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陳佩斯重歸央視舞台,平靜的生活中掀起了微微波瀾。
細數一下,那些在央視春晚上熱情燃燒的小品演員們,宋丹丹、趙本山、範偉已退出江湖,郭達也已銷聲匿跡多年,隱於世。
但59歲的蔡明卻一直堅守在這裏,看一代舊人哭,一代新人笑。
當年的“小品女王”雖遲暮,卻依然活躍於熒屏,揹着她的行囊四處奔走,緊追潮流,生怕被這個時代淘汰。
可她不知道,有些人註定不會被世界遺棄。蔡明在春晚的出鏡率僅次於馮鞏,先後和郭達、潘長江合作了二十多年,説是春晚小品的扛把子也不為過。
露往霜來,大浪淘沙。
這麼多年,能在小品闖出名聲的女演員僅有幾位,蔡明在圈裏也算是功成名就了。
當她被人問道:“要是成功了,想做什麼樣的蔡明?”
多年後的蔡明對此淡淡一笑,説出的話卻擲地有聲:
“做蔡明一點兒都不重要,做我認為該做的事情才最重要。”
正因如此,在宋丹丹、趙本山等人紛紛離開舞台時,只有蔡明主動請纓,堅守在這裏。
很多人只知蔡明台上毒舌、搞笑,卻不知台下的她早已淚流滿面。在那段酸澀的歲月裏,蔡明吃過很多苦,流過很多淚,堅持過很多事,如今的她,早已擦乾了眼淚,被時代裹挾着向前衝。
蔡明出生於北京的一個高知家庭。父親是大學教授,母親是主任醫師。
蔡明從小就在父母的寵愛下長大,高水平的教育讓蔡明過早地明白“責任”的含義。
小蔡明每天一醒來,就吵着要媽媽。她靈動的大眼睛在房間裏咕嚕咕嚕轉,但總是看不到媽媽的身影。
直到有一天,爸爸跟小蔡明説,媽媽很忙,她肩上揹負着責任。
那時小蔡明還不懂爸爸説的話,只咿呀咿呀地囈語。
幾年後,蔡明才理解媽媽的忙碌,彼時,她還夢想着和媽媽一樣做個肩負責任的醫生。
殊不知,命運早已將蔡明拖進了一個未知的漩渦。某一天,老師説區裏來人要檢查衞生,讓同學們把教室打掃乾淨,穿着得體。
蔡明本以為就是場普通的檢查,便沒放在心上,依舊蹦蹦噠噠地回家了。
教室裏進來了三位女老師,一本正經地看看了地,看了看玻璃,掃了班裏同學幾眼,就走了。過了會兒,有同學來告知老師:校長喊蔡明去趟辦公室。
蔡明這一去,才知道這場所謂的檢查不過是掩人耳目,實則是為了電影《海霞》選小演員。
而那三位女老師分別是:北影廠導演王好為、季文燕及演員謝芳。謝芳,當年炙手可熱的悲劇演員,2016年獲得第33屆大眾電影百花獎終生成就獎。
事出突然,炯炯有神的蔡明被謝芳看中了,蔡明得到了小海霞的試戲機會。
另一邊,全國各地甄選的小海霞紛紛而來。
千難萬阻,蔡明都一一捱過去,得了那萬里挑一的角色。
天生麗質的容貌,自然生動的演技,令人紛紛感嘆:天賦異稟。幸運之神也眷顧着蔡明,電影一上映,蔡明一夜爆紅。
“每天都會收到一摞摞的讀者來信,不能走大街了,因為一出門前後左右基本都是人,大家會喊你的名字。”彼時,蔡明十四歲,初嘗名利,不知愁滋味。
那時候的蔡明已和她的醫生夢想繞了個彎。初中畢業,有主意的蔡明放棄了高中學業,去了北京電影製片廠,成為廠裏最小的演員。
1976年,由於蔡明成績優異,被保送到北京電影學院進修。兩年的沉澱時光一閃而過,蔡明重新回到了製片廠,在這裏開始她的“王者霸業”。
片約不絕,但角色總帶着點悲情色彩,是個妥妥的悲劇女演員。
本以為蔡明會成為第二個謝芳,陰差陽錯,她去演小品了。
而讓其轉型的人,就是很早就認識的陳佩斯。
1990年,蔡明有幸同“小品春晚第一人”陳佩斯出演小品《普拉尼特的長髮》。一開始,陳佩斯原本是把蔡明當成花瓶的。
可在排練中,陳佩斯突然發覺蔡明有極高的喜劇天分,便勸她説:
“你關於喜劇的點子就像泉水一樣,咕咚咕咚往外冒,以後一定要去試試演小品。”
這句話,蔡明刻在了心裏,也改變了她的藝術生涯。第二年,蔡明首次登上央視春晚,同鞏漢林出演了小品《陌生人》,一時名聲大噪,家喻户曉。
那個身穿花衣服,扎着麻花辮的女孩,一張口就是股陝西味:“我奶奶説咧…”,真引人懷念。
之後蔡明的春晚之旅越發不可收拾,而郭達更成了讓其登上喜劇巔峯的最佳搭檔
從1991年到2019年,蔡明先後與陳佩斯、鞏漢林、郭達及潘長江等人搭檔上春晚。二十八年間,蔡明連登了27次春晚,被稱為“春晚釘子户”。
而且蔡明還被稱為“百變女王”,小品的角色個個不重樣,一人千面已成了她的代名詞:
當紅明星海倫,一頭捲髮,精緻的公主裙,舉手投足之間盡是高貴感,活脱脱的一個潮人,歷歷在目。
機器人,身姿曼妙,站在那兒一動不動,一開口,機器化的聲音讓人不禁入戲,這一幕更是被奉為回憶中的經典。
紅娘,端莊又喜慶,最為經典的便是一段唱詞,蔡明神閒氣定,信手拈來。蔡明卻依然不甘心,進軍影視行業,陸陸續續出演了《閒人馬大姐》、《眼花繚亂》…
那些年,蔡明骨子裏的不安分因子在騷動,她不願意重複,所以一直改變,一直創新。當然,也把她自己折磨得夠嗆。
春晚的壓力大到難以想象。馮鞏每到大年三十就吊點滴,宋丹丹受不住高壓退出春晚舞台…
蔡明也坦言,“我對春晚沒有堅持,誰想堅持了,我根本就不是一女強人,我是一長久性隨遇而安,間歇性胸懷大志的人。”
話雖這麼説,蔡明卻是年年春晚都不落。
劇本不行改劇本,一遍不行就改兩遍,兩遍不行就改三遍,到直播的時候能有四十多稿。郭達有段時間都受不了蔡明:“她是一個老跟自己過不去的人。”
小品的每一句台詞都經過了細雕慢琢,最多的那次改了八十幾版稿;
一天能拍22小時的戲,自己戲份演完了,還會演一遍其他人的角色,甚至有時候,能為了人物共鳴,進行自虐;為了角色,她兩個月沒吃過一粒米,瘦到腰圍只有一尺六。
“鏡頭會把人放大,所以必須很瘦。而且舞台上就10分鐘,排練時要提前候場,所以那天我在箱子裏蹲了大概半個多小時。”
在郭達打開箱子的那一刻,蔡明眼睛發昏,黑壓壓一片,“但我心裏只有一個想法,絕對不能倒下。”
但蔡明的敬業程度卻不止於此。值得一提的便是《閒人馬大姐》,這個角色一度將蔡明送至雲端,成了人們心中美好的回憶。
但很多人不知道,這個角色幾乎是為蔡明量身定做的。
拍攝前,蔡明為了將賦閒在家的老太太演得惟妙惟肖,自己增重了二十多斤。
但她上鏡依然不夠胖,經常半夜一兩點吃宵夜,還在北京炎熱的天氣裏套一件棉背心,顯得整個人臃腫發福。甚至夏天達到了50多度,被熱到忘詞,也依然堅持拍攝。
那段悠長的時光,蔡明也有過崩潰,有過放棄的念頭。
慶幸的是,她坦然迎接萬箭攢頭,選擇了那滾燙又熾熱的人生。
這些年來,蔡明一直飽受爭議。很多人厭惡她毒舌的性格、浮誇的演技。
但其實,蔡明從不是一個刻薄的人,相反,她是一個善良隨和的人。
婁乃鳴生病化療剃了頭髮後,蔡明立馬想把自己剃禿,去陪她;在毛寧最失落的時候,蔡明每天都會給他發信息安慰他…
還有人直言蔡明的小品尷尬無趣。
面對觀眾們的詰問,蔡明敬畏地回答:
“喜劇是一門偉大的藝術,若到最後真的只剩下好笑二字,那才是最大的失敗。”
她對藝術的態度不容反駁,哪怕在蔡明父親和侄女接連去世的時候,她也心心念念着廣大觀眾,“春晚是我和觀眾的約定。無論發生了什麼事,只要站在這個舞台上,依然一絲一毫不能減的,把所有歡樂帶給觀眾,因為我們是喜劇人。”
在蔡明的心裏,始終有桿秤,藝術高於一切。
但她,卻被誤解了太多太多。
幸好,見過浪花洶湧的蔡明,依然用盡全力,反覆修改屬於她的劇本。
從青絲到白髮,她還在路上。
蔡明年輕時很美,朱唇皓齒,眉目如畫,風華絕代。當年傾慕她的人不在少數。
喜劇演員梁天化身蔡明的狂熱粉絲,寄信表白求愛樣樣不落。
但他卻沒想到,蔡明竟是被七年後的一個毛頭小子用的同種方式,抱得女神歸。
那個毛頭小子叫丁秋星,也是蔡明的瘋狂粉絲。
1983年,北京文藝團體舉辦了場聯誼活動。正任職於中國廣播藝術團的丁秋星隨意一瞥,就看到了蔡明。
丁秋星欣喜若狂,急忙想上去給女神留張字條,認識一下。
生活總是帶着點戲劇性。
丁秋星渾身上下就沒找到紙,只找到了一張止痛膏藥。他在膏藥上寫上自己的名字和聯繫方式,趁蔡明不注意,就貼在她的衣服上。
丁秋星左等右等,蔡明終於打來了電話。
兩人就此互通有無起來,一起吃飯,一起聊天。
但蔡明卻依然不為所動。
丁秋星便走迂迴路線,在蔡明拍戲的時候,每天給她寫封信,寄到劇組去。信中時而熱烈,時而瑣碎,但都是丁秋星的生活點滴與愛意告白。
潤物細無聲,蔡明在拍攝期間一共收到了丁秋星的100封情書,感動之餘,春心萌動。
1985年,兩人步入了婚姻殿堂。那一刻,她笑顏如花,他寵溺對望。
一年後,兒子丁丁出生了。為了家庭的重擔,丁秋星甘願退至幕後,成為蔡明背後的那個男人,為她遮風擋雨,關懷呵護。
如今,他們已經走過了35個年頭,風雨敲打,今生不離。
蔡明這幾年挺忙,幾乎腳不着地遊走於各大綜藝節目中。因為,她不願被淹沒在這日新月異的娛樂圈中,所以,她拼命的往前跑,步履不停。
2017年,蔡明受邀加盟《笑聲傳奇》,她本奔着“我只挑戰我自己”而來,卻在這裏領會了生活的真諦:心酸又無奈的人生,十之八九。
正因如此,小品《最後一天》中蔡明的獨角戲讓人揪心,每一幀的表演精緻又飽滿,笑點、淚點並存。
甚至有網友戲稱,蔡明在這20分鐘裏,用了16分鐘讓人笑,卻用最後4分鐘讓人痛哭,震撼人心。這場表演扭轉了許多人對蔡明的印象,被列為教科書式的表演。
她成功地打了場翻身仗。
2019年,蔡明現身於《聲臨其境》。
眾所皆知,蔡明的聲音辨識度極高,很難隱藏身份。
但蔡明這些年在春晚屹立不倒,靠得最多的便是這聲音。
《白雪公主》中,她控制自己的聲音時奸邪惡毒,時單純可愛,轉換得自然無痕跡。
今年6月,蔡明加盟了《花樣實習生》,她努力破壁,走向年輕人的世界,渴望理解二次元世界。節目中的蔡姨毒舌又可愛,自然地和大家打成一片。
惹得網友紛紛評論,“蔡明老師一點兒架子都沒有,好接地氣啊。”
不僅如此,蔡明的心態也十分年輕。
她開了個“開心奶奶蔡明”的公眾號,為小朋友講故事。
很難想象,春晚上“毒舌”的蔡明熱衷於任何新鮮的事物,主動踏出她的舒適圈,迎接挑戰。
她曾在無人的角落看萬家燈火,那是她的信仰;如今,她在黯淡的星空中治癒他人,成了一束光,不亮卻温暖。
那個説着“你想吃這碗飯,就不能吃那碗飯”的蔡明,終有一天,會被看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