靜室裏，魏無羨身着鬆垮垮的白色中衣，趴在地上逗小人兒。
“小羨羨，看這裏……看我手裏的小毛驢。”
一大一小的兩個白衣人，一個躺在地上吃手指，嘴裏發出聽不懂的聲音。一個趴着説笑，臉上貼着兩個大寫的幼稚。
含光君邊寫字邊看他們，心道：“好在這個季節沒多少事做，可以陪着他們……”
“可以陪着他們？你確定這句話對嗎？”
含光君暗自發笑，怎麼好意思説這種話。
抬眼看一下趴着的魏無羨，自娛自樂，開心得忘乎所以。衣服袖子長一截，肩頭處露出一片雪肌，寒冬臘月裏非要讓他穿自己的衣服，誰更需要誰還不明顯嗎？
好在魏無羨那個大條粗枝大葉慣了，並未多説什麼。
含光君要他怎樣他就會怎樣，哪怕他説不穿光着最喜歡，魏無羨也會照着做。
“魏嬰，冷不冷？”
“不冷，你開心就好。”
含光君良心發現説了句暖心話，木頭羨竟然天真地回答了。
他不但認認真真地回答了問話，還湊到書案邊去。
“藍湛，你喜歡我這樣對不對？哈哈哈……喜歡就説嘛！人家又不會讓你失望，你若是覺得我穿這個好，那我以後就改穿白色中衣了，如何？”
魏無羨歡快的語氣配上極其滑稽的表情，讓人忍俊不禁。
含光君再高冷也端不住了，憋笑低下頭把他的袖子卷一點起來，目光貪戀的在人身上掃一遍，接着又撈過去隨心所欲……
“忘機……魏嬰……”
屋裏的大好時光被藍啓仁驚擾到了，聽見老夫子的聲音，魏無羨立即從大山身上跳起來。
“衣服……藍湛，我的外衣呢？”
魏無羨慌作一團，藍氏重禮數講究儀態儀表，他這散漫樣見長輩不成體統。含光君去拿衣服已來不及，藍啓仁的一隻腳跨進屋裏來了。
“大冷天的看看你們……門不關嚴，還穿那麼單薄的衣服在屋裏鬧，幾十歲的人了玩心還是這麼重。”
藍啓仁説了不少話，可臉上的表情極為柔和，蹲下身把地上正在吃手指的小羨羨抱起來。
再轉身看魏無羨和含光君，見他們還在原地站着，又説道：“魏嬰，你快去穿衣別凍着了。今日晚膳都到我那裏吃，程澤跟廚子學做菜你們去鼓勵一下他。”
送走藍啓仁，魏無羨站在原地看他的背影。感嘆道：“藍湛，叔父老了……這人啊！還真是會變的。”
“是，經歷多了自然會變。”
“我以前覺得叔父很固執，偏激迂腐沒法溝通，可現在輪到自己經歷了程澤的事，前前後後這幾年裏磨得我脾氣都沒了……站在長輩的角度看小輩，很多事都能理解了，感同身受才懂得叔父的良苦用心。”
藍啓仁的背影消失在風雪中，抱着小羨羨踏着一世的辛勞和不易離去。
這個瞬間，含光君受過的責罰有了合情合理的解釋，背上永不褪去的鞭傷都算不得什麼了。
程澤為執念絕望的時候，魏無羨甚至出現過他別喜歡臻子的念頭，巴不得他可以喜歡別人，給自己機會去選擇。
因為關心他，心疼他，所以不希望他因痴情而受苦受難。
魏無羨不是性格扭曲要這樣想，他不是那樣的人，可是為了小輩確實那樣想過，有些瞬間感覺自己變成了壞人一樣。
這種矛盾的心裏狀況，就是藍啓仁的曾經。
他希望一手帶大的侄兒、優秀的含光君有大好前程順順利利地生活。可他非要跟夷陵老祖在一起。
站在當時的立場和角度看，含光君和魏無羨的結合，絕對比如今的程澤和臻子更讓人操心。
藍啓仁屋裏，一家子人圍着吃飯。
“程澤，不錯不錯，第一次做菜色香味俱全吶！”
藍啓仁竟然在吃飯時嚐了一口菜做出點評。他在吃飯時説話，魏無羨驚訝地扯着含光君的衣袖。
藍氏子弟修仙夜獵管理仙門世家，從未有誰要學做飯。含光君為心尖尖上的人破例後，剛開始藍啓仁特別生氣怒其不爭。
程澤自臻子去世後心情低落，為了哄他開心，藍啓仁都隨他。程澤想像父親那樣嘗試下廚，藍啓仁不但沒有攔阻還請大家來品嚐他做的菜。
老夫子活明白了的同時，魏無羨和含光君也成熟了。
吃完飯閒聊時，魏無羨向藍啓仁道歉，這一次是真心實意地道歉。
“叔父，對不起啊！我和藍湛給你添了不少麻煩。”
藍忘機接過話來誠懇地説：“叔父，我們讓你操心了。”
魏無羨道歉，是因為他在程澤的事上體會到了叔父當年的心情。
他明白了這個道理：你願為情挫骨揚灰，關心你的人則擔憂你的安危。深情無罪，卻也是甩不落的苦難，在關愛自己的人眼中遭罪，兩份痛徹心扉。
藍忘機道歉，是因為他在藍啓仁懷裏的孩子身上看到了曾經的自己。
他剛出生時也是個小人兒，叔父把他帶在身邊養大，長成為仙門世家的楷模、名士。
他犯下此生唯一的錯誤是夷陵老祖。換位思考，如果自己的心肝寶貝小羨羨也這樣，他恐怕也難以承受。
魏無羨和含光君主動道歉，藍啓仁沒多説什麼，只吩咐他們常常把小羨羨帶過去玩，程澤想做什麼都隨他的意……
……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