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 | 娛刺兒，作者 | 矩慄，編輯 | 直三
2022年4月15日，零點一過，#TFBOYS415八週年#話題閲讀量迅速破萬，躥升至微博文娛榜。截止上午11點，話題閲讀量已經突破三千萬，暫居微博熱搜榜第七位。 這已經2022年四個多月來，TFBOYS上榜的第四個帶有“週年”的微博熱搜。前三個分別是2022年3月14日上榜的#TFBOYS魔法城堡發佈八週年#，3月20日上榜的#TFBOYS寵愛播放七週年#和4月10日上榜的#TFBOYS樣YOUNG播放七週年#。
圖源：新浪微博@明星特別任務
除了TFBOYS之五週年外，EXO出道十週年的話題，《創造營2021》《青春有你2》錄製一週年的話題，還有《人民的名義》電視劇開播五週年的話題，《玉骨遙》開機一週年的話題都陸陸續續在佔據2022年的微博熱搜榜單。 週年這樣具有懷舊性質的話題，卻在2022年，頻繁登上強新聞資訊性質的微博熱搜。
前微博產品經理陳華告訴娛刺兒，“那年今日”可能會是新浪微博在過去一年裏開發的最有用的功能。
2021年9月之前，微博並沒有“那年今日”和按時間檢索這兩個功能。當然，開發出這兩個功能之前，產品經理也不知道用户有“翻舊賬”追星的喜好。 “一直以來，微博大部分流量來源於飯圈，所以為了留住粉絲，微博做了很多利於在飯圈傳播的功能。那年今日算是歪打正着的其中一項。以前，大家在微博、抖音、小紅書和B站追星，現在，大家只能在‘那年今日’追星。”陳華説。
2022年上半年，選秀暫停、劇組停工、電影撤檔、綜藝停播、藝人減少發聲……在娛樂需求得不到滿足的空虛中，部分粉絲們開始依尋那年今日的軌跡，翻出明星之前的舞台、綜藝、影視劇再次欣賞，並衍生出新的作品。2021年初，集結了關曉彤、古力娜扎、陳學冬、朱丹、馬嘉祺等名言的“窮叉叉”天團，不僅擁有了自己的百度百科詞條，《窮叉叉》這首歌還榮登2022年1月23日QQ音樂飆升榜第一名；劉浩存、斯琴高娃、海清等人也後來居上，製作《窮叉叉》神曲的博主回覆網友，已在着手準備新歌了，要把今年的明星考古梗寫進歌裏。
圖源：新浪微博@扒圈壹哥
而這，也成了平台運營、劇集宣傳以及藝人宣傳，嗅到的新紅利。
01誰是下一個海清？“你是，我的，神！”魔音入耳，此生不忘。2013年在《快樂男生》節目中擔任嘉賓的海清，單膝下跪，滿臉笑意對着歐豪説，“你是，我的神！”的視頻。
“第一次看這個視頻的時候，我尷尬的腳趾扣地，恨不得立刻關掉手機。”2022年4月5日，博主@矮周迅 在考古《快樂男生》時，意外發現了海清的這段“黑歷史”。 因為這一考古視頻，海清在觀眾心目中只能演生活劇的形象被打破，成了“社牛”的代言人。當網友們表達一個人厲害時，也不再説“你好厲害”，而是説“你是我的神！” 各種“你是我的神”對口型視頻出現在抖音上，還有人用二胡、古箏、鋼琴等樂器的聲音模仿“你是我的神”語調。2022年4月10日，#你是我的神#熱搜話題在榜時間14個小時之久，#你是我的神模仿大賽#在抖音熱搜榜上甚至停留了37小時之久。在海清之前，上一位引發全民模仿的演員，是打了羊胎素的斯琴高娃老師。
2012年9月，在電視劇《母親母親》的新聞發佈會上，演員斯琴高娃和袁立的一段對話，成就了2022年的網絡熱梗。“喔~這是可以説的嗎？”“笑得我皮都展開了。”“那倒不是因為這個。”等視頻中的句子被網友們演繹成了各種搞笑段子。 3月，海清還是《心居》中受苦受累的馮曉琴，4月已經華麗轉身成大膽奔放的“微神”；斯琴高娃過去是金馬、金像、金雞的三金得主，如今卻成了互聯網最紅的流量女明星。
從事藝人宣傳工作四年多的趙傑認為，網友們格外偏愛搞笑、缺德類的視頻，也最喜歡看明星顛覆形象的考古。讓他印象最深的互聯網考古事件，是王俊凱的“每一個人受傷我都會傷心的ok？” 2021年6月，王俊凱閉關拍戲時，王俊凱的粉絲翻出了王俊凱小時候在商場演出的視頻，給王俊凱打造了一個搞笑男人設。視頻中王俊凱穿着無袖T恤，個子小小卻放出豪言壯語，對擁擠的粉絲們進行了一場霸道總裁式的喊話。
搞笑成了王俊凱最大的標籤。在熱搜話題#王俊凱唱英文歌好蘇#中，熱門微博評論裏是網友留言，“雖然很蘇，但我還是忘不了那個搞笑的王俊凱。”2022年4月11日，王俊凱粉絲又開始為#王俊凱這孩子打小就有梗#的話題做數據。@芒果撈智多星 考古到的王俊凱出道前自我介紹的視頻，被轉發了四千多條。轉發和評論中，粉絲聰明地配合玩梗，並趁機宣傳王俊凱即將上線的新作品《重生之門》。
圖源：新浪微博@王俊凱KarryWang工作室
“脱離TFBOYS的頭銜，王俊凱的非營業時間裏，粉絲利用過去的視頻維持他在網絡中的熱度，成效可見一斑。”趙傑説。 考古明星視頻，不僅可以讓明星翻紅，幫助明星維持熱度，還代表着藝人的吸粉能力變強。
2022年初，憑藉網劇《獵罪圖鑑》沈翊一角，檀健次重新回到大眾視野。檀健次的微博超話中，充斥着大量檀健次的古早物料。 檀健次和鄭合惠子在2015年主持《星聞天下》的視頻，讓很多人第一次知道了萬合天宜出過這檔搞笑節目；網友們翻到的檀健次和符龍飛的跳舞視頻，使得《追光吧！哥哥》裏的雙人舞台又重新紅了一次。 檀健次在多年前“非主流”的妝發造型被網友一一曝光，逼得檀健次在採訪中喊話粉絲：大家別再考古了。
“在我看來，這屬於凡爾賽的煩惱。越多人開始想要了解檀健次的過去，就代表越多人處於不認識到認識他的過程。”趙傑説，如果他是檀健次的宣傳，在輸送藝人新物料的同時，也會有節奏地帶領粉絲做一些考古的動作。 目前正在拍攝《長相思》的檀健次，缺少曝光去維持《獵罪圖鑑》的後續熱度，考古視頻正好巧妙地填補了這一空缺。
相比海清、斯琴高娃和王俊凱，檀健次的國民度拓展，或許只差一句真正爆紅的梗。
02微博靠考古挽救流量“微博近期確實會對明星的考古內容做推流，全網營銷號都在發明星過去的舞台視頻。內娛沒有新東西，但營銷號也不能什麼都不發，發微博是他們的工作。”微博娛樂板塊編輯趙明輝告訴娛刺兒。 2022年3月初，趙明輝在朋友圈轉發了一張#一年一度粉絲考古大賽#活動的官宣海報。
圖源：新浪微博@明星粉絲聯盟
#一年一度粉絲考古大賽#是@明星粉絲聯盟 和@超話社區 兩個賬號聯合主辦的一次大型粉絲考古活動。活動在3月19日正式開啓，截止到3月31日結束。期間，#一年一度粉絲考古大賽#主話題討論量有將近40萬次，在3月19日還登上了微博熱搜榜第四位。
2022年3月19日上午，@明星粉絲聯盟 公佈了#一年一度粉絲考古大賽#活動的參與方式。首先，明星粉絲團或者後援會要先填寫一個問卷表，問卷表中的問題包括：你是哪位明星的後援會？你是否願意參加#一年一度粉絲考古大賽#活動？你們粉絲團的自創考古話題是什麼？ 趙明輝告訴娛刺兒，他在當天就收到了十多家粉絲團的報名。
TFBOYS粉絲自創的考古話題包括#TFBOYS青修回憶術#，王一博粉絲的自創考古話題是#王一博的酷存盲盒#，鹿晗粉絲的自創考古話題是#鹿晗考古記鹿#，時代少年糰粉絲的自創考古話題則是#時代少年團回憶珍藏館#...... 這些粉絲團的自創話題有趣又生動，閲讀量都超過了千萬。
“我們組最開始決定做考古向活動的時候，真的沒有想到會有這麼多粉絲團參加。現在娛樂圈裏，靠考古來追星的粉絲，真的很多。”趙明輝感嘆到，內娛的追星人，彷彿只有考古一條出路了。
TFBOYS團站負責人孫瀟在#一年一度粉絲考古大賽#活動開始後，翻出了自己許久不用的網盤，網盤裏有她在2015年到2017年期間拍攝的TFBOYS活動圖頻。 “網盤裏有一些是已經發過的內容，有一些是當時沒來得及發的，現在再翻出來重新發的視頻。”孫瀟説，3月24日，她新發的TFBOYS在三週年演唱會合唱《魔法城堡》的視頻點贊過千，閲讀量達到了百萬。“沒有線下演唱會，明星也不在線上活躍，粉絲只能自娛自樂了。”
圖源：新浪微博@TFBOYS官方後援會
孫瀟混跡在其他粉絲團的朋友們，近期也都陷入沒有新鮮圖頻可發的困境中。只能每天發佈懷舊內容，以維持粉絲團和站子官博的金V權重。 這樣的微博生態，反應在了微博熱搜文娛榜中。
僅2022年4月前三天的微博熱搜，每天至少有一個高位考古話題在榜。4月1日的#明星和他們的怨種助理#熱搜，在盤點明星助理們的日常搞笑片段，其中張若昀助理給張若昀打傘發生在2018年；#嚴浩翔尾號6208首秀舞台飯拍#熱搜中的視頻，拍攝於2021年初，卻又一次在2022年4月2日登上熱搜；4月3日，彙總汪蘇瀧老歌的話題#汪蘇瀧到底給別人寫過多少歌#出現在熱搜榜19位。
某知名娛樂營銷號負責人鄒文雍也向娛刺兒證實，近期幾個登上熱搜的考古話題，是在微博小編的助力下產生的。
2022年4月7日，@芒果影視台 在零點零一分首發#NINEPERCENT畢業演唱會飯拍#話題，並配上零NINEPERCENT在2019年畢業演唱會上的飯拍視頻。五分鐘後，這條微博轉發超過500條。緊跟着@伊麗莎白骨精啊、@少女追劇團、@飯圈小表妹、@芒果新娛等賬號都帶上相同詞條發佈NINEPERCENT的團隊照。
圖源：新浪微博@伊麗莎白骨精啊
鄒文雍告訴娛刺兒，“微博娛樂的小編在我們娛樂博主的羣裏，發了#NINEPERCENT畢業演唱會飯拍#的詞條，告訴我們詞條有熱度，可以多發點相關內容，有機會上熱搜。”
發佈舊內容，對於營銷號來説，是減輕了工作負擔。他們不需要把過多精力耗費在創新向的產出，只需要把過去發過的內容進行整理和總結。
“cut一場明星的直播或者綜藝，我們一個賬號需要兩個人去盯，寫文案，剪視頻，研究要帶的話題，各種事情同時去完成。而考古只需要複製過去的內容，再帶上微博小編推薦的話題。”鄒文雍説，主持一個熱搜上的考古話題，漲粉數量可以達到2000多。
2022年3月31日，#一年一度粉絲考古大賽#活動結束，趙明輝投入到製作活動戰報的工作中。儘管戰報中的數據還沒統計完，但她説，“這次活動是成功的，參與考古的粉絲團不少。”
03劇宣恨死考古了“考古”這項既省力又能賺流量的行為，卻不是人人都擁護的。 2011年11月首播的大型電視劇《甄嬛傳》，在十一年過後依舊爆紅。小紅書、抖音、微博、豆瓣，幾乎每個社交平台上都有大量甄嬛傳的梗在流傳。
@辣醬陳小寶 在抖音解説《甄嬛傳》劇情中細思極恐的細節，已經漲粉一百多萬。深挖《甄嬛傳》的穿幫鏡頭的帖子在小紅書上動輒幾千點贊。網友們常以《甄嬛傳》導演鄭曉龍的語氣調侃反覆重温《甄嬛傳》的人，“是沒有新劇可以看了嗎？” 每隔一段時間，也必會有一個《甄嬛傳》相關的話題出現在微博和抖音熱搜榜上。
圖源：新浪微博@Carol嬋
4月，有六條甄嬛傳相關話題登上微博熱搜，其中包括4月13日熱搜榜第11位的#林依輪是甄嬛傳十級學者#，4月12日熱搜榜第2位#甄嬛傳寶鵑是皇后的人#，4月10日#用小時代打開甄嬛傳#和4月9日#這麼看甄嬛傳還是第一次見#位列熱搜榜第22位，4月8日#眉姐姐是甄嬛傳裏的人間清醒#最高排名13位，以及4月7日熱搜榜第5位#蘇培盛甄嬛傳第一好男人#。
但曾為《對手》《風起洛陽》《人世間》等劇做過劇集宣傳的程樂告訴娛刺兒，“觀眾和平台愛把目光放在老劇上，導致我們這些做新劇宣傳的人，有種莫大的挫敗感。”為一部劇造勢，策劃熱搜是必不可少的步驟。熱搜不僅是在為劇做宣傳，還是平台觀測一部劇熱度高低的方式。
“但現在的熱搜越來越不容易做了，尤其是微博更改熱搜機制以後。”程樂説，2021年12月後，微博將熱搜分割為熱搜榜、文娛榜、要聞榜和同城榜。文娛榜的上榜規則受出圈指數影響，不止站內的搜索量需要達到一定數量，詞條才能被納入熱搜詞條。還需要提升站內鏈接分享至其他平台的頻次，增加詞條的出圈熱度。
圖源：新浪微博@人世間官微
一部新劇，熱搜話題多數只與演員和劇情有關。像《人世間》這樣缺少流量演員的新劇，沒有粉絲羣體主動去做數據，唯有靠營銷公司和網友的自發點擊，去衝擊熱搜榜。
“入行一年半，我做過最困難的一個熱搜，是《對手》這部劇。劇本身不算特別火，但好在口碑不錯，主要都是沒有粉絲的實力派演員。播出中途，我們想為劇中演員譚卓和郭京飛分別策劃一個角色熱搜，結果當天撞上了一個大V發佈2021年影視劇沙雕名場面，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被吸引到那了，最後我們一個熱搜也沒上成。”程樂説。
對於沒有看過《對手》的人來説，任何與《對手》相關的內容都是陌生的。但能夠引發“考古”情懷的影視劇，大部分用户都非常熟悉。當不知名的新劇和家喻户曉的老劇一起擺在網友面前，網友更傾向於點擊老劇的相關詞條。
圖源：新浪微博@電視劇對手
在集數普遍縮短的情況下，大多數劇集播出時間緊湊，宣傳週期短。騰訊視頻會員用户三週就可以追完《開端》，愛奇藝視頻會員用户一天就能看完《原來是老師啊》全集。
“我經常擔心宣傳時間不夠，熱搜上的不夠多，導致觀眾的感知量不夠，吸引不到足夠的人來看劇。所以當熱搜被老劇霸佔，我的工作壓力更大了。”程樂説。 不僅微博和抖快，長視頻平台或許也需要老劇新發來增加社區討論，併為獨家版權劇做滯後宣傳。這或許也是老劇頻繁被考古的原因之一。
2018年初，樂視視頻將《甄嬛傳》版權分銷給了優酷視頻。2018年4月1日，優酷上線《甄嬛傳》第一天，播放量就已破億。根據Questmobile數據顯示，截至2022年2月，優酷有效月度活躍用户已達2.67億，其中用户最愛看的電視劇就是《甄嬛傳》。 網友@小小溏心蛋 2022年4月11日在微博感慨，”該説不説，優酷買了《甄嬛傳》的版權，彷彿買了一個養老保險。”轉發中的網友紛紛附和。
圖源：新浪微博@圈太妹
人們對《甄嬛傳》的考古熱情越大，對優酷的助益也就越多。“年末和年初那段時間，各家平台對新劇有一段集中輸出，所以《甄嬛傳》《武林外傳》《知否知否應是綠肥紅瘦》的討論度低。現在沒有新劇了，這些老劇的熱度又上來了。”程樂解釋，新老劇間的熱度指數，呈現此消彼長的函數關係。
當更多優質新劇的出現，或許才能蓋過用户的老劇考古潮。 網友對考古梗的追逐，體現了互聯網網民對主流文化的解構。如同鬼畜文化一般，重複且簡單的內容，一定會利於傳播。無論是‘你是我的神’還是《甄嬛傳》裏“皇后推了熹娘娘”，本質上就是網友對明星的戲仿。
“考古固然有熱度，但當網友們都不動腦子，只跟着一個又一個新的考古段子狂歡時，互聯網還能剩下什麼？”程樂説。
（文中，陳華、趙傑、趙明輝、孫瀟、鄒文雍、程樂均為化名。）