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唱”、“念”之間的新形象——評高甲戲《范進中舉》
2020年12月10日晚,泉州市高甲戲傳承中心(泉州市高甲戲劇團)新編高甲戲《范進中舉》於上海長江劇場紅匣子演出。全劇總長80分鐘左右,故事取材於諷刺小説《儒林外史》中的片段《范進中舉》。基於故事情節,高甲戲的編劇對其進行全新的塑造和編排。整部戲劇除了伴奏人員之外,舞台演員有八人。主要的演員有范進的扮演者為國家二級演員褚育江、胡屠户的扮演者為國家二級演員李偉強、範母的扮演者為工閨門旦和老旦的演員陳鳳英、範妻的扮演者為工閨門旦和青衣的演員陳情瑜等。在小説原有的人物結構上,為適應舞台表演對劇中鄰居進行了簡化。以“張二狗”為原小説中“鄰居”羣體的代表。
整部劇一共分為三幕。第一幕分為三段,展現范進與妻子、范進與丈人胡屠户、范進與範母各自之間的矛盾和心理衝突。戲曲開場的唱詞和對白中展現的是作為妻子,對於家中“無米下鍋”、“婆婆三天餓腹”的憂愁,對范進“不問家中事,一心只求聖賢書”的無奈。隨之進入第二段,當范進的丈人,也即胡屠户上場時,以一段唱詞刻畫屠户的市儈形象,對范進掌摑、腳踢,稱呼范進為“現世寶”、“癩蛤蟆”。第三段,在范進自己認識到將希望壓在已參加過的最後一次舉人選拔時,其母對於范進靠舉人的支持,也是范進當下心中的重要矛盾。此時,以二胡的音樂刻畫母子之間餓腹而相互發出聲音尷尬的局面,致使范進進入第二幕初始,賣雞的階段。
第二幕主要分為三段,從戲劇表演上來看,范進具有了一定的“覺醒”意識,這一幕更多是表現范進的內心世界。在第一段的表演中,范進到售賣點,但是仍然不會叫賣。不論是躲在石頭後還是低聲喊,他自己已經説出了類似於“聖賢書讀三十年,一朝賣雞無處展”的類似心聲。第二段張二狗剛開始出場時,為了捉雞而表現出來的身段,加之其後故意對范進的欺侮,都表明了一種典型的市儈形象。從戲劇的表現上來看,張二狗對范進的打擊巨大。在整個表演中,或許是之前悲傷情緒和抑鬱的累積。“家業未遂,人心不傷”,在經歷過無米下鍋已多日,紅薯湯也已斷三天、岳父的嫌棄和打擊、母親的鼓勵與內心放棄的矛盾、張二狗更進一步的打擊後,范進獨自坐在舞台邊,心中充滿無力,抱着已被張二狗奪取生命的母雞流淚、哭泣。
在一片黑幕中,以樂隊齊奏的聲音進入,報喜的報子緩緩走上舞台。荒誕滑稽,誇張的表情,告知範母中舉。此時真正展開全局的高潮點,進入第三幕。與《儒林外史》中的原版小説比較相似的是,范進在得知中舉人第七名時的大喜而瘋的內容。在胡屠户打醒范進之後,范進中舉前後態度反轉的明顯對比鮮明。從戲劇的直觀表現力上,可以看到劇中許多人對於嫌貧愛富的人性特徵。
從一個觀看者的角度來看,全局最突出的特點是在形象的塑造上,也可以稱為以高甲戲的表演形式創作了一個“新的”《范進中舉》。一方面是對整體上的感官和視覺上的塑造,每個人物,個性鮮明,充滿活力。在情感上,以范進中舉前後為兩個階段,展現 “窮在鬧事無人問,富在深山有遠親”兩種人性狀態。另一方面是主角范進的性格和心理上,凸顯出與《儒林外史》中范進有些截然不同的形象:主人公具有覺醒意識,表現在“聖賢書讀三十年,一朝買雞無處展”(百無一用是書生)的唱詞中。懦弱,被張二狗刁難和欺負時的怒火心中燒,但仍然忍受下來。為當下“妥協”和對於母親鼓勵後自己決定是否前進之間的矛盾。這些在書面的內容中,相比較而言矛盾更加激化。
吳敬梓所寫的《范進中舉》,以人物之間的矛盾和范進中舉前後周邊人對待態度的巨大反差,以諷刺的態度隱喻的社會風氣。書本的文字,從讀者的角度來看,具有無限的想象力。但是,以高甲戲戲劇表演的表現方式重塑《范進中舉》這樣一個小説故事。從某一程度上看,通過戲劇舞台的表現力,可以直觀性地塑造具有眾多形象鮮明的人物性格。但是在另一層面上,卻削弱了基於文字無限表達力和延伸性,以及這一故事中所隱藏的深刻諷刺和寓意性質。
但是,從今天的表演和聆聽中,坐在前排的我,看到了飾演范進的演員,看到了他在表演范進的內心獨白並坐在舞台邊時眼邊的淚水和臉上的淚痕,看到了台上人物髮髻間的一顆顆汗珠,看到了劇種人物張二狗在舞台上“摸爬滾打”呈現作品。我想,作為一個熱衷於原著的讀者,可能會以大量的評判標準評判這樣一部表演經典的高甲戲劇是否符合和絲毫不差再現原著。但是作為一個親臨現場表演的觀眾而言,我還是感到文本的故事重新“活”在了舞台上。這是一種在“唱”、“念”之間的新形象,也是從一個新的角度上,對傳統的一種新詮釋。
作者:王瑩瑩
編輯:王筱麗
責任編輯:範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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