楠木軒

宋欽宗託付社稷於她,宋高宗繼位有賴於她,金兀朮不惜千里追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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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宋高宗建炎四年(1130年),孟氏太后在被金兵追擊數月後,終於被宋高宗趙構從虔州(今江西贛州)接回紹興(今浙江紹興),結束了長達半年的避難生活,重新被安置在臨時的內宮中。某日,孟太后患有輕微的風眩,有位宮人自薦説會以符咒去病疾,孟太后聞言不禁背生冷汗,猛然回想起幾十年前險些使自己喪命的厭魅之術,當下厲聲道:“如今我宮中怎麼還能聽到這種話”,隨即下令將這名宮人開除出宮。

飄零之際,按説無人會注意後宮中的這等小事,但對於孟太后而言,她一生中的幸與不幸都是從那一晚的厭魅之術開始,即使貴為太后,她仍然是謹小慎微。

站在後宮,向北憑欄遠眺,山河變色,故人北去,她的人生似乎還在續寫着不一樣的故事。

北宋哲宗元佑七年(1092年)四月,宋哲宗的祖母,臨朝聽政的高太后為哲宗挑選了一個皇后,也就是後來的孟氏太后。高太后起初最中意的是狄青的孫女狄氏,但是由於狄氏的家庭關係太過複雜而被棄選,轉而在京城百官中,看中步軍都虞候孟元的孫女孟氏。

若從門第的顯赫來看,孟元比狄青相差太遠,但也正是因為孟氏的家境不夠顯赫,才能避免未來可能會出現的外戚干政的局面。高太后曾很明確地表示:“不欲選於貴戚家,政恐其驕,驕其難教”。但是孟家女兒是否真的是最佳人選?高太后自己也充滿疑惑,曾在背後嘆息道:“斯人賢淑,惜福薄耳!異日國有事變,必此人當之。”後來的事實證明,高太后看人真準!

(注:高太后系英宗的皇后,神宗的生母,哲宗的祖母)

高太后雖然對孟氏比較滿意,宮內禮儀具是其親手教導。但哲宗皇帝顯然對這個皇祖母一手安排的皇后,沒有多大興趣,更談不上喜愛,他更喜歡平民出身,明豔后庭的劉婕妤(婕妤是後宮中的封號)。哲宗對劉氏傾注了全部的感情,而且劉氏在朱太妃、向太后、高太后面前,也周旋得面面俱到,讓人挑不出半點差錯,甚至一度蓋過皇后孟氏的風頭,就連蔡京都對劉氏極力獻媚,特意為其作詩“三十六宮人第一,玉樓深處夢熊羆”。夢熊,是古代詳夢的説法,凡是做夢夢到熊的,可以生男孩。話裏話外,都是在提醒劉氏儘快為哲宗生個兒子,母憑子貴,皇后之位自然唾手可得。

劉氏雖然受到哲宗極端的寵愛,但由於她平民出身,原又是侍女出身,所以高太后選皇后時,不可能考慮她。久而久之,她和孟氏的爭寵愈演愈烈。仗着宋哲宗的寵愛,劉氏不太把孟氏放在眼裏,有時連表面上的禮節也做不到,宮中的妃嬪也對其頗有微詞。

有一年冬至,後宮的嬪妃都聚集在向太后處(向太后即神宗的皇后,非哲宗生母),劉氏不屑於坐嬪妃身份的坐塌,硬是讓人換了一個和孟皇后相同的座榻,其他嬪妃頗為憤然,有人故意大聲傳唱“皇太后到”,眾人起身相迎,期間,有人偷偷地將劉氏的座榻撤走,結果當大家入座時,劉氏坐空,跌在地上。劉氏羞愧難當,氣憤之極,不再參加冬至的朝會,還向宋哲宗哭訴不已。

儘管後宮中的其他人都不喜歡劉氏,但她卻為哲宗誕下兩個女兒,雖然是女兒,但愛屋及烏,哲宗對女兒和劉氏更為寵愛,而對孟氏則是日漸疏遠。這一切都被孟氏的養母燕氏看在眼裏,她在宮中勾結尼姑法端、供奉官王堅,試圖通過宮中嚴禁的符咒之術,使哲宗回心轉意,回到孟氏身邊。

燕氏用南方的楓木,為孟氏建禱祠,到民間去找什麼驢駒、媚蛇霧、叩頭蟲之類的東西,讓孟氏帶着到宋哲宗的寢殿。用做好的字符,燒符取灰,放在茶中進給宋哲宗。更有甚者,燕氏命王堅繪了劉氏的像,然後用大針釘在心臟部位,還要用五月間癆病死者的骨灰撒在劉氏的寢殿裏,盼她一死。後見無效,又取七家針和符咒之灰放在劉氏的房內。

燕氏用盡各種厭魅方法詛咒劉氏,但都沒有奏效,反而被劉氏發現,事情告到哲宗那裏,哲宗大怒,要求皇城司徹查。皇城司將孟氏宮中的宦官、宮妾近三十人捕來,用斷舌、肢毀等令人膽寒的刑罰來逼問,後宮頓時變成地獄一般,告哀哭號之聲不絕於耳,但無一人指認孟氏,最終也只是捏造口供,屈打成招。

此案孟氏雖不是主犯,但亦難逃罪責,紹聖三年(1096年)九月,孟氏被廢,哲宗親自在延和殿公佈孟氏的罪狀:“旁惑邪言,陰挾媚道;躬稟兩宮慈訓,恭被玉音失德”。孟氏從此出居瑤華宮,賜號華陽教主,玉清妙靜仙師,賜紫法名衝真。

孟氏被廢之事,表面看來,是由陰行厭魅之術的迷信活動引起,其實和“紹述”的政治形勢密切相關。孟氏是高太后所立,高太后又是舊黨的重要擁護者,以章惇為首的新黨,敵視孟氏,刻意打壓,也在情理之中,只是可憐了孟氏成了章惇等人政治鬥爭的犧牲品。但她的故事並未結束。

一個女人,先是貴為國母,為天下淑儀,驟然被廢,打入冷宮,在道觀中忍耐餘生,該是多麼痛苦的精神折磨!現在留傳下來的孟後畫像,便是穿着素色綿衣,攏着樸素的髮髻。同時的皇后畫像,俱是鳳冠霞帔,臉上貼着珠鈿,豪華高貴的氣派,雖已隔了上千年,依舊可以清晰地分辨出來。孟氏以堅強的意志捱過了最初最痛苦的日子,經過這樣的考驗,她在應付後來的事變時,顯然成熟了許多。

元符三年(1100年)正月,宋哲宗去世,膝下無子,向太后攝政,由哲宗的弟弟端王趙佶即位,是為宋徽宗。徽宗初年,舊黨大有抬頭之勢,這一年的五月,主政的向太后就提議恢復孟氏皇后的名分。諸臣商議後決定將孟氏請出瑤華宮,尊為元佑皇后,劉氏為元符皇后,以孟氏為尊。並提議由孟氏來護送哲宗的靈柩,劉氏只是迎接哲宗的神主牌位。

五月初十,孟氏以元佑皇后的身份回到宮中,在蔡京所書的復立孟後的制詞中道:“頃自勳門,嬪於王室。得罪先帝,退處道宮”,蔡京刻意寫道“得罪先帝,退處道宮”,顯然是沒有為孟氏平反的意思,更為日後再廢孟氏埋下了伏筆。

蔡京

建中靖國元年(1101年)正月,向太后去世,舊黨再次佔領上風。馬上就有人提出元佑皇后和元符皇后不應當並立在朝,必須廢掉一個,在給徽宗的詔書中寫道:“元佑皇后,於名為不正;先朝廢而陛下復,於事為不順”,廢后的矛頭直指孟氏。

崇寧元年(1102年)即徽宗繼位的第二年,十月,孟氏再度被廢,重返瑤華宮。其再廢的制詞中,果然寫道:“元佑皇后始緣失德,獲罪先朝,退處道宮”。(好傢伙,這孟氏皇后不夠折騰的),孟氏的兩度被廢,都是受政治餘波的影響,熱衷於恢復父親神宗事業的徽宗和權奸蔡京等人終究還是念念不忘孟氏與高太后的關係,無論如何也要將孟氏趕出朝堂,以免她恢復元佑政治。這一年的孟氏也才不過三十歲,本來正是大好青春之時,卻已被殘酷無情的政治鬥爭反覆錘鍊過了。

現在已無從考知孟氏在瑤華宮從此後度過的二十多年的歲月,但當她接近六十歲時,她註定不會被歷史遺忘,再一次被推到了歷史的風口浪尖。只不過此時她的身份有了巨大的轉變,那個曾經將他趕出宮的徽宗皇帝成了亡國之君的代表,而孟氏則象徵着希望。

宋欽宗靖康二年(1127年),金軍分兩路大軍,兵圍汴梁(今河南開封),欽宗試圖糾正徽宗的錯誤,重新復立孟氏為皇后,仍尊為元佑皇后,復立的詔書已經制好,可是還沒來得及下發,金兵就攻陷皇宮,(幸虧金兵來得快,要不然連孟氏也被擄走北國了)

金兵找到趙宋皇室的花名冊,按圖索驥,六宮凡是有尊號的一個都不留,全部隨着徽、欽二帝北上金國,而孟氏失去了尊號,僥倖得以逃脱。好巧不巧的是,金軍第一次圍城時,孟氏所居的瑤華宮失火,搬到了延寧宮,到了第二次金軍圍城時,延寧宮又發生大火,孟氏只好搬到相國寺前的私人宅子居住,金軍只知道搜捕宮中的女眷,卻不知道在距離皇宮不遠的相國寺旁,還有一個比徽宗資歷更高的皇后。孟氏就這樣躲過了擄走北國的命運。

欽宗被押往北國前,在派人進城取衣物時,特意秘密地送孟氏一紙條,曰:“趙氏注孟子相度分付。”趙氏即指趙宋王朝。在如此緊要的關頭,宋廷將再生的希望寄託在一位廢后的身上,如果宋哲宗地下有知,不知該做何樣的感想。

金軍押解着徽、欽二帝回師前,在汴梁立張邦昌為皇帝,但是張邦昌實在不想當這個皇帝,但又不敢忤逆金人的意思,只好委委屈屈的登上皇位。金軍剛一離開,張邦昌就想方設法地要把手裏的皇位給讓出去,但是誰又有資格接呢?這時,有手下提議由唯一一個留在汴京的皇后,孟氏出面攝政,這樣皇權就又傳回了趙宋皇室的手中。

金軍撤兵後的第三天,孟氏被張邦昌迎入延福宮,正式接受百官的朝賀,尊為元佑皇后。讓她身居大內,垂簾聽政。詔書自頒佈之日,獲得廣泛響應。在那種中原頓失君主的不安中,孟氏以皇后身份重新出現在政治舞台上,具備很強的感召作用,也逐漸安撫了汴梁城內不安的民心。如果當初金國人知道孟氏有如此大的作用,無論如何也會把她擄走,也就不會再有金軍第三次南下抓孟氏。

建炎元年(1127年)四月,孟氏聽説躲過金人追捕的康王趙構在濟州(今山東鉅野),就派人拿着自己親寫的手書找到趙構,表示要迎接康王繼承皇統。五月,康王趙構正式登壇受命,即帝位。是為宋高宗。高宗的生母韋賢妃此時隨宋徽宗被擄去北國途中,因之孟氏的地位尤為特殊、重要。孟氏是宋徽宗的嫂子,也就是宋高宗的伯母。高宗宣佈即位的那一天,孟氏撤簾,高宗尊之為隆佑太后。

孟氏多年的人生閲歷,使其在重要關頭,顯得特別沉穩。建炎三年(1129年),高宗南渡途徑揚州,發生苗傅和劉正彥主導的兵變,二人逼迫高宗讓位幼子,令孟氏垂簾聽政,輔佐幼子登基。孟氏曲加撫慰,使之不疑,暗地裏命韓世忠的夫人梁紅玉與韓世忠部會和,速來勤王。韓世忠得到太后的手書,火速進軍,苗劉二人大敗,兵變就此平息。孟氏待高宗回營後,立即撤簾,表示歸政。

孟氏在事變中的沉着、明辨是非的態度,為自己贏得了穩固的政治地位,高宗充分認識到孟氏在朝政中的作用、號召力,在以後的歲月中,高宗一直對孟氏相當尊重,孟氏也成為趙宋南渡以後,正統皇權的集中體現,成為南宋的最高政治象徵。

此時北歸的金國人,已經發現還有一個太后遺留在宋境,並且具有很強的號召力。建炎三年,七月,金軍由金兀朮統率,分四路渡江進軍南宋,提出口號“搜山檢海捉趙構”。金兀朮為首的一路打到建康(今江蘇南京)追擊宋高宗,另一路由拔離速率軍從河南經湖北向南,一路追捕孟氏太后。

高宗派萬餘人護送孟氏在鄱陽湖渡水向洪州(今江西南昌)方向南逃,途中還不慎船翻,險些喪命湖底。孟氏抵達洪州後,金軍聞訊直奔洪州而來。在迅速突破宋軍在長江設置的防線後,一路向南追擊,孟氏和衞兵連夜乘船向南,天亮時到太和(今江西泰和),又逢船工罷工,護送孟氏的萬餘人認為大勢已去,四散奔逃,身邊僅剩百餘人,孟氏在隨時可能被金兵俘虜或被害於兵亂之中的情形下,克服各種窘困。沒有船,就僱人來扛着肩輿硬是安全抵達了虔州(今江西贛州)。

金兵從洪州而南一路勢如破竹,一直深入到萬安(今江西萬安),仍然沒有追上孟氏。其實萬安距離虔州不遠,但虔州相當深入,已近嶺表,金兵如此深入江南腹地,也擔心被宋軍圍困,加上兩河義軍的不斷衝擊,給金軍的北歸遭到巨大的傷亡,所以金軍無力繼續南侵,孟氏得以僥倖存活。

建炎四年,金軍陸續北撤,高宗派人迎回孟氏,安居在紹興,就此,孟氏有了相對穩定的生活,而此後的孟氏也恪守本分,不越權行事,一旦前朝有風吹草動,孟氏便作為高宗堅實的後盾,為高宗保證了皇統的正確性。而高宗則不止一次地講到:“朕於太后如母子”。

紹興五年(1135年)春,孟氏的風眩症加重,高宗日夜守護在她身邊。四月,孟氏在紹興行宮的西殿去世。享年63歲。高宗詔令用母后臨朝之禮為孟氏下葬,先擇地而葬,等到戰爭弭息,再歸葬宋帝陵園。尊號為昭慈獻烈皇太后,神主牌位作為皇后放在宋哲宗的祀室,地位在昭懷劉皇后(即劉氏)之上。至於那位劉氏皇后,早在徽宗年間,就因為干涉朝政,穢亂後宮,自縊身亡。

參考資料:《宋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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