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05電影網專稿 還有3年,爾冬升進入演藝圈就足足50年了。只是無論再拍多少年,他都無法超越哥哥秦沛的從藝時長紀錄。秦沛比他大12歲,被抱在手上的時候就開始拍戲,一直拍到現在。
以哥哥為榜樣,爾冬升笑言暫時沒打算退休。不過他又覺得,自己的人生計劃,好像從來都不是跟着本來的意願走,“我應該是個明星,怎麼就當導演了?”
事實上,爾冬升久未以導演身份“營業”了。直到今年中秋檔,他才帶着新作《海的盡頭是草原》迴歸銀幕。距離他上一部導演作品《三少爺的劍》上映,已經悄然過去了六年。
“其實沒有停那麼久,我也很忙的”,爾冬升説,“六年一眨眼就過了”。過去的兩千多天裏,他不僅作為電影監製為中國香港新導演創作保駕護航,孕育出《犯罪現場》《臨時劫案》等類型鮮明的港片;同時也作為中國香港電影金像獎董事局主席,為一年一度的金像盛典盡心盡力。
籌劃金像獎典禮很“要命”的,爾冬升“抱怨”,每年先是花上幾個月為晚會籌備表演節目,盛典結束之後又要操心帳目結算和董事會彙報。週而復始。再過兩個月,他又要為2023年的頒獎奔走了,真的沒有閒過。
在忙裏偷閒中創作,爾冬升籌拍《海的盡頭是草原》大概是兩年前的事情,博納影業總裁於冬把劇本遞到他的手上。基於《竊聽風雲3》《三少爺的劍》等多部作品的搭檔默契,兩人一拍即合。但由於疫情拖慢了進度,影片前後籌拍接近兩年。歷經700多個日夜之後,爾冬升終於穿越內蒙草原,迎來了“海的盡頭”。
1.挑戰從影以來最難拍的電影
爾冬升玩笑稱,《海的盡頭是草原》是他從影以來最難拍的電影。影片根據三千孤兒入內蒙的真實事件改編,可惜在網上關於這段歷史的視頻資料很少。他花了足足2個月的時間“啃遍”零星的影像資料以及大量的文字描述,才漸漸勾勒出數十年前那段壯闊歷史的輪廓。
文獻資料中曾有描述,上世紀五六十年代,大概有5萬個“孤兒”被送到全國各地。當時內蒙古醫療條件不高,整體生育率較低,大批孩子因此被送往了草原家庭。按照年紀來算,這些孩子算是爾冬升的“同齡人”。導演見過其中的2、3位,把他們提供的資料全部“塞”進腦子。只是從他們模糊的回憶裏,已經不能還原一個完整故事了。
無論爾冬升怎麼挖掘,貼近歷史背景始終是他認為最難的部分。實在難以徹底還原當時的故事,他最終選擇了“做減法”,在有限的資料背景中進行二度創作,將核心鏡頭聚焦在萬千領養家庭中頗具代表性的一户。
從“三千孤兒入內蒙”聯想到當下現實社會的孤兒領養,爾冬升認為,“父母跟小孩的心態都是一樣的。小孩應該會想知道以前的事情或者是想要尋找過往的親人”。於是《海的盡頭是草原》便從陳寶國飾演的“杜思瀚”想要尋找親生妹妹“杜思珩”的視角切入,影片也呈現了在內蒙長大的“杜思珩”憧憬回到上海尋親的情節。
二度創作的基礎上,影片也不乏貼近史實的細節。影片圍繞馬蘇和阿雲嘎組成的內蒙家庭收養孤兒展開,“重組”家庭相處中,王鏘飾演的哥哥曾經向父親“訴苦”,額吉對妹妹比對他好。爾冬升表示,這是真實存在的。“內蒙古人十分單純,他們對生命非常尊重,連屠宰動物都非常人道。對小孩就更不用説了,對自己小孩比較嚴厲,對別人家的小孩都非常好。”
影片的開頭,婦聯工作人員推開孤兒院大門,不禁感嘆了一句,“怎麼都是女孩”。爾冬升把當時存在的“重男輕女”思想淺帶了一筆。
據他所説,“不僅僅是中國,包括馬來西亞和印尼等,整個華人地區的資料都記載有這種信息”,因此戲裏曹駿領養的男孩,身體略有殘疾,某種程度也再度映照了這種思想。
電影籌備之初,爾冬升曾帶領團隊前往內蒙古多地堪景,他用Vlog紀錄下自己在內蒙草原見到的一切,也紀錄下自己在這片土地的探究與歷險。不管是劇本創作還是草原拍攝,全程親歷親為。
很多人好奇,一個香港導演是如何克服文化背景差異拍出屬於內蒙古的歷史故事?
在爾冬升看來,兩地的文化差異絲毫不影響電影創作。類比武俠片和古裝片,他拍的從來都是時代浪潮裏的人性以及人與人之間的關係,“從古到今,還是一樣。”
2.未必不拍陰暗面,下部電影要拍愛情小品
每每提到爾冬升,大家不免想起他的家庭與經歷。生於電影世家,與哥哥秦沛和姜大衞組成一門三傑。年少時順理成章進入邵氏,得到楚原青睞出演《三少爺的劍》一炮而紅。後來轉戰幕後行業,又憑藉導演處女作《癲佬正傳》一舉獲得中國香港電影金像獎最佳導演和編劇提名。此後一路順風順水,不斷往前,“小寶”總有大運氣。
爾冬升卻説,回望過去,從演員到導演、編劇再到監製,他每次都有以進為退的感覺。
《三少爺的劍》讓他打出名堂之後,爾冬升又拍了《一代皇后大玉兒》。反響不錯,但他不滿意,不滿意自己做演員的狀態,覺得太被動了,只能坐在板凳上等着導演安排。他喜歡創造新鮮事物,萌生了做導演的想法。演而優則導,看似是他推動自己的事業更進一步,其實不過是他退回了喜歡創作的興趣圈。
過往香港電影圈講究“傳幫帶”,意思是先輩帶後輩。彼時初出茅廬的爾冬升卻沒有走這條路,他更多是靠個人興趣去偷師。
拍不同導演的戲,就在旁邊看他們怎麼教新演員,怎麼和演員溝通。不拍戲的時候,就悄悄溜進片場的配音間,去認識配音師,去剪輯部門認識剪接師,以交朋友的方式學習幕後。他沒有做過筆記,也沒有學過整套的電影理論,但這些在生活中觀察下來的點滴,後來自然而然地應用在他的導演實戰中。
自小在成長於龍蛇混雜的香港九龍城寨,前是花園洋房,後是貧民草棚,巨大的落差讓爾冬升早早觀察到社會的複雜性,他的導演風格也因此豐富而尖鋭。他既能拍《新不了情》《忘不了》等細膩情感,又能拍《旺角黑夜》《門徒》等暴力美學。只是近些年,他也強調,不會再拍關於“恨”的東西,不會再拍人性的黑暗。
在我們的訪問中,他再次提到了這個念頭。“電影改變不了這個世界。全世界都面臨經濟就業的巨壓,每天看新聞都覺得夠慘了,那電影就不要再拍陰暗面。”爾冬升説,電影要帶給觀眾娛樂,他未必不會再拍陰暗的暴力美學,但更想拍點歡快,有鼓勵意義的作品。
他當下正在籌拍一部愛情小品,講述一對男女面對困境的故事,希望能夠激勵困境中的人們逆流而上,順便還了十數年前欠英皇的一部片約。
他自嘲是個“老導演”了,拍戲拍到現在,只拍喜歡的題材,“順着自己的想法走,覺得無法掌握的題材就不拍了。”
拍完《海的盡頭是草原》之後,爾冬升曾經受傷的膝蓋關節又出了問題,需要微創手術進行治療。如果後續因為傷勢而導致身體出現問題,或許會影響他的導演之路。“導演是個體力活,如果沒體力的話,就跟我以前放棄賽車一樣要放棄了。在體力可行的情況下,才會拍戲。”
至於監製,他直言這是一項“賣經驗”的工作,像在電影學院當老師。
他十分願意幫助年輕人成長,但同時也有自己的規矩,“新導演創作首先要有800到1200字的梗概,我看完故事覺得有趣會問你拿分場大綱。要把故事説出來,第一場、第二場,順着場次,不需要對白,如果你認為對白是重點需要註明,A4紙基本上10到12頁……”
爾冬升對於監製作品“不太挑剔”,還是那句話,對題材沒有太大喜好,但不擅長的類型就不會做。一如既然,迴歸本心,他始終堅持,只做自己感興趣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