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 | 鏡像娛樂
剛播出不久的《相逢時節》,砸了“正午出品,必屬精品”的招牌。
該劇由雷佳音、袁泉、張藝興、賈乃亮等主演,簡川訸執導(《都挺好》《歡樂頌》),阿耐擔任編劇(《大江大河》《都挺好》),改編自阿耐的小説《落花時節》。整個主創班底不可謂不強大,但做出來的《相逢時節》確實讓人大跌眼鏡。
就目前已經播出的十幾集內容來説,從劇情走向、人物設定到價值內核,幾乎全盤崩壞,給人“全員瘋批”之感,似乎除了製造槽點和噱頭,找不到《相逢時節》真正想要表達的東西。讓人難免疑惑,被稱為“國劇門臉”的正午陽光,為何走到了這一步?
羣像崩壞表面上看,《相逢時節》的整體情節架構是俗套的,讓仇人的兒女相愛,讓男性變“渣”,女性變得“神經質”,最終演繹一出大型中年狗血鬧劇。但歸根結底,造成這種觀感的源頭是劇本沒有合理性。
《相逢時節》有兩條主線,其中一條是簡家與崔家的“殺父之仇”,這條線也是造成所有劇情矛盾的一個起始點,但是,這個“仇”站不住腳。
崔父因工作問題捅了簡父一刀,然後崔父自殺。崔父的兒子崔啓明(張藝興飾,後改名寧恕)由此將“殺父之仇”歸因於簡家,並決定為父報仇。崔啓真(袁泉飾,後改名寧宥)也由此結束了與簡宏成(雷佳音飾)的戀愛關係。拋開事件本身的“狗血”不談,崔家殺人在先,後又以此復仇,本身沒有合理性。
另一條是簡宏成與寧宥愛而不得,後來各自組建家庭,進而引發一系列中年婚姻問題。這條線涉及到大量的兩性關係,並衍生出羣像戲。
“羣像”本是正午陽光非常擅長的一個創作模式,其爆火的多部劇集幾乎都離不開“羣像”的支撐。但同時也不可否認的是,正午陽光更擅長的是對男性羣像的構建,比如《琅琊榜》《偽裝者》《大江大河》,男性羣像的個體差異化和人物飽滿度都非常強。
但在其持續的創作以及當下的市場風向引導中,“全體渣男”似乎逐漸成為一種“即時正確”,婚內出軌、育兒缺位、甚至要求女性在婚姻中向家庭犧牲,向自我犧牲越來越普遍,而這些全部都出現在《相逢時節》中。可以説,男性“變渣”成為中年婚姻的一個標籤,讓原本差異化的男性形象變得愈發扁平,這也是《相逢時節》全盤崩壞一個關鍵所在。
相比之下,女性羣像本就不是正午陽光特別擅長的領域,早先《歡樂頌》的口碑就不及同階段的《琅琊榜》《偽裝者》等,後來《大江大河》中的程開顏、《喬家的兒女》中的喬四美等女性形象都有爭議。如今,這種男性凝視下的女性羣像集中在了《相逢時節》中,使得全體女性在劇中各有各的“神經質”。
職場女強人寧宥對婚姻不斷忍讓,顯得過於“聖母”;在已經離婚的前提下,簡宏成的前妻陳昕兒雖然沒有任何立場,卻三番五次打擾自己臆想中的小三的生活,甚至以死相逼讓其離開紮根已久的城市;為了保住公司,簡家大姐被父親犧牲了學業、婚姻,最後卻只分到10%的股權,隨後大姐使手段得到公司,卻被劇中定義為“白眼狼”……
合理性的缺失,使得劇中每一個女性身上都有許多扭曲和矛盾之處,以至於她們的行為沒有邏輯,加之“渣男集合”的男性羣像,《相逢時節》成了“全員瘋批”的“相逢”,沒有合理性的劇情也隨之成為一盤散沙。
偏向流量從目前的市場反饋來説,在人設、情節、價值觀多方面出現問題的前提下,一些人簡單地將《相逢時節》的口碑失利歸結於劇中啓用流量藝人,這顯然是有失偏頗的。但從正午陽光整體的發展上來説,在聚集品質與市場話題度之間的猶疑,一直是困擾着正午陽光的內容創作,而今出現這樣的滑落,似乎是其在兩者間的探索中,倒向了後者。
正午陽光的創作班底脱胎於早前的山影,相較於創作出《闖關東》《父母愛情》《北平無戰事》等諸多高品質內容的影視公司,獨立發展的正午陽光在內容創作上更鮮明的特點是年輕化。從內容IP的受眾羣、劇集題材到演員陣容,都在嘗試向更年輕的羣體靠攏,這也是《琅琊榜》《偽裝者》《歡樂頌》等劇共同呈現出的特點,也確實幫助正午陽光在年輕羣體中打響了知名度。
然而,在這一方向上,像後來的《琅琊榜2》《大江大河》《大江大河2》《山海情》等劇,雖然豆瓣評分都在8.5分以上,但這些內容的討論度其實遠不及公司其他的現象級作品。而口碑相對不及上述作品的《歡樂頌》系列、《都挺好》《我是餘歡水》《喬家的兒女》《知否》等,則因劇中爭議性的人物、緊貼社會熱點的話題而迅速點燃社會輿論,成為“正午劇”的流量密碼。
但在這個過程中,有些劇中的人物實際上已經引發了比較大的負面爭議,比如《我是餘歡水》曾因女權問題被打低分,《都挺好》中的“渣爹”以及一家人對蘇明玉的壓榨等,喬四美對待感情的態度等……這些細節性的問題雖然沒有引發過度的口碑反噬,但能夠反映出這一方向的嘗試不僅需要劇本結構有基礎的合理性,還特別需要主創有對“度”的把控能力。
所以問題就出在這裏,《相逢時節》試圖用同樣的“流量密碼”去解題,但忽略了劇集合理性和“度”的問題。
舉一個直白的例子,原著《落花時節》中,簡宏成與姐姐簡敏敏之間的對立雖然是由於股權問題,但簡宏成並不知道簡敏敏曾被迫犧牲了婚姻。而在劇中並沒有這一隱瞞,使得兩人矛盾更傾向於重男輕女的性別對立。同時,簡敏敏也被塑造成“潑婦”一般的存在,成為兩家矛盾被放大的導火索。
和“性別對立”同樣容易觸發大面積討論的還有“令人厭惡的小三”,像《我的前半生》中的凌玲、《三十而已》中的林有有等,都在劇集播出後成為爆點。《相逢時節》也設置了這樣的女性形象,即寧宥丈夫的出軌對象顧維維。
劇中,顧維維除了“知三當三”、“綠茶”這些基本操作,甚至恬不知恥地要求寧宥為出軌、貪污的丈夫做無罪辯護,還與寧宥以“姐妹”、“自己人”相稱。但由於缺少前情鋪墊,這些震碎三觀的言論顯得刻意、魔幻,似乎只是為了製造話題而存在,顯然已經“失度”。而從當前的市場反饋來説,觀眾也並沒有為這樣堆疊的“噱頭”買單。
尋找新的生存方式對於劇集創作來説,向更易於引發社會討論的方向傾斜,本身並不難理解。但在這背後,正午陽光為何會持續向這一方向傾斜,甚至在創作中逐漸“失度”似乎更值得關注。
正午陽光成立於2011年,而令其名聲大噪的《琅琊榜》則是於2014年開機、2015年首播。這個時期,劇集市場的商業模式正在經歷着一次劇烈變化,除了台播版權費,視頻平台給出的版權費甚至更高,且伴隨着視頻平台自制劇的發展,影視公司與視頻平台之間的合作也衍生出新的商業模型。
那麼,在這個階段快速成長的正午陽光也在經歷着這一變化,公司不僅需要在內容創作上對接年輕市場,更需要基於商業模式的變化調整內容創作思路。
具體而言,一方面,正午陽光創作的內容所面向的市場環境,持續向互聯網、移動互聯網遷移,相伴而來的是面對一個更即時互動、涉及範圍更大的輿論環境。劇集在這一環境中引發的討論,也會自然而然地影響到主創團隊對社會熱點的認知,進而反饋在後續的內容創作中。
另一方面,正午陽光與視頻平台和合作越來越緊密。除了其創作的內容被各大視頻平台爭搶之外,視頻平台也開始參與到正午陽光的劇集創作中。
比如愛奇藝聯合出品《我是餘歡水》《琅琊榜之風起長林》;騰訊視頻則是《清平樂》的出品方之一,企鵝影視也參與出品《鬼吹燈之精絕古城》《如果蝸牛有愛情》;而此次播出的《相逢時節》則在優酷獨播……更緊密的合作必然伴隨着資本介入,與之相伴的是視頻平台從陣容、題材等更偏向流量的評估標準,以及高熱內容對後續合作的帶動,這也進一步影響正午陽光的內容創作向市場話題度傾斜。
而今,《相逢時節》正是在這一思路下走向失控,但反過來看,此次口碑失利對正午陽光而言也是一次警醒,其藉助多部高品質劇集打響的“國劇門臉”的招牌,還需要更多優質內容延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