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 | 耳朵
一張截圖再度打破了正逐步進入繁榮的“粉圈打投”。
幾日前，一位網友在社交平台上向網友求助，自稱將自己手上攢的三四千元都拿去為偶像打投。此網友的家境並不富裕，家中只有兩萬多的存款用來生利息。所以當母親開口借錢買種子，這位網友既掏不出來錢，也難以開口告訴母親事實。
這張截圖無名無姓，難以求證真假，卻擊中了網友對於粉圈無理智的打投集資的反感和大量討論。有博主總結了粉圈集資近年來的亂象：粉絲花掉所有生活費集資、粉頭捲款跑路後自殺、粉絲被“PUA”集資……而在粉絲們掏心竭力集資時，內娛偶像“塌房”不斷、韓娛偶像頻頻陷入“辱華”危機。“你正在把錢花給一個並不那麼值得的人”，這位博主總結道。
彼時，正在進行的、各種名目的粉絲集資還在熱火朝天地進行，這張截圖留下噓聲一片後，很快被另一波“狂歡”所淹沒。
01
粉圈集資的攀比式狂歡
非理性行為往往由情緒引導，而大量由共同愛好而臨時行進到一起的粉絲，正是狂歡情緒最好的集中營。
隨着選秀節目的興起，一直暗流湧動的“粉圈集資”越來越多地被曝露至台前。粉絲為送偶像獲得名次、成團出道，以嶄新事物的名義迅速生長，也迅速隨着粉絲們的狂熱開始變味：從一開始只是拿起親朋好友的手機多投幾票，演變為如今不僅要鼓動身邊朋友投上一票，還要給粉絲站投錢，以“更合理的”方式集資買票。
這種方式，是韓娛的“pd101系”選秀節目的主流盈利模式，流入國內後正在逐步開拓出一條新的產業鏈。在今年的兩檔選秀節目中，粉絲集資金額最高的選手已經獲得了超過千萬的金額。並且目前集資金額破百萬的選手已超過四十餘人。保守估計，今年的選秀節目帶來的粉圈集資早已破億。
然而即使成功出道，也並不代表“花錢”結束，各類眼花繚亂的沖銷量又隨後接踵而至。不論是偶像出了新單曲，還是拍了新的雜誌，或者是接到了新代言。用集資為偶像衝鋒陷陣，都已成為當下粉圈的常規操作。看似沒有排行榜的日常應援，也憑藉集資的力量不斷加磅、種類越來越多。由選秀節目衍生的宣傳類花銷是集資的另一大花銷。用這些錢，粉絲能夠為偶像購買更多的商場大屏、app開屏等項目。
而所謂的生日應援、出道紀念日應援也逐漸“漲價”。韓國偶像組合BTS成員金泰亨在國內最大的粉絲站金泰亨吧在2020年的個人生日應援集資中便在開鏈接的第一分鐘集得100萬，80天內集得700餘萬。雖然BTS的公司方早已宣稱不收取粉絲贈予的任何禮物，但粉絲集資為偶像過生日的熱情並未消減。
這些錢變成了在全世界，甚至全宇宙的宣傳機會，上至購買小行星冠名權，下至購買國內商場的大屏廣告慶祝。不論最終落地的形式多少種，偶像是否真的能收到“愛意”，粉絲們在意的似乎都變為了兩個字“排面”。
本是單純的為明星送禮物和宣傳，在散粉的錢一次次被薅走的過程中被逐步異化為和其他偶像粉絲的比較。對於粉絲而言，銷量不僅意味着給偶像送錢，更能體現偶像在市場中的號召力以及是否還維持前排寶座。
02
站子們的“背水一戰”
上述這些龐大而複雜的粉絲系列行為，往往由的“站子”作為組織源頭。這些“站子”既非官方組織，亦非正規企業，而往往是互聯網上，粉絲臨時自發組織的民間基地。
而站子的號召力卻不可小覤。為了彰顯“排面”，不少“站子”發起了不知道具體目的是什麼的“儲錢罐”，一些經濟條件較好的粉絲髮起了“插旗”活動，即其他粉絲集資總額超過一定數目，自己就追加大金額的集資。當下最為刺激的，是不同粉絲羣體之間證明“誰的粉絲錢多”的集資Battle戰。“站子”們之間，互相攀比的風氣也愈來愈濃：不僅是網絡上的站子和大粉，大量粉絲都被圈禁於“背水一戰，破釜沉舟”。
那張家中只有兩萬存款，卻花三四千打投的截圖一定程度上便折射了這一點。
從粉絲的錢被掏出口袋那一刻，到最終成為票數、銷量、禮物或者宣傳品，其中經手的便有粉絲站、集資平台等多個環節。而每一個環節中都沒有明確的規定約束各個環節的行為，整個流程尚處灰色地帶。
除非應援活動取消，不退款，也早已是粉絲人人心知肚明的“圈規”。與購買商品不同，在粉圈的所有“交易”都存在着天然的草根屬性。當下粉絲的集資行為，基本上是共同的消費和贈予行為，沒有任何承諾，唯一憑藉只有對於站子的信任。捲款逃跑，粉絲能有目共睹。但站子通過集資獲利，粉絲們卻常常難以查證。
粉絲站捲款逃跑的事件屢見不鮮。在2019年，賴冠霖的一個粉絲站的負責人之一便將存於owhat的近20萬擅自取出，用於給自己還網貸。最後終於釀成了負責人自殺的悲劇，而粉絲花出的真金白銀也因此無可追溯。
在2018年，有粉絲爆料，《偶像練習生》中的卜凡的站子集資36萬，卻只用了不到6萬，做出打投第五名的假賬。而用於宣傳、送禮物上的集資，做假賬的現象則更加常見。花3萬，明細寫四萬，其中油水之豐厚難怪粉圈傳説“站姐人均一套海景房”。
這些幽靈一樣的“站子”，從頭到尾的各個環節都還存在諸多漏洞，隨時可能傾覆。
03
“利路修式”集資
頗有迴歸初心之意的，或許是《創造營2021》中外國選手利路修的粉絲。
根據今日最新的排行，利路修已卡位12名，真正證明了“眾人拾柴火焰高”。利路修走紅初期，他的粉絲就自稱“筍絲”，號召每人每天只做“一元打投”，投多的反而被其他粉絲勸説。
一位同是《創造營2021》選手米卡的粉絲由於“叛逆”，為利路修集資兩萬。最後，利路修粉絲紛紛來勸“姐妹冷靜點”“姐姐我們jz（集資）退給你吧”。與其他“催投”的粉絲相比，利路修粉絲其樂融融的氛圍形成了巨大的反差。
利路修“喪版打工人”的走紅引發網友熱議，利路修粉絲的“粉圈奇蹟”也吸引了不少新的粉絲加入“筍絲”羣體。但“筍絲”並沒有隨着人數的不斷擴大異變為飯圈中的“催投”常態，而是用“打工”的方式，上演新一輪的粉圈奇觀。粉絲們通過幫路人網友在拼多多上砍刀、做問卷、甚至是撿垃圾賣廢品的方式為利路修換取路人網友的投票或者積攢集資。
利路修粉絲的打投仍然與粉圈的大部分粉絲有較大的區別。在今日的排名中，利路修的排名似乎只與出道只有一步之遙。但“筍絲”們投票的初衷也不是真的要送利路修出道，而是讓不願“營業”的利路修被留在舞台，“感受人間蹉跎”。
雖然看起來像是一場玩笑，這場由利路修本人人設興起的“筍風”卻將不斷白熱化的粉圈攀比拉回了一場輕鬆的遊戲。大家為自己喜愛的明星出錢，但不賣血不賣命，做貢獻，但不攀比不爭風，就算是輸了，也不傷筋動骨，無損感情。
追星本是仰望星辰，為平凡的生活增添希望，卻落得此番沉痾，綁架了大量粉絲的精力和金錢。粉絲在打錢前，或許真的要先自問，“我的偶像真的需要萬千打投和千萬集資嗎？”
雖然利路修不是眾人“仰望”的對象，但像這樣良性的集資風氣也似乎回到了偶像本來應該帶給粉絲的價值與意義，讓自己獲得快樂。或許，早點設定邊界，平撫心境，讓粉絲們的衝動歸結於一場快樂的遊戲是更好的方式。我們追星，但不把追星變成一場場綁架和“逼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