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夢華錄》:不必神化,一部正常好劇而已

《夢華錄》:不必神化,一部正常好劇而已
《夢華錄》劇照

改編自關漢卿名作《趙盼兒風月救風塵》的網劇《夢華錄》被稱為今年最火的古裝劇,一點不為過:在熱度上遙遙領先,還將“超前點播”這一模式再次拉回到大眾面前,引起行業內熱議。客觀上説,這是一部審美和價值觀都在正常水準之上的作品。如果我們把視野拉長,從近年來的古裝劇創作維度來考察,其文本背後的成功因素或更值得關注。

關漢卿的原著很簡單,一個被稱為“歪刺骨”的風塵女子趙盼兒,以出色的智謀救出了深陷家暴魔窟的女友宋引章,並讓渣男丈夫周舍在公堂上受到應有的懲罰。這個故事之所以生動傳神,流傳甚廣,不僅在於關漢卿對這些底層女性的深切關懷與透徹洞悉,還在於藴含其中的某種現代的女性觀。《夢華錄》只保留了趙盼兒、宋引章、周舍等主要人物的關係,趙盼兒救宋引章之後的劇情都是另起爐灶。所以,與其説《夢華錄》改編了關漢卿,毋寧説《夢華錄》從中抽取並放大了原著中藴藏的女性意識覺醒的光芒,再通過精雕細琢的影視技法,配之以男女主角面若中秋之月、春曉之花的容顏,在宋韻美學底色上氤氲起一股清新典雅之氣,頗讓人有些如痴如醉。

從各方面來看,《夢華錄》是一部迴歸了古裝劇創作常識的作品:迴歸到正常的顏值和服化道的審美,這是古裝劇吸引觀眾的基礎;還回歸到傳統價值與現代性意識結合的正軌——跳脱出原著中帶有時代印記的價值觀,與當下主流社會意識和價值觀相結合,消除了漫長曆史帶來的文化隔閡,讓熒屏前的觀眾共情。這兩點“迴歸”做到了,於是整部作品讓人看着有一種久違的“舒適感”。從這個意義上來説,《夢華錄》就是一部披着古偶外衣的現代女性劇。

從人物架構上看,此劇採用現在最流行的三到四位女性作為敍事支點的架構方式——趙盼兒、宋引章,加上新增的女廚娘孫三娘,女“社會人”葛招娣也算半個。她們都面臨着自身情感和生存的困境,特別是她們的故事與這兩年來現實社會中一些女性的悲慘遭遇形成了某種鏡像,再次印證關漢卿現實主義筆法強大的穿透力,也成為觀眾追劇的一大動力。

從價值觀上看,作品講的是女性如何從依附於男性而走向獨立。特別是三位女性從開茶樓到開酒樓的“創業搞事情”過程中相互幫扶,充分展現女性獨有的價值和力量,成長為毫不遜色於男性的強大個體——這是女性現代主體性確立的標準步驟,讓人聯想到《歡樂頌》《我在他鄉挺好的》《北轍南轅》等現代女性劇。可見,主創把女性劇創作的“流量密碼”可謂摸得門兒清。

一段時間以來,古裝劇由於政策和原創能力下降等多重因素的影響制約,陷入了創作低潮。不少頂着“大IP、大明星、大製作”光環的作品紛紛撲街,很大部分原因在於,許多創作者並沒有感知到當下受眾對於古裝劇審美趣味的變遷,還是以相對陳舊的思維,或者用看起來創新、實際雷人的劇情來招攬觀眾,卻不再像以往那樣見效。傳統的才子佳人、痴男怨女的敍事套路,早已與當下女性地位和意識不相符。當下古裝劇的收視主體是具有強大消費能力的女性羣體,如果沒有與當下女性意識契合的創作意識,顯然難以出現古裝劇爆款。《夢華錄》有一點好在:男女情感的表達上,兼顧了傳統與現代,不至於那麼陳舊,也不因魔改而跳戲。比如説,上熱搜的趙盼兒與顧千帆在關門前四目相對的片段,一雙似淚非淚眼,兩顆欲語還休心,多少年沒有在熒屏上看到這樣具有中國傳統之美的情感表達了?而當他們戳破了心裏那層薄紙,反而變得熱烈奔放起來,橋頭求婚花瓣雨、舉高環抱長袖舞等名場面,不就是偶像劇裏慣用的撒糖方式麼?還比如,宋引章受邀在蕭府獻藝,卻被輕佻衙內當眾羞辱,她不卑不亢,義正辭嚴反擊後,彈撥一曲《涼州》,氣勢凌厲、慷慨激越,引得柯相在琵琶上題詞“風骨”二字。這一段落,沒有當下一些女性劇直白強調女性地位的長篇大論,而是在古典氛圍中,用符合人物身份和性格的言辭,表達女性的尊嚴,打破男權的凝視,以琴為劍,挑落一羣偽君子的醜陋面具。這些都是令人驚豔的手筆。

當然,《夢華錄》後半段失去了關漢卿原著加持,多少走向了現代偶像劇創作的通病。比如,灰姑娘與霸道總裁的套路若隱若現,每一位女性角色必安排情感戲份,過度擠佔了敍事主線,這些問題令劇集多少流於平庸。因此,對《夢華錄》,不必過度神化,更不必跟風,而是需要清醒認識到:只要迴歸常識、尊重創作規律,大批沉睡的寶藏都可被精彩地挖掘。

(原標題:《夢華錄》:不必神化,一部正常好劇而已)

來源:北京日報 作者:胡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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