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00多道華夏珍饈、汲古復原的大明衣冠、精緻考究的“歷史場景”……在傳統美學復興的當下，近期上線的古裝劇《尚食》可謂集齊了一眾吸引當代年輕觀眾眼球的爆款元素。據貓眼數據統計，該劇累計播放量已突破12億，達到連續15天網絡劇播放量日冠，可見，“高顏值”古裝劇依舊是視聽領域的熱門競品。
這與人們對傳統文化的熱愛息息相關。作為視覺繁麗的想象載體，古裝劇滿足了今人回望古代生活，與歷史文化展開對話的需求，“唐風宋雨”在熒屏愈吹愈盛。但另一方面，頂級的服化道享受並不能讓這些類型作品“經得起細看”，形式大於內容、情節高度模式化的窠臼，讓部分古裝劇的藝術進階之路舉步維艱。
“痛點、爽點、爆點”的創作路線圖並非萬靈公式
一個真實的歷史朝代、一個相對冷門的類型題材、一個虛構或半真半假的青春故事——近年來湧現的《風起洛陽》《玉樓春》《御賜小仵作》等作品無不遵循此“三一模式”。“市場導向先行”讓其在創作之初，就儘可能地預判了潛在受眾。除非出現演員與角色契合度太低、表演水平太差、有嚴重歷史差錯而導致的“翻車”之外，這些作品基本能確保較“穩”的市場贏面。但與此同時，逐漸套路化的生產也為古裝劇帶來“精緻的平庸”。
《尚食》的故事背景設置在大明永樂年間，女主角姚子衿入宮成為尚食局的廚娘，從此開始自己的“皇廚”奮鬥之路。她第一集就解決了皇帝的飲食危機；兩集獻出秘製配方，博得皇太孫密切關注；三集協助姐妹脱險，巧做素食引得錦衣衞刮目相看。“做事業”的同時，還要同皇太孫朱瞻基談一場轟轟烈烈的戀愛。雖然褪去了“爽劇”的浮華外衣，沒了“人若犯我必十倍奉還”的睚眥必報，但由《延禧攻略》同一班底打造的《尚食》，走的仍是“打怪”升級的宮廷勵志女性路數。
另外，《尚食》中的女性角色設定刻意打破了過去宮廷劇中的“雌競”形象，不得不説，一定意義上也是投觀眾之所好，展現當代女性的價值觀。演員方面亦不缺流量和話題度，許凱與吳謹言繼《延禧攻略》之後再次“組CP”，為作品帶來不少宣發上的優勢。不過“痛點、爽點、爆點”並非古裝劇敍事“萬靈公式”，事實上，套路化創作更加暴露了編劇之初就埋下的種種短板。
走不出偶像劇橋段，又達不到歷史高度，讓作品經不起“細看、再看”
《尚食》在服化道等歷史考據方面不可謂不用心。不少熟悉明史的網友“扒”出，《尚食》多處細節儘可能遵循史書記載。劇中，朱瞻基見朱棣在朝堂上吃餅，且袖口不大幹淨。朱棣卻説：“朕身為一國之君，富有四海，每天換十件衣服又怎樣。孝慈皇后一生儉樸，身外之物也就不想了，舊衣服穿着舒服。”並還想借此讓大臣惜福。這一典故引自《明實錄》。作為一部“古代美食番”，每一集擺上桌的珍饈也令人食指大動。劇中借一道以蒸鴿、鴿子蛋為主料的“子母會”，喚起朱棣對皇后的回憶，從而使其想起母子深情，不再發難於太子，借物喻事的戲劇表達，亦有可圈可點之處。
然而，走不出偶像劇橋段，又達不到歷史高度的問題，讓這部劇經不起“細看、再看”。華東師範大學毛尖教授曾犀利地指出：“今天這些作品裏的皇帝似乎都成了頭號情種，動不動就‘我這個皇帝不做了’‘我要陪你浪跡天涯’。”這一套路近年來被反覆沿用，《尚食》亦未能倖免。
劇中，朱瞻基是面無表情的霸道總裁，姚子衿是收斂鋒芒的傲嬌廚娘。男的非得把畢生的榮華富貴都用於她身上，女的非得拼事業，竭盡全力表現出獨立的一面……當觀眾剛剛被某些場景喚起了歷史的熱血與情節，又被偶像化的懸浮橋段激起了一身雞皮疙瘩，各種偶像劇“戀愛腦”不由得令人頻頻搖頭。
近年來，古裝劇在從歷史劇中分離出來之後，開創了一種新的想象性歷史的敍事方式，豐富了電視劇的內容和樣式，也適應了年輕人的觀賞趣味。文藝評論家李京盛曾經指出，一些高品質的古裝劇在虛構故事裏融入的歷史情結和表達的歷史鏡像都頗具精神意藴，值得反覆品味；但也有一些作品，從內容到形式都缺少了這種正向的創新力，一味地追求古今混搭，而不顧內容與情節的邏輯是否合理。其實，“古今混搭”亦不乏佳作誕生，如《琅琊榜》《長安十二時辰》等，創作的關鍵還是要看作品的思想深度和藝術高度，讓作品能夠真正激盪起觀眾的情懷，而並非一味求“爽”地收割話題流量。
作者：童薇菁
編輯：汪荔誠
責任編輯：宣晶
*文匯獨家稿件，轉載請註明出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