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 | 希小小
《青蛇》(1993)
從20世紀80年代到21世紀初是徐克的創作高峯期，彼時恰好處於香港電影的黃金時代。在這近20年的創作高峯期中，徐克造就了一個又一個經典之作。1993年公映的《青蛇》，可稱得上是其導演生涯中最“香豔”的作品。
徐老怪在電影中營造了一種旖旎而妖異的氛圍，王祖賢與張曼玉，兩位絕色佳人身處其中，她們的眉梢眼角有説不盡的萬種風情。
風情萬種的美人
而法海的扮演者趙文卓，俊逸出塵、劍眉星目、斬妖除魔，舉手投足間盡顯浩然正氣。
美人與英雄，怎能逃過這世間的愛恨情仇？
影片伊始，神情威嚴的法海，一身飄逸的白色袈裟靜立於烏煙瘴氣之地，俯瞰眾生。他輕聲道：
「人」
「妖？」
開場兩分鐘的兩字台詞，交代了故事的背景：這是個人妖共存的世界，但
神人鬼妖四界，需等級有序
。
法海眼前的人們因貪慾而變得面目猙獰，言行粗暴起來，猶如煉獄中的妖魔鬼怪般到處遊蕩，他卻緊閉雙目，視而不見。因為他清楚，人比妖更難馴服。
法海對人類善惡視而不見
鏡頭一轉來到野外清靜之地，一位氣定神閒的老者正在晨練，即使他一臉慈祥，苦苦哀求，法海仍然追上前收了這隻在靈台寺大金佛腳下修煉了兩百年的蜘蛛精。
因為在和尚眼中，
妖就是妖，得收
！
直到那串匯聚了蜘蛛精靈氣的佛珠掉在他的手中，年輕的法海才意識到自己收錯了妖，原來
妖裏也有好“妖”
。
而電影《青蛇》的故事源起這串佛珠。
白蛇：被“從一而終”傷了性命
在一個風雨交加的夜晚，一青一白兩條大蛇盤踞在屋頂，白的修煉千年叫白素貞，青的只有五百年道行叫小青。鏡頭一轉，它們化身成兩個赤身裸體、妖嬈嫵媚的女子，企圖融入人類的生活中去。
白素貞與小青初降人間，“學做人”自然要從學人走路開始。她們如蛇爬行般扭動腰肢，誇張的動作落在男人眼裏盡顯婀娜多姿、千嬌百媚。
扭啊扭啊扭
又有人出醜了
或許兩蛇妖來到人間的不同表現，就已決定了各自的命運。
白素貞生性沉穩，一心惦記着要尋得一個真心待她的如意郎君，她一眼相中正在訓誡學生切莫沉迷女色的許仙，而此時小青正快樂地模仿花樓中性感女郎翩翩起舞呢。關於青蛇那些極盡情色挑逗的跳舞鏡頭在刪減版中已不復存在，但那一幕卻讓人印象深刻。
那個時候的小青妖氣十足，不知色為何物，也不懂情為何物。她“大方”地向不同男人人展示自己的妖媚與性感，恣意妄為，只求當下快樂。
而修為更高，更懂人情世故的白素貞卻截然不同，她將自己的無限柔情都給了“老實人”許仙。只因為在她眼裏，人間情愛的規矩是
從一而終
。
只是讓她沒想到的是，在“老實人”眼中，哪來一世一雙人的愛情呢？
白素貞與許仙
許仙娶了美貌的白素貞後，風華絕代、嫵媚妖嬈的青蛇反而成了那朵他未擁有的“紅玫瑰”。面對小青的挑逗，他從一開始的錯愕，到任由小青的撫摸，再到親熱時自己反客為主的回應。
甚至在他知道家中兩位絕美的女人是蛇精時，他依然愛完一個又一個，這大概就是人的貪慾吧。
影片結尾，許仙面對和尚們的逼迫，終於決定離開滾滾紅塵，削髮為僧。彼時，處在水深火熱的白素貞尚且知道為孩子、為相公再奮力一搏，想為他們拼得一線生機。
你説誰更懂情，誰更有情呢？
白素貞奢望一世一雙人的愛情，但她不知人世間的情愛會給她帶去無盡的失望與自欺，這些終會摧毀她一千年的道行，甚至生命。
如此便有了她對小青説的那段話：
“小青，我白來世上一趟，一事無成。半生誤我是痴情，你永遠不要重蹈覆轍。切記！”
為什麼影片結尾法海沒有收了小青？
小青與法海
片中，法海與小青初次相見是在雨夜的竹林裏，那時小青和姐姐在為產子的村婦遮雨行善。正為了錯收蜘蛛精而懊惱不已的法海，放過了她們，這是法海第一次放過妖精。小青大概是從那時記住了這個贈予她佛珠又法力高強的和尚吧，後來她和白素貞討論什麼樣的男人好相處時脱口而出，“那紫竹林的和尚也不錯啊。”
仔細回想，當時大雨瓢潑，一個普通的女人會獨自在荒郊野外生孩子嗎？或許這位美貌的村婦也是一隻修煉成人的蛇精吧。
回到小青與法海的情緣上來，小青再一次見到法海是為了偷取靈芝草救被自己嚇死的許仙，而她正好在崑崙山遇上了法海。
小青哀求法海放過自己。
崑崙山下的“鬥法”
彼時正受”魔障“困擾的法海卻想跟小青來一場"鬥法"，他若輸了，便放青蛇離去。（“魔障”源自法海看見了竹林中村婦的裸體，破了色戒。）
法海：蛇妖，我要你助我修行。
小青：助你修行？
法海：如果你可以亂我定力，我就放你走。
小青：好呀，我試試。不過我定力不夠，我怕你未亂，我自己先亂。
這一段拍得非常隱晦妖嬈，有的版本略刪減。
法海坐在石頭上閉目打坐，小青極盡誘惑，這兩個都沒有凡人感情的一妖一佛在水中呆了一夜，直到第二天清晨，此時小青抱着一條黑色的蛇尾，在水中糾纏。這蛇尾顯然不是小青自己的。（小青的腿露出水面了）
青蛇抱着黑色的蛇尾
法海與小青的這一次博弈，以法海輸了告終。但他不願承認自己動了情，畢竟他的信條是“妖跟人不應該有凡俗之念”，為此他勃然大怒，拿出佛塵打向小青。
小青與法海的最後一次相見，是在金山寺前。白素貞跪倒在地請求法海高抬貴手放過許仙，小青在一旁大罵法海言而無信，出爾反爾，法海震怒一揮手拍飛了白素貞。（不應該是小青嗎？）
影片結尾處，小青看到了姐姐為了一個男人白白丟了性命，看到了許仙的懦弱和法海動情又動怒的虛偽，她開始心灰意冷打算離開。前一刻還稱呼小青為“妖精”的法海，此刻卻輕聲叫了一聲“小青”。
“小青”是影片中的最後一句台詞，也是電影的名字。只是不知這句由法海説出的“小青”，有沒有他對青蛇隱晦的感情？
小青
或許從崑崙山鬥法之後，法海的心就已經亂了吧。
《青蛇》中一切的故事，皆由法海而起，也由法海終結。所謂“
一念成佛，一念成魔
”，法海佛性的一面，讓他留下了佛珠，助青蛇、白蛇修煉成人。法海魔性的那一面，讓不再是蛇妖的白素貞產子後喪命，金山寺外屍橫遍地，青蛇傷心離去。
小青的眼淚
關於人與妖的區別，在電影《畫皮》中也有過一段精彩的對白：
你有過人的體温嗎？
有過心跳嗎？
聞過花香嗎？
看得出天空的顏色嗎？
流過眼淚嗎？
世上有人愛你情願為你去死嗎？
當妖精也能流淚時，大概就離人不遠了吧。
而在電影《青蛇》中，白素貞也曾告訴過“學做人”的小青，“總是贏，不輸，怎麼會有眼淚？”
水漫金山寺時恰逢白蛇產子，生死攸關之際白素貞還在催着小青趁着法海心神不定時去救自己的相公。
小青晃了一下神，她説：
“好！我去救他。你老説人間有情，難道妖就無情嗎？我們姐妹相處了五百年也是情？你有沒有當我是人那樣想過我？”
相處五百年的姐妹情
或許在這一瞬間，青蛇明白了什麼是“情”。
小青為着姐姐可以豁出性命，如此姐妹情深，難道會比姐姐與那“老實人”的男歡女愛遜色嗎？
當小青來到金山寺中，在一羣和尚裏找到許仙時，他已剃度。青蛇突然間紅了眼眶，流下眼淚，她明白自己和姐姐拼盡全力，雖沒有輸給法力高強的法海，卻輸給了性格懦弱的書生。
小青的眼淚自然是為了寺外那個浸泡在水中的痴情女子所流，她看到了姐姐陷入情網無法自拔的悲慘結局。
小青的淚
影片結尾處，小青留下宣言：
我來到世間，為世人所誤。
你們説人間有情，但情為何物。
可笑，連你們人都不知道。
等你們弄明白了，也許我會再回來。
小青離開
整部電影中，到最後只有小青是一條蛇，努力“學做人”的她此刻再不願做人了，畢竟做“妖”能夠恣意灑脱，來去無礙。
最後以電影中的插曲《人生如此》做個結尾，特別喜歡這首歌。
人生如此，浮生如斯，緣生緣死，誰知，誰知？
情終情始，情真情痴，何許？何處？
誰都是不懂愛的罷了。
—— END ——
作者簡介：希小小，90後自由職業者。願用温暖的文字，與你分享來自電影的感動時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