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刊特約作者 任海／文
*ST聯絡（002280.SZ）進入2020年開始負面消息不斷。
其前身是杭州新世紀信息技術股份有限公司（下稱“新世紀”），業績持續下滑之後，於2014年進行重大資產重組，置入北京數字天域科技股份有限公司（下稱“數字天域”）100%的股權，公司控股股東變更為何志濤、郭靜波、陳理。
重組改變命運。業績承諾期內，上市公司的業績非常驚豔，再加上高送轉，上市公司的股價暴漲。2014年1月16日是本次重組停牌前最後一個交易日，收盤價1.99元（前復權），之後暴漲至2015年5月22日38.24元，漲幅高達1821.61%，總市值高達1180.20億元。
而上市公司從此走上蹭熱點的百億跨界。不但對股價刺激立竿見影，對業績影響也是巨大的。最終形成了跨境電商（一直虧損）、智能硬件（名存實亡）、文化傳媒（銀行抽貸停止放款）和金融（連續鉅虧）四大板塊。然而，跨界容易整合難！營業收入暴增了，2017年至2019年分別為123.45億元、139.89億元、124.68億元，而2016年只有12.01億元。淨利潤卻背道而馳，分別為6523萬元、-6.69億元、-32.4億元，扣非淨利潤分別為1.64億元、-16.20億元、-32.10億元。
目前，上市公司的市值只有28億元，證券簡稱也由“聯絡互動”，最後變成了“*ST聯絡”。
為何百億跨界將曾經千億市值的上市公司搞到即將退市的地步？誰又是主要受益者？
借殼標的飛快墜地
數字天域2010年擬在海外上市未果，後於2012年決定回到國內，被*ST聯絡收購。數字天域及數字天域（香港）成了*ST聯絡的主要收入及利潤來源。2014年至2016年業績承諾期，數字天域實現的營業收入分別為1.45億元、1.91億元、1.06億元，實現的淨利潤分別為5105.64萬元、1.41億元、5247.95萬元，數字天域（香港）營業收入分別為2.03億元、4.23億元、7.30億元，淨利潤分別為1.35億元、2.81億元、3.27億元。
2017年至2019年，數字天域已經無足輕重，沒有披露營業收入及淨利潤數據。數字天域（香港）營業收入鋭減，陷入虧損。
作價21.29億元、借殼上市的數字天域給上市公司帶來的業務包括應用分發、智能硬件、商户雲搜索，在業績承諾期最後一年（2016年），三塊業務的營業收入合計11.86億元，而到了2019年，只有1188萬元。
頻繁終止募投項目
由於2014年業績不錯，加上資本市場走牛，上市公司趁股價暴漲，推出最高可達48億元的非公開發行股票融資方案。扣除發行費用後的募集資金淨額47.47億元在2016年1月全部到位。
資金到位後，*ST聯絡在補充流動資金方面行動迅速，而在募投項目——智能硬件的投入上非常不積極，2016年僅僅投入了3586.81萬元，佔預計投入的1.10%，遠遠低於渠道建設的47.56%、聯絡金融服務平台的49.50%。
*ST聯絡在2017年4月披露的《2016年度募集資金存放與使用情況報告》表示：由於2016年智能硬件市場發生一定變化，公司適當調整了投資節奏；同時，部分智能硬件產品處於前期技術研發中，前期投入相對較小。但目前公司已經推出的多款智能硬件產品已有一定的銷售基礎，市場反映良好，預計未來將有良好的市場前景和經濟效益。
兩個月之後，*ST聯絡開始減少智能硬件的投入預算，經過多次減少後，至當年底，智能硬件的投入預算減少至16.53億元。
截至2017年年末，募投項目智能硬件累計投入金額1.26億元，新的説辭出來了：由於近年來智能硬件市場發生一定變化，智能硬件產品收益較小。公司適當調整了部分投資項目和投資節奏，經變更募集資金用途調整後擬投入金額為16.53億元。目前公司基於旗下電商平台Newegg的用户資源和流量，在自身研發的基礎上加大了外部合作，將聯合中國智能製造廠商共同開拓跨境市場。
而在2017年8月的公告中，*ST聯絡還表示：“目前公司已經推出的多款智能硬件產品已有一定的銷售基礎，市場反映良好，預計未來將有良好的市場前景和經濟效益。”
怎麼到年末，幾個月時間，智能硬件產品就從“有良好的市場前景和經濟效益”突然變成“收益較小”？
2018年10月，*ST聯絡終止募投項目並將剩餘募集資金及理財利息收入淨額合計19.59億元作為永久性補充流動資金。
截至2018年9月末，募投項目智能硬件累計投入1.87億元，聯絡金融服務平台累計投入1.98億元，渠道建設累計投入3.82億元。三個項目當初預計總投入44.47億元，而實際上僅僅投入7.67億元。
*ST聯絡對此的解釋是：智能硬件整體市場情況存在不確定性。智能硬件市場經過前幾年的火熱資金投入，一大批創新產品上市，但始終未能出現突破性的技術和產品。近兩年公司持續投入研發，先後自研和合作了十幾款智能硬件產品，並採取各種渠道加強營銷、擴大銷售，但市場銷售情況都不盡人意。若公司現階段仍堅持在該產品上繼續投入成本，從未來發展看，能否如期成功拓展市場以及獲得預期的投資收益均存在較大的不確定性。
事實上，在終止募投項目方面，*ST聯絡的經驗非常豐富。
2012年，公司終止IPO募投項目。募投項目預計投入1.54億元，實際投入5970.31萬元。2016年終止重大重組配套資金募投項目。募投項目預計投入4.99億元，實際投入1.22億元。
畫着各種大餅募集資金，然後改變用途，*ST聯絡在這方面已經輕車熟路。
智能硬件=蘋果手機？
*ST聯絡在上述定向增發募集48億元的預期前景中曾這樣表示：在智能硬件行業高速發展且行業內投資風起雲湧的背景下，公司亟須加快佈局，利用已有的市場優勢、資源優勢和佈局，迅速切入智能硬件行業，依託公司自主研發的聯絡OS為核心，進一步研製滿足用户衣、食、住、行、用的系列智能硬件產品，通過公司雲平台服務能力將系列智能硬件互聯互通，在這一領域迅速建立自身的市場地位，做好搶先發展。通過本項目的建設將很好地保持公司在互聯網領域的核心競爭力與技術領先性，並滿足市場與客户的需求，使公司在下一輪競爭中獲得先機。
2016年1月，48億元到位後，*ST聯絡大幅增加了智能硬件業務的推廣費用和研發費用，銷售費用中的業務推廣費用8792.50萬元，比上年同期上升846.53%；管理費用中研發投入4564.99萬元，比上年同期上升88.36%。公司在2016年年報稱，這是為未來智能硬件的銷售和運營做了充分的準備。與此同時，公司的資產總額、營業收入和淨利潤均創出歷史新高，資產質量持續改善、業務結構進一步優化、利潤來源多元化，上市公司的抗風險能力和持續經營能力得到進一步加強。
按照公司的説法，公司加強了在智能穿戴、智能家居和智能出行等產品的研發和推廣，正式向市場推出了一系列高科技產品。同時，公司引入國際先進技術和團隊，配合智能硬件產品研發特殊用途芯片，滿足消費者需求。未來公司將以銷售智能硬件和持續用户運營為主要收入方式。報告期內，公司通過收購和參股的方式，極大地拓展了智能硬件的銷售渠道，線上主要通過公司控股子公司Newegg，線下主要通過參股公司百維博鋭的線下店Ispace和樂涇達的線下渠道進行推廣。2016年，公司實現智能硬件產品銷售收入4.05億元。
雖然該業務的毛利率只有3.04%，但也算是實現開門紅。從年報的字眼來看，公司的智能硬件業務生機勃勃。
2017年5月，交易所年報問詢函的回覆揭開了智能硬件的面具。
問詢函回覆第四頁顯示，2016年智能硬件產品銷售4.05億元，成本3.93億元，其中經銷蘋果系列產品成本3.80億元。供應商之一為北京百維博鋭貿易有限公司（下稱“百維博鋭”），是蘋果公司在中國的一級零售合作伙伴，具有較大的價格優勢、質量保證和時間優勢，蘋果系列產品，公司主要向百維博鋭進行採購。
問詢函回覆第五頁顯示，2016年，智能硬件成本為3.93億元，佔營業成本比例61.42%，其中主要為經銷蘋果系列產品產生的。2016年，經銷蘋果系列產品收入3.86億元，成本3.75億元，實現毛利0.11億元，毛利率為3%，經銷業務市場價格透明，毛利率較低。
從問詢函回覆中不難看出，智能硬件業務基本上就是經銷蘋果系列產品，更恰切地説是經銷蘋果手機。2016年，*ST聯絡從百維博鋭採購蘋果系列產品3.80億元，其中iwatch的金額169.77萬元，佔比0.45%，iphone的金額3.79億元，佔比99.55%。
把經銷蘋果手機包裝成智能硬件業務，這不就是把資本市場當做好萊塢嗎？
2016年年報顯示，*ST聯絡宣稱在智能硬件的研發、銷售方面投入大量資金，這些資金真的是用於智能硬件？如果其中的絕大部分只是經銷蘋果手機，需要這麼多費用嗎？
另外，經銷蘋果系列產品的成本出現兩個不同數據，首次出現的是3.80億元，後面出現的是3.75億元。兩個數據略有差異，到底哪個是真實的？
年報也出現不同的數據。2016年年報將投資百維博鋭的採購金額3.46億元列為關聯交易。而2017年年報列示的上期發生額（指2016年）只有1.06億元，與2016年的數據相差2.4億元。
2016年3月，*ST聯絡通過收購老股和增資的方式以9000萬元獲得百維博鋭48%的股權，根據相關股權架構、持股比例、董事會安排和實際經營情況，上市公司無法控制百維博鋭但對其有重大影響，因此百維博鋭屬於上市公司聯營公司。*ST聯絡表示，為加強公司智能硬件銷售渠道建設，藉助雙方的優勢資源，促進業務發展。
2015年，百維博鋭的營業收入13.75億元，淨利潤1350.78萬元，2015年年末淨資產3415.05萬元。9000萬元獲得48%的股權，*ST聯絡挺大方的。
買房、買地加投資
在募投項目的投入上，*ST聯絡非常吝嗇，但在買房買地方面，卻出手大方。
2016年1月，48億元募集資金到位。2月，*ST聯絡發佈公告稱，為適應公司未來業務發展需要，推進公司募投項目的快速實施，提升公司整體運營環境和外部形象，公司擬認購位於北京市朝陽區望京街10號院的方恆時代中心3號樓2-18層寫字樓（建築面積23223.61平方米）。預計項目投資總金額約為11.30億元。
2015年年末，*ST聯絡的貨幣資金只有5.95億元，這還是在短期借款從2014年年末1997萬元增加至5億元的情況下的資金狀況，由此可見，*ST聯絡的資金非常緊張。另外，2015年年末，*ST聯絡的淨資產只有11.54億元，家不大業不大，有必要從租用的北京市朝陽區辦公場所建築面積1800平方米擴大到自有物業23223.61平方米嗎？
募集資金專款專用，不能用來購買房子。當然，*ST聯絡開始拖延進度、更換用途，以至最後終止投向。
2017年1月，*ST聯絡以2125萬元成功競得杭州市濱江區的一塊土地使用權，該宗地將主要用於智能硬件的設計、研發和生產基地，涉及的募集資金總額為7.60億元。變更2016年非公開發行募投項目“智能硬件”中的“辦公場地費用”實施方式，由在杭州購置辦公樓變更為在杭州自建智能硬件研發基地。
投入方面將會大大增加，並且完工日期也變得遙遙無期。當然，相關的項目在2018年終止了。
*ST聯絡從2014年重組上市以來，進行了一系列的投資併購。2016年以來，投資收益爆發性增長，成了公司主要的利潤來源。
2016年投資收益1.68億元，佔利潤總額比例41.74%。2017年投資收益3.41億元，佔利潤總額比例312.71%。儘管2018年、2019年鉅虧，但投資收益依然可觀，2018年投資收益10.60億元，2019年投資收益1.50億元。
併購爆雷
2014年併購只算熱身，*ST聯絡以175萬元收購3家小公司，帶來商譽8.17萬元。接着，2015年開始，公司頻繁收購，形成了跨境電商、文化傳媒、智能硬件、金融業務板塊。雖然營業收入暴增，但並沒有增加利潤，反而鉅虧連連。
首先爆雷的是會找房(北京)網絡技術有限公司（下稱“會找房”），2017年至2019年，會找房的營業收入分別為7312.88萬元、1.62億元、5169.25萬元，淨利潤分別為1520.15萬元、-3.41億元、-2.16億元。2018年年末發生大量債權逾期及虧損，*ST聯絡對會找房全額計提商譽減值損失。全額計提商譽減值損失的還有上海卓屬信息技術有限公司、北京酷能量科技有限公司。2018年，*ST聯絡合計計提商譽減值損失3.78億元。
2019年，*ST聯絡對Newegg Inc.8.54億元的商譽計提8.18億元的減值損失。據2017年年報，Newegg Inc.為北美最大的科技類電商，擁有3600萬註冊用户，月獨立訪客超1700萬。Newegg被《消費者報告》評為年度最大的在線電子商店和最佳在線購物場所、被Forbes（福布斯雜誌）評為計算機和電子領域的最佳網站。面上實力強大，但盈利能力跟不上，2017年至2019年，實現淨利潤分別為-4187.30萬元、-3億元、-1.74億元。
而從事户外機場廣告業務的迪岸雙贏居然從2019年開始遭遇了各家銀行不斷壓貸至收回全部貸款，*ST聯絡對其12.86億元的商譽計提4.80億元的減值損失。
加上對其他公司計提的商譽減值損失，2019年，公司合計計提商譽減值損失15.79億元。
其他資產也損失巨大，2018年、2019年分別計提減值損失14.69億元、26.87億元的*ST聯絡在2020年的日子依然不好過。營業收入萎靡不振，各項費用高居不下，通過正常的經營實現盈利非常困難，在不盈利即退市的情況下，*ST聯絡會使出怎樣的非常規手段扭虧為盈是2020年重中之重。
（聲明：本文僅代表作者個人觀點；作者聲明：本人不持有文中所提及的股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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