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疫情而破產的服裝公司名單仍在變長。
作為本土中高端時尚女裝品牌,broadcast:播的母公司日播時尚集團股份有限公司(下稱“日播時尚”)近日宣佈,董事會同意公司以債權人身份向人民法院申請對控股子公司廣州騰羿服飾有限公司(下稱“廣州騰羿”)進行破產清算。
廣州騰羿旗下品牌為日播時尚2007年創立的時裝潮牌CRZ。對於該公司破產清算的原因,日播時尚方面解釋為,近年來受服裝行業景氣度不佳以及品牌定位調整等影響,廣州騰羿經營面臨較大困難,出現持續虧損,新冠疫情更是造成其線下門店業績大幅下降,現金流緊張、虧損逐步擴大,已嚴重資不抵債,無法繼續經營。
實際上,這僅是疫情下全球服裝行業的一個縮影。
根據公開資料,自新冠疫情暴發以來,全球已有數十家服裝企業宣告破產,有着200多年曆史,曾為40位美國總統制作服飾的BrooksBrothers亦在名單之列。雪上加霜的是,有觀點認為,全球範圍內該行業下半年破產潮或將進一步加速。
最後一根稻草
資料顯示,於2017年5月正式在上交所掛牌上市的日播時尚,主營精品服裝的創意設計、工藝技術研發及生產銷售,旗下有broadcast:播、broadcute、CRZ、目澈MUCHELL和SIRLOIN五大主品牌。其中,作為年輕潮牌,CRZ主要定位於年輕個性羣體,屬於少淑裝,主要產品定價在339至999元之間,線下以一、二線城市,經濟發達地區主要銷售區域。
根據日播時尚在公告中的表述,自2019年以來,公司及時應對市場經濟形勢下行的變化,由積極擴張轉為穩練內功,進行優化門店,調整組織架構,實現降本增效。然而,廣州騰羿旗下CRZ品牌經調整,仍未達到公司預期,加上受新冠疫情衝擊,致使2019年、2020年上半年CRZ品牌收入分別下滑24.11%、63.53%,虧損逐步擴大。
若將時間線拉長一些,作為日播時尚第二大營收來源,CRZ的頹勢早已顯露。《國際金融報》記者查閲日播時尚的財報發現,2017年至2019年,CRZ品牌的營收分別為1.68億元、1.51億元、1.15億元,佔日播時尚的比重為收入佔比為15.65%、13.34%、10.27%。
為之對應的,廣州騰羿的營業收入亦從2017年的1.7億元遞減至2019年的1.2億元,淨虧損亦由2017年的1149.79萬元擴大至2019年的3136.67萬元,此外,其淨資產在2018年及2019年亦均為負值。日播時尚公告稱,截至2020年6月底,其對廣州騰羿長期股權投資初始餘額為385萬元,經營性借款餘額為8721.35萬元,鑑於廣州騰羿已經持續虧損,嚴重資不抵債,公司對相關投資與債權按照規定進行了會計處理。
“冰凍三尺非一日之寒,日播旗下品牌CRZ的破產清算也是無可奈何之舉。”紡織服裝品牌管理專家、上海良棲品牌管理有限公司總經理程偉雄對《國際金融報》記者表示,定位於女性潮牌的CRZ,創辦13年以來,門店一度達200家,但業績表現一直不如意,這不僅因為產品定位小眾化,亦與日播時尚多品牌管理過於粗獷有關,這主要表現於CRZ品牌將近13年的發展在日播體系業務收入佔比從來沒有超過20%,且日播的總部在上海,而騰羿卻在廣州。此外,通過CRZ平均不到60萬的門店年收入可見,該品牌店鋪運營管理以及組織效能極低。
記者注意到,早在2018年,因品牌定位調整,仍處在調整期的CRZ就出現較大虧損,這也成為當年日播時尚淨利潤同比下降54.13%的主因之一。同樣拖累業績的情形亦發生在2019年。這一年,日播時尚整體營業收入下降1.57%,其中,broadcast:播品牌主營收入增長0.81%,而CRZ品牌主營收入卻下滑24.11%。
很顯然,疫情成為壓倒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4月底,日播時尚披露的2020年第一季度顯示,報告期內,公司實現營業收入1.62億元,同比減少44.32%;淨利潤鋭減452.82%至-1645.95萬元,較上年同期由盈轉虧。
程偉雄認為,在疫情衝擊下,日播時尚剝離盈利欠佳已久的CRZ,聚焦日播主品牌的方向是必要之舉。7月21日,《國際金融報》記者就廣州騰羿申請破產清算,若CRZ品牌被剝離,公司下一步的相關規劃等問題向日播時尚發去採訪函,但截至發稿,未得到進一步回應。
行業加速洗牌
截至當前,諸如廣州騰羿,全球範圍內被疫情壓垮宣告破產的服裝紡織企業不在少數。
7月上旬,創立於1818年,被譽為美國總統御用西裝品牌的BrooksBrothers向美國特拉華州法院申請破產。據瞭解,因為消費者越來越傾向於選擇休閒服裝而不是正裝,該品牌此前就已陷入困境,而疫情大暴發造成零售業的不穩定更是對其造成致命一擊。中國保護知識產權網在7月21日發佈的一篇報道顯示,根據法院的文件,BrooksBrothers稱其資產和負債高達5億至10億美元。目前,該服裝品牌正在考慮相關知識產權問題以及是否將其拍賣出去。
無獨有偶,國際在線在5月中旬援引日本共和社消息稱,由於新冠肺炎疫情擴大,百貨店服飾品銷售急劇下降,導致資金鍊斷裂,當月15日,日本服裝巨頭瑞納株式會社放棄經營重組,根據相關法律啓動了破產保護的程序。數據顯示,目前該公司負債總額達138.79億日元(約合人民幣9.2億元)。
CIC灼識諮詢執行董事朱悦對《國際金融報》記者表示,疫情在2020年前四個月對國內零售業造成較大打擊,從4月份開始隨着全球疫情的蔓延嚴重影響全球零售業,美洲和歐洲市場的形勢尤其嚴峻。疫情期間,服裝行業主要面臨供大於求、積壓庫存難消化、現金流短缺、固定成本高等諸多問題。
另據行業資深人士説法,正是日益嚴峻的形勢加速了原本經營不善、現金流不健康以及應變能力不夠迅速的公司被淘汰及清理。
上述説法有跡可循。
5月初,總部位於紐約,曾受美國前第一夫人米歇爾·奧巴馬青睞的美國知名服裝品牌J.Crew申請破產保護,成為美國疫情暴發以來首家申請破產保護的全國性零售商。據瞭解,該公司原本已揹負着沉重的債務且遭遇銷量下滑,新冠疫情使企業面臨的困境進一步惡化。
6月下旬,創立於1985年的法國男裝品牌Celio亦宣佈啓動破產保護程序,疫情期間導致營業額損失將近1億歐元。
7月上旬,日本零售巨頭無印良品(Muji)母公司良品計劃宣佈,受到新冠肺炎疫情影響,其美國子公司已申請破產,負債6400萬美元(約合67億日元)。據彭博社報道,在過去3個財年中,無印良品一直處於虧損中,而這家子公司成為今年因新冠疫情而在美國申請破產的110家公司之一……
“疫情對於全球經濟、失業率等問題將造成較為長期的影響,且此類問題的解決將滯後於疫情的緩解,因此全球服裝市場還需一定時間才能得以恢復。”在朱悦看來,市場玩家的清理勢必將加速行業的洗牌和行業分化,疫情也將催化行業衍生出更多樣化的產品、服務和營銷模式,形成新的行業生態。
【專家視角】
市場持續低迷或成新常態
——專訪安邁企業顧問有限公司中國區高級董事高歡
誠然,在經歷了前一年的萎靡後,2020年,服裝行業更是雪上加霜,甚至承受“生死”考驗。
那麼,在經歷疫情後,服裝行業將呈現哪些新特徵,未來將迎來何種新趨勢,當下正處於“水深火熱”中的企業如何更好地“活下去”?帶着這些問題,《國際金融報》記者與全球綜合性專業服務公司——安邁企業顧問有限公司中國區高級董事高歡展開了一場對話。
《國際金融報》:在疫情全球大流行期間,整個零售業受到不小的衝擊。據不完全統計,受疫情影響,當前全球多傢俱有悠久歷史的服裝品牌都已紛紛宣告破產,您認為服裝行業在疫情期間普遍面臨哪些問題?據您估計,全球服裝市場得以恢復還需多久?
高歡:庫存高企與現金流短缺是服裝行業在疫情期間面臨的最根本問題,但到目前為止這兩大問題都沒有得到根本性改善。目前疫情對全球市場影響差異較大,所以行業整體何時恢復到之前水平很難評估。
不過就國內市場來看,在四五月份國內市場開始恢復時,就有業內人士預估六月份是不是有些可以恢復正常了,但實際上目前並沒有沒有這麼樂觀。據我預估,服裝行業市場持續低迷或會成為一種新常態,那麼,下半年很多已經有問題的企業資金鍊仍不會得到好轉,而一些資金方會繼續觀望,這也導致了這些企業可能在下半年會遇到更大的困境。
《國際金融報》:在疫情陰霾的籠罩之下,特殊的2020年已行至中途,您認為未來服裝行業將迎來哪些發展趨勢?
高歡:首先,我認為追求極致舒適的服飾將會是第一個大的趨勢。疫情期間居家隔離,其實也潛移默化改變了人民的生活節奏和方式,消費者可能會不自覺得改變原有的服裝品味,而這種改變有可能會持續下去。
第二,經過這次疫情後,具有保護性或是功能性的服飾會受大家追捧,類似防紫外線、防水、甚至防細菌的一些功能性服飾會是消費者接下來關注的焦點。
第三,“兩英里服飾”將成為消費者在未來的潛在選擇。當下,工作、學習、休閒等這些物理界限已經逐漸模糊,那麼同樣的衣服被寄予不同的活動需求,這將導致消費者對居家服的升級要求。最後,受疫情影響,停止對數量的追求,轉而追求服飾質量的趨勢不僅得以延續還在加速。
《國際金融報》:據瞭解,近年來全球整個服裝消費市場的表現並不盡如人意,疫情或僅是催化劑。在您看來,最近幾年全球服裝市場存在哪些方面的變化?
高歡:這可以分為幾個層面來講。一方面,消費方式從追求數量向追求質量轉變。近年來受環保思潮等影響,一些快時尚品牌越來越不再受歡迎,消費者更偏向一些潮牌或是極簡主義的品牌。另一方面,消費者對運動健身需求服飾的需求增大。另外,更重視產品的舒適度及功能性也是該行業的一個較大的趨勢。
那麼,能夠適應這些趨勢的一些新品牌,可能活的非常好,增長速度會快一些。而一些比較大的傳統品牌,在固有形象限制下,如果他們目前的經營模式不適合這些新的趨勢及變化,那極有可能就會逐漸被市場冷落甚至被淘汰。
《國際金融報》:此前有行業人士在接受採訪時稱,疫情期間,相比於中高端服裝品牌,低端品牌受到的衝擊力更大,您是否贊同這一觀點?
高歡:我是認同這個觀點的。之前也有説法認為在經濟下行,消費需求鋭減的情況下,相比於中高端服飾,疫情對低端服裝市場的影響可能會更小。其實並不是這樣。目前相關報告也顯示,疫情期間,低端服飾受到影響比較大,而中高端及輕奢品牌甚至迎來業績增速。
這主要基於以下幾點原因:第一,原本我國超七成的奢侈品及高端消費品主要來自跨境遊,但目前這部分需求已經回到國內,這將導致奢侈品和高端消費品增速的加大;第二,目前經濟下行,相比於已經具有一定財富積累的高端人羣,疫情對低端收入人羣的購買力衝擊會更大一些;第三,在停止追求數量,更多追求質量的趨勢下,消費者更偏向追求少而精的中高端品牌;第四,由市場玩家所決定的中高端品牌,在疫情之後,也面臨庫存壓力,所以我們看到類似“618”期間部分中高端及輕奢的產品在進行史無前例的打折,此時消費者的消費慾望進一步得到釋放,這必將導致低端品牌受到的影響更大,這肯定是一個趨勢。
《國際金融報》:正所謂方法總比困難多,據觀察,在疫情常態化沒有根本改變的當下,多數服裝企業已開始做出相應的戰略調整,比如發力線上渠道,或是採取C2M服裝定製。在您看來,當下服裝企業在“危中尋機”時哪些方面是需要特別注意的?
高歡:疫情暴發以來,全球服裝產業鏈遭受了巨大打擊,面對困難形勢,各個服裝企業都在積極謀求對策,比如拓展電商渠道,尋求更多的市場份額。不過,對於大多數服裝企業而言,這是一場持久戰,目前的首要目標是先存活下去,等待疫情結束後的消費復甦。
所以,對於如何“活”下去,我認為企業首先要建立一個快速響應的機制,以加強對現金流的管控以及對庫存的管理,這主要依靠足夠的數字化舉措以及實時掌握市場變化的信息。第二則是開源節流,主要體現在如何能夠在原有架構當中降低成本,甚至改變成本結構。除此之外,對於部分具有悠久歷史的品牌而言,如何迅速抓住市場變化,以改變產品定位來適應這些變化及需求亦至關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