島一位用户在2007和2008年一下子就捐了兩萬,連收條都不讓打。”
隨着淡藍網在同性戀人羣中的名氣越來越大,網站漸成規模,耿樂也組建了專門的運營團隊,淡藍網也從新聞站點逐漸走向同性戀論壇和交友平台。
但由於同性戀話題在國內處於敏感的灰色地帶,一旦碰上監管部門的網絡嚴打,淡藍網就會被運營商關閉服務器。耿樂的壓力也非常大:“一個警察做同性戀網站,實在太敏感了。”
2012年,移動互聯網興起,耿樂看到了機會。做了十幾年的同性交友網站,他對國內用户人羣的需求非常瞭解。
雖然社會包容度已經廣泛提高,但是種種因素的影響下,多數LGBTQ羣體仍會在“大社交圈”內對自己的身份保持沉默,他們更傾向於在網絡上展現自我,找到同類,然後再把線上的聯繫轉移到線下,根據地理位置進行多維度交友匹配的產品思路可以滿足潛在用户羣體的需要。
當時國內的同性交友社區還沒有產出同性社交類應用,使用國外應用又非常不方便。
耿樂辭去了警察的工作,決心在互聯網風口創業,他投入20萬元找到北京交通大學的幾個研究生幫自己做iOS和安卓客户端開發。
2012年11月,Blued上線,在沒有大型推廣的前提下,一年內用户數突破200萬。截至2020年第一季度,Blued在全球210多個國家和地區擁有超過4900萬註冊用户,月活用户突破600萬。
Blued的用户粘性也非常高,活躍用户在2019年的日均停留時長超過60分鐘,平均每日打開次數超16次,次月留存率達71.0%。
而最令人叫絕的是,海外用户數佔比超49%。2019年,Blued已經是印度、韓國、泰國和越南等國家和地區最大的在線LGBTQ社區。
(三)
Blued令人驚歎的成績背後,同樣藴藏着隱憂。
同性戀和性少數羣體在如今的中國仍是一個相對而言敏感的話題,整體處於“不問、不説”的狀況中,相關經濟和議題很難獲得來自大眾向和官方的正面支持。
專注同性社交和超過90%的市場佔有率,為Blued鑄造了極高的行業壁壘,但Blued仍是在一條模糊線上遊走。
Blued在國內的廣告投放受到限制,不能向大眾宣傳。一些用户在使用Blued結交到同類人士後,出於種種原因,會放棄專門的同性社交,轉移到大眾向的應用軟件上,領域垂直使得Blued難以拓寬營收模式。
艾滋病風險則是同性交友平台和軟件的另一大困擾。
2019年1月,《財新》報道Blued誘導未成年人註冊交友,在發生性行為後,部分用户感染艾滋病。受此影響,Blued關停整改一週,杜絕未成年用户註冊。
做淡藍網站的時候,耿樂就開始與政府部門和醫療組織合作宣傳防艾知識、提供HIV檢測服務。2012年,作為民間艾滋病防治機構的代表,耿樂還在世界艾滋病日前夕獲得了總理的接見。
在Blued界面內部,可以看到紅絲帶標註,如果用户有需求,可以聯繫醫療機構進行檢查預防。“互聯網+HIV防控”使得淡藍和Blued能獲得生存空間,一些同性社交產品則因“涉黃”而遭到關停。
由於用户羣體的特殊性,Blued在國內的用户增長已經觸及了天花板,出海是必然的方向。
耿樂曾説,他對於藍城兄弟的目標“不是一家中國的同性戀互聯網公司,而是全球的同性戀生態型公司。”
但是,基於地理位置的交友,卻成了Blued“出海”的風險。
2016年,北京崑崙萬維科技股份有限公司以9300萬美元收購了Grindr公司60%的股份,後者是一家位於加州西好萊塢的同性社交平台。
隨着中美關係的不斷緊張,美國外國投資委員會介入到這起收購案中,以中國公司掌握美國性少數羣體的個人數據、特別是地理定位數據將會威脅美國國家安全為理由,在2019年強制崑崙萬維將Grinder轉賣給美國公司。
崑崙萬維的經歷在未來或許不會是個例。在各國對於數據信息安全越發敏感的大趨勢下,Blued的產品模式很可能會最先受到衝擊。
耿樂用了20年時間將處在灰色地帶的“彩虹經濟”帶到了上市門口,但是可以看到的風險性,讓市場對於藍城兄弟未來的發展預期可能存在問號。
想破解這些困境,僅僅憑藉一家公司的力量是遠遠不夠的,“彩虹經濟”的綻放或許還需要更多的時日。
注:LGBTQ即女同性戀者(Lesbian)、男同性戀者(Gay)、雙性戀者(Bisexual)、跨性別者(Transgender)、酷兒(Queer)等性少數羣體的統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