電視劇《我在他鄉挺好的》與女性羣像劇的新語法
原標題:真實濃度:《他鄉》與女性羣像劇的新語法
隨着去年《二十不惑》《三十而已》的熱播,女性羣像劇正成為繼古裝、偶像等熱門類型外的“新貴”。無論是《北轍南轅》裏五朵金花離地三千尺的懸浮“奮鬥”,還是《我在他鄉挺好的》裏四姐妹“致鬱系”的真實北漂生活,編劇都以刻畫女性羣像的打法來吸引觀眾眼球。
通過最近的幾部作品可以發現,現代都市女性的敍事潮流已經從大女主的單打獨鬥轉向了girls help girls的新話語。Girls help girls,其實正是“女性友誼”這樣一個老命題的新解法,一如《飄》中的郝思嘉和白媚蘭、《那不勒斯四部曲》中的莉拉和萊農,“女性的友誼”同樣可以挪用男性敍事中的“士與知己”:她們不是彼此人生的裝飾、炫耀的工具,也不僅是分享快樂的夥伴。
對於國產劇而言,“女性的友誼”也包含了三種不同的解法。一種是“小時代式”:一個性轉版的霸道總裁和她的女朋友,這一公式可以代入顧裏(《小時代》),也可以代入安迪(《歡樂頌》),還可以代入尤珊珊(《北轍南轅》),只不過劇本將瑪麗蘇童話裏從天而降的救世主換了一個性別而已,本質上仍然是有錢人有道德的陳舊敍事。
另一種是“搞事業組”,以2020年熱播的《二十不惑》《三十而已》系列為代表。鏡頭聚焦女性的情感、婚姻,不僅是親密關係裏的撕扯推拉,還有她們如何在被打碎後重新將自己撿起來。她們的“墜落”被裹上了一層精英特權,因而故事難免帶有一絲“爽”的質感:當你依賴他人,就會一塌糊塗,當你不顧一切,總會勢如破竹。
還有一種是《他鄉》的嘗試。相較於《北轍南轅》所招致的有關劇情懸浮、人物炫富的批評,《他鄉》則被觀眾評價為過於真實、“破防了”,我們終於看到了國產劇裏好久不見的普通人。她們生活的佈景是真實的舞台,是地鐵上的早高峯,是出租房裏的生活,是不會被boss包辦一切的職場;沒有精裝樣板房或城中心的四合院,也沒有大包大攬、給生活託底的好閨蜜,創作者對生活的觀察都體現在了寫實的情節中。
鏡頭語言、敍事的流暢度、演員的演繹,這些故事內核之外形式層的“語言”不重要嗎?影視作品必須給人以代入感嗎?不能再描寫雲端之上的生活了嗎?當然不是,文藝作品“類型”或者説“題材”的意義正在於此,倘若女性羣像劇標榜的是真實與生活,那麼,自然要接受這一維度的考核:記錄時代。一如職業劇會被要求有一定的專業性,奇幻劇要給出瑰麗的想象,這是“類型”“題材”給予的許諾,因此,就務必要對觀眾的信任負責。
羣像劇的流行,一方面與國產劇量產的、飽受詬病的偽大女主已經過時有關,另一方面也有劇作方面便於觀眾代入有關,只不過,劃分的標籤不再是世紀初《粉紅女郎》式的浪漫一派:結婚狂、萬人迷、男人婆和哈妹,都市敍事嵌套的不是她們如何在都市中找尋真愛,而是質地堅硬灰撲撲的寫實一派:“985廢物”,小鎮女孩,北漂一族……這些標籤不夠摩登,卻典型地反映出這個時代的典型“矛盾”,即面對極速發展的當代社會,年輕人在故鄉與他鄉之間的糾結。
喬夕辰、紀南嘉、許言、胡晶晶,她們不是被“擺”在故事裏的角色,而是從故事裏“長”出來的真實的人。真實的濃度,才是《他鄉》高口碑的來源。生活的容量是廣闊的,質地豐富細膩,不會有標準的、唯一的正確答案。在這個意義上,女性題材劇的創作向前走了一步。
當華麗轉身、如有神助的“外掛”不復存在,《他鄉》進一步靠近了現實,開始處理“不爽”這個命題。用“致鬱”裏的一些温暖色彩,在戲劇性與真實性之間找尋一種平衡,讓人們有面對至暗時刻的勇氣。這才是文藝作品的應有之義。(作者系影視評論員 韓思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