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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前的範丞丞,與大眾想象中或有些不同:不加粉飾的板寸,是年輕藝人少有的幹練風格;眼神的澄澈中,流露出被打磨的閲歷感;聊及對作品和角色的理解,娓娓而談間有着超出21歲的成熟。這些,都是“演員”這一身份帶給他的烙印。
自2018年出道,範丞丞似乎從未如此,鮮少奔波於大眾視野。2021年,一張新專輯,一檔常駐綜藝,是他作為偶像藝人的全部成績單;更多的是電視劇《致命願望》、電影《門鎖》的持續發酵,以及那些不為人所瞭解的,埋頭於作品之中,和角色反覆對話的日子。
在接受新京報記者專訪時,範丞丞提及最多的詞語是“盡力”——盡力學習演戲,盡力做到問心無愧,盡力讓別人無話可説。“以前就是想要做好,不能丟人,抱着這樣的心態。但現在,真的非常享受在劇組裏的每一個瞬間,每一個過程。”他正努力從演員的身份之中,尋找着屬於“範丞丞”的更長久的定義。
在角色裏看到範丞丞,是失敗
電影《門鎖》中,保安小吳是一個神秘的角色。身穿黑衣,冷酷少言,眼神凌厲,左眼處有一塊傷痕。當獨居女性方卉(白百何飾)的門鎖聲在黑夜響起,小吳會筆挺地站在漆黑的走廊,壓低聲音用腳卡住門對方卉説一句晚安。然而結局揭曉,他並不是那個迫害方卉的人。
正在上映的電影《門鎖》中,範丞丞飾演保安小吳。
顯而易見,在這樣一部極致的類型片中,這個角色承擔着戲劇反轉和矛盾衝擊的功用。能否通過表演讓觀眾相信“他是壞人”,驗證着演員自身的信念與質感。
範丞丞最先吸引導演別克的是“帥”——冷酷沉默的形象外化。但合作結束後,別克更願在媒體採訪中用“靈氣”誇讚這位年輕演員。片場,別克很少告訴範丞丞某一場戲具體要怎麼演,只會告訴他“最高任務”是什麼——此時此刻角色的想法、台詞的表達,以及為什麼要如此表達,“我基本上一説,他馬上就能理解到。”
而這種對人物的迅速拿捏、揣測,甚至趨於精準的預判,在範丞丞的理解中,要歸功於導演的幫助,以及在《致命願望》中積累的“小技巧”。《致命願望》中,範丞丞飾演的學生會主席裘文東因自小失去父母愛護,經歷被綁架、被威脅,逐漸喪失對人性和生活的希望,從而淪為Wisher(餵食者協會)的傀儡。
電視劇《致命願望》中,範丞丞飾演的裘文東最終走向黑化。
同樣是亦正亦邪的角色。不同的是,裘文東後期的黑化是比較外放式的,但小吳更多是內心的隱忍,要收着演,不能誇張。反映到片中,《門鎖》鮮少有《致命願望》那樣極致的憤怒與爆發戲,但導演卻給了範丞丞很多微表情的特寫,陰鬱、自卑、孤僻,都被寫在不同的眼神表達之中。
但無論是怎樣的表現方式,裘文東和小吳,似乎都跳脱於外界對於範丞丞在舞台、在綜藝中呈現的既往印象。“我不是特別想讓作品中的角色,跟大家生活中見到的範丞丞一樣。作為一名演員,那對我來説是比較失敗的。”
18歲快速成名,21歲放緩腳步
如果説,演員需要把自己放在角色背後,甚至將自我打破、重塑,那舞台則是把真實的自己完整袒露,實現交流。這是截然不同的兩種語境。但我們似乎無法規避後者,去追溯範丞丞的演員之路。
範丞丞會把真實的自己袒露於舞台。
範丞丞對舞台的熱愛,更像是與生俱來的。早年間,當嘻哈仍是小眾音樂類型時,範丞丞便開始稚嫩地用歌詞表達內心想法。“那時就覺得做嘻哈音樂的男生,就是帥。像打籃球、玩滑板的男生都很帥一樣。但滑板我沒學成,因為當時不太協調。”範丞丞回憶到。
少年時最純粹的夢想,促使範丞丞15歲遠赴海外求學。那是一段於範丞丞形容,“雖然苦,但又很甜”的日子。有時和當年一起訓練過的朋友聊及那段時光,很奇怪的,大家都是如此,苦的地方,似乎已經記憶不深刻了,更多是感念。“可能因為大家都覺得,那時如果能學習到更多就好了。”
改變發生於2018年冬天,範丞丞18歲的時候。那是對很多人而言意義非凡的一年。在千萬人的注目和喜愛之下,範丞丞正式出道成為一名藝人,快速得到大眾認知。夢想實現了,但方向感也因鮮花和掌聲的擁簇,開始變得模糊。“進入到了一個完全不一樣的狀態,一下子起了變化。衝勁兒很強。”堆積如山的廣告、商演、綜藝……但他依然堅持每年至少推出一張專輯。那時,他只有一個想法就是投入工作,無論大大小小的工作,只要能多露面,多給大家展現不一樣的範丞丞。
但他同樣渴望着學習。“(能力)比較像啃老本,像童子功一樣,拿出來再練,然後快速地肌肉記憶。”
此次採訪中,範丞丞便多次詳細“彙報着”自己在《門鎖》中的學習成果。“電影銀幕和手機屏幕還是有一定差距,它會(更加)放大整個人的情緒。”“那場(車裏的多人)打戲其實調度還蠻難的,就是一個鏡頭到位,還要和(對戲)老師打出真實的感覺……”
《門鎖》中小吳的戲份並不是很多,這也令範丞丞有足夠的時間,坐在監視器旁學習其他演員的表演。白百何和範丞丞對手戲最多,也是他最好的教科書之一。“白姐特別自然,無論什麼情緒、什麼狀態,都非常落地。你能感覺到,這是當下確實會有的狀態。”還有一場即興戲,導演安排方卉的上司在她家衞生間洗漱時,偷聞她的牙刷。範丞丞在現場見證了這一驚豔細節的創作,“那種一起磨合的工作環境讓人非常輕鬆和享受。”
範丞丞不斷在表演中尋找學習的縫隙,儘可能汲取能量,甚至為此放緩了其餘工作的步伐。顯而易見的是,相較2020年的五檔固定綜藝,2021年他只選擇了《青春環遊記》——這檔綜藝一度讓外界認知到更真實的範丞丞,也讓他得到了諸多試戲機會。其餘的時間,他只想在作品中,和角色對話、和自己對話。
2021年,範丞丞把更多工作重心放到了表演上。
要衝、要拼、要讓人無話可説
“無形的手它在困着我/有個聲音它指引着我/不自覺地我開始掙脱/撕開這層束縛的軀殼。”這是2020年,範丞丞在專輯《EMERGING》中為主打歌《困獸》寫的一段歌詞。它形容的是困獸之鬥的痛苦,也是一個剛邁過20歲的年輕人,試圖掙脱束縛和困惑的情感宣泄。
“我每天都非常的焦慮,對,每天都非常的焦慮。但這種焦慮,也是好的煩惱。”範丞丞説。
出道至今三年,在真假難辨的互聯網囹圄之下,外界對範丞丞的過分解讀從未停止,諸多標籤也讓他揹負着比其他藝人更多的大眾期待。尤其在成為演員後,無數雙眼睛像嚴苛的放大鏡,審視着他的每一個角色。“越是這樣,越想要什麼事情都做好,不想掉鏈子。”
2018年,範丞丞有了往演員道路發展的想法。猶記第一次拍戲,是在2019年初,一部玄幻古裝作品,從舞台鎂光燈下沉至戲劇鏡頭,他尚未建立起強大的表演信念感,而其中大部分戲又都是對着綠幕發功、吊威亞,“只看過別人演的,但沒有親身感受過,所以也不知道是怎麼演的。”想法混沌之下,範丞丞只記得,現場另一位經驗豐富的男演員,身穿古裝站得筆直,他卻總是不自覺地暴露駝背的習慣,走路也不像古人的樣子。
《致命願望》的拍攝期,也是範丞丞壓力最大的一段時間。
這種高壓狀態下的不自信,在《致命願望》時達到頂峯。這是範丞丞的第一部時裝劇,且在“迷霧劇場”播出,搭檔演員是馮紹峯、文淇、楊蓉、邵兵……只有他是剛入行的新人,飾演的還是其中最具複雜性和反轉性的關鍵人物。陣容公佈後,撲面而來的質疑聲像潮水一般將他席捲其中。“人不能完全聽不到外面的聲音。你還是會去看,還是會去在意,所以你不希望自己變成最差的,一定會想盡辦法去努力、去拼。”
拍攝《致命願望》時,範丞丞一門心思地撲在了劇本和資料上,總是找導演探討角色的處理方法。其中,拍攝裘文東和父親十四年後重逢,將父親逼死在山崖的那場令人唏噓的父子反目戲時,範丞丞剛從古裝劇中走出來,情緒深陷於對錶演的擔憂。他曾嚮導演提出,希望帶一位專業的表演老師駐組,可以隨時幫他調整,但導演給予了他極大的空間和自信,併成為“裘文東”這個角色的唯一抓手。那場戲,在導演的不斷磨合下,範丞丞逐漸進入了角色,哭了至少二十條,眼淚止不住地流下來。“希望能夠激起(劇中)我爹百分百的觸動。
如今,時刻在劇組中磨鍊的範丞丞,彷徨不安的情緒已經被表演的快樂消解。《致命願望》《門鎖》也顛覆着外界的刻板印象。但偶爾,焦慮仍會佔據他的大腦,有時覺得自己表現還不錯,“內心會有非常爽的感覺”,但有時又會覺得,“是不是哪裏還不夠好?”
這種演員的自我矛盾,或許會一直持續下去,畢竟《致命願望》與《門鎖》只是範丞丞演員之路的開始。
【新鮮問答】
新京報:今年發的新專輯裏有自己的創作,未來會一直堅持創作嗎?
範丞丞:對,因為畢竟喜歡嘻哈音樂,寫詞寫曲是一個必備的條件。而且你知道,靈感來了後,半夜都睡不着,得一晚上把它給寫完,要不就一直憋着,總覺得有什麼事沒完成。像新專輯《咦?》裏面的《MAD!》,就是那晚覺得到點兒也得交作業了,但也是當下想表達一些自己的情緒,發泄一下,就寫了那首歌。
今年6月,範丞丞推出專輯《咦?》。
新京報:為什麼會有情緒想要發泄?
範丞丞:就是稍微壓力有一些大,覺得這些外界的聲音有一些干擾到我了,我需要把它排解掉。那麼用什麼樣的方式?就是用自己最喜歡的音樂來排解,之後就可以吃吃喝喝,可以開開心心地睡覺,沒有那麼多煩惱。
新京報:作為公眾人物往往會去參考別人的看法,進而改變自己。20歲後,堅持做自己還是迎合別人,你的選擇有變過嗎?
範丞丞:看是誰説的。身邊的工作人員、家人、好朋友,如果發現了一些比如生活中、性格上或作品上的小缺陷,大家提出來的這些善意的問題,肯定會去接納、去改正。那麼一些我覺得不那麼重要的外界聲音,就會比較跟隨自己。
新京報:從音樂、綜藝到影視,外界似乎很難給範丞丞找到一個非常突出的定義。20歲後,你感知到自己有哪些變化和成長?未來你更希望大家如何定義範丞丞?
範丞丞:以前自己的工作重心,是想成為一個好的歌手。我剛出道的時候對音樂是非常痴迷的狀態,現階段我的重心會偏向於演員。這是我比較想完成和想做好的一件事情。現在我對演戲是充滿了百分百的幹勁,覺得自己能夠做好,也能(通過表演)成為自己想成為的樣子。但我並沒有放棄音樂和舞台,會調整好比重,繼續出喜歡的音樂,也會在舞台表演。無論做任何一件事情,我都會盡自己最大的努力,把它做好。
新京報:在表演領域,哪個前輩是你的榜樣?
範丞丞:當然是我的騰哥(沈騰)了!我的微博標籤都已經寫上了,真的是我的(想法)。只要是騰哥的電影我都會看。就要看看未來多少年我能夠慢慢地靠近騰哥(笑)。(記者:所以也會嘗試喜劇?)當然。喜劇也是我非常想嘗試的一個領域。
範丞丞的微博簡介中,有特別提到自己永遠追趕的目標是沈騰。
新京報資深記者 張赫
首席編輯 吳冬妮 校對 趙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